许氏暗暗蹙眉。
“如果齐麟真的死了,那倒可以一了百了。”许忠廷勃然大怒:“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可你瞧瞧自己从中作梗弄出什么样的闹剧?!这件事已经传到圣上耳中,你这是要害死庭生了!”
许氏神色微变:“这点小事又怎么可能惊动圣上?”
“你以为齐晋去世后朝廷没有过问麒麟府的事,皇上就真的对此无动于衷?你当麒麟府数百年根基是怎么来的?你以为麒麟候真的只是一个分封世袭的头衔?你可以认为齐麟只是卑贱不起眼的女人所生之子,可你不能忽略他体内流着麒麟齐氏之血!”许忠廷对女儿的愚昧很失望:“今日皇上召见了我,不日将会亲临麒麟府,就算这次事件真的归结于一场意外,可伤了齐氏之子,庭生必将承担所有罪责。纵使死罪可恕,活罪亦难逃。”
“欺人太甚……”许氏怒不可遏:“简直欺人太甚!他不过一介卑贱的庶子!!”
“庶子?”许忠廷沉色道:“在皇上眼中恐怕没有嫡庶之分。”
许氏气得浑身发抖,可凭她再如何恼恨又能扭转什么?
许忠廷暗叹一声,如今他除了担忧麒麟府之事恐将生变,还为许庭生惋惜。纵使这孩子性情顽劣些,却也是他的嫡亲孙子。若由他力保,确实可以免遭责难,可若因此事在圣上面前遭受嫌忌,这孩子将来仕途恐怕是好不了的,而朝上巴不得抓他把柄的也大有人在,他自己也是要受到牵连。
此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许忠廷心中忿然,难免对女儿心生怨怪。
许氏本是想借这个机会铲除齐麟未果,竟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来,她心里也是忿恨难平。她虽没有父亲见多识广扛受千万风浪,却也比普通妇人要懂得审时度势,今次之事要摆平,必定要仰赖父亲的帮助,否则单靠她一个常居深宅的平庸妇人是根本应付不过来的。但这次显然她的作态连父亲也一并得罪了,当务之急她得想法子稳住父女间的关系,拉拢父亲的心才行。
许氏软声说:“爹,此次是女儿考虑不周,事前也没跟您同量,才会心急鲁莽犯下了大错。我也是希望能尽早铲除齐麟这个祸害,好让珝儿尽快夺得候位。”
眼见女儿服软,许忠廷也不愿与她闹得太僵,只是今次之事不好收拾,他也是头疼。
“不是爹说你,如今你害得你兄嫂的孩子庭生,叫爹多有为难,爹也是替庭生不值。”
许氏心中一动:“爹,庭生是我的亲外侄,我这当姑母又怎会忍心看他不好过?女儿有个主意,不知您觉得可好?”
许忠廷眯眼:“什么主意?”
“二嫂乃李侍郎的嫡女,庭生又是二哥的嫡出之子,为人聪明绝顶,心性才华皆是出众,不少权贵子弟都与之交好。他若能把握好机遇,将来仕途亨通,保不准能继承您的衣钵。”许氏不疾不徐:“不得己将他视为弃子,何等可惜。”
许忠廷没好气道:“这孩子再好又能如何,这下也是要毁了。”
许氏眸色一闪:“爹,难道您就不曾想过弃卒保车这个道理?”
许忠廷敛眉:“你是说……”
“许贺林。”
从女儿口中听到这三个字,许忠廷眉心微颤,沉默不语。
许氏不是不知道父亲对许贺林的重视,自大哥英年早逝,父亲俨然将许贺林当作自己的长子般栽培养育,若说无感情,那定是假的。可许贺林虽好,一个出身卑贱的庶子终究端不上台面。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对痛失长子的心情也越渐淡却。
论背景势力,许贺林之母只是一个陪嫁丫鬟,而许庭生之母却是当朝户部侍郎倍受宠爱的嫡亲女儿,两相比较哪个更重要,一眼可辨。
既然左右都要忍痛牺牲一个,为何不选择将伤害降到最低?
许氏勾唇:“爹应该比女儿更懂得孰轻孰重,您应该会比女儿想得更明白透彻。”
许忠廷没有立即作答,揉了揉额侧鼓起的穴位:“我回去再想想。”
许氏不再多说,因为许忠廷的迟疑足以让她看出他的动摇。弃卒保车,保一个更容易掌控、更听话的许庭生,远比一个反叛不老实、对她俩母子不敬的许贺林要强得多了。
要怪就怪他命不好,投错了胎,生成了个没用的庶子!
