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用镖的人竟两只手都被折了,究竟是怎么活着回来的。”花朝海打量小鹿身上的血迹,嗤笑一声:“该不会没出息到靠温如玉去救你吧?”

小鹿一怔,立刻想到林间发生的那一幕。当时雪梅颈脉被割,几乎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可温师父却出手补了一刀。这一刀一点都不符合他往日的作风,甚至令她产生疑虑。

她并不相信雪梅的话,可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轻易就会生根发芽,尤其在花师父说了那句不共戴天之仇以后……

为什么雪梅濒死也要说出这番话,她百思不得其解。在跟随温师父回来的这一路上她几次想要打破沉寂,可问话总是卡在只喉咙开不了口。

她心底总有个念头,一旦问出口,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她不敢问。

“痛!!!”就在刚刚出神之际花朝海使劲按住小鹿骨折的位置,痛得她咬牙切齿、颤巍巍道:“你动手前能先说一声不?”

“说了你听得见?”花朝海轻哼,分明是嘲讽她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走神。

小鹿咬着下唇,下定决心问:“师父,当年温师父为什么要杀了朝汐师父、还有废了你的手……你和温师父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花朝海松开手,神情冷淡:“你听到了什么?”

小鹿眼神闪烁:“……有人告诉我,温师父是叛徒。”

花朝海沉默良久:“谁说的?”

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质问