☆、今日贵客上门
因公受伤的小鹿稍微过上几天滋润的养伤日子,不用跟着齐珝屁股后晕头转向,无人打扰很是惬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蒲萤这丫头对她被狗养的事很是兴灾乐祸,一得空就爱回来冷嘲热讽一番,似乎每天不戳她一顿就没心情干活。
小鹿对她的多嘴毒舌已经逐渐习惯,一般左耳进必右耳出。当然,有时也会过滤出一些有用的情报。
比如,自那日引发大骚动之事后,齐珝被彻底禁足,天天在屋里关禁闭。又比如,据闻这事闹得满城皆知,虽然没有什么人员伤亡……当然所谓的‘人员伤亡’指的是那些身份矜贵的公子少爷们,像那些护卫下人丫鬟之类的不在清点范围内。
最令人意外的是,齐麟的受伤竟成为最大的焦点注目,最终传至朝中震惊皇上。一名小小的庶子受伤,放在普通人家就算是王候将相府中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麒麟府的事永远都是那么特别,据闻此事皇上龙颜震怒,要求彻查并揪出引发大祸的元凶。
首当其冲的便是许家,目前还在调查阶段,估计查来查去都要有一些人得倒霉了。小鹿暗叹,这一切都与前生所发生的事如出一辙,可幸的是齐麟应该受的伤并没有那么严重……
不对,他有受伤吗?小鹿托腮,她明明记得最重的那一下已经被她挡下来了,事后难道还发生什么事?!难道事后那只凶獒居然爬起来锲而不舍走剧情?!
……不带这么衰的吧?
知道齐麟很可能逃不过断腿的命运,小鹿夜里辗转反侧,终究是没睡下去,浑然忘了自己也是伤患,不死心地趁夜跑去北园偷窥齐麟。亏得她被咬的不是腿是手,不然这回也不能躺几天就到处活蹦乱跳,此时她还在为这一点暗暗庆幸。
可千辛万苦潜入北园来的小鹿很快无功而返,因为齐麟居然不在!大半夜不在自己的破烂小院里面,他会去哪?小鹿寻思无解,决定明明再好好激一激蒲萤看能套出点什么线索来。
小鹿刚要跳下屋顶,就瞧见院子里恍恍悠悠一抹身影,仔细一瞧不就是那次被她找茬未遂的齐麟贴身丫鬟莹儿嘛?大半夜不睡觉就算了,鬼鬼崇崇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小鹿坐等她下一步动作,果见这丫头作贼似地溜进齐麟的卧房。小鹿惯了屋顶偷窥,熟门熟路揭瓦一瞧,见莹儿在齐麟的床里掀拉一阵,没找到什么合意之物,忿忿地直跺脚。想必齐麟学精了,好东西收得更隐蔽,莹儿想偷还偷不着。
小鹿最不待见这种对主子不忠不诚还嚣张跋扈自私自利的人,像莹儿这种人,放到轻鸿营里死个八百次都不够。小鹿心中一动,阴恻恻想了个好法子。
就在莹儿将齐麟的卧房彻底翻了好几遍后,终于明白齐麟是真的没把东西藏在屋里,她恨恨地暗骂:“这小兔崽子真是学精了,也不知道把东西藏哪里去了。难得他不在,这么好的机会……”
嘎吱
莹儿吓了一跳,似乎听见什么推门的声音。她仔细一瞧,门虚掩着,竖耳倾听,只有风声树叶沙沙响。可当她回头往窗口的剪影一瞧,地上居然有两个影子。
莹儿脸色一白,尖叫一声。
紧接而来是一阵阵悲戚的低鸣声,似哭似笑,似癫似狂,十分瘆人。
莹儿吓得几乎是爬到门口,恐惧得不敢往回看,她想打开门,却发现门被上锁怎么也打不开。映在槅扇的影子逐渐变宽变大,好像被什么拉扯得不成人形,莹儿吓得腿软:“救命!饶了我吧!”
她耳边幽幽传来女子尖锐冰冷的声音:“你敢欺负我儿,我绝不饶你”
莹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莫非是玫夫人的冤魂索命?“奴、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好好记住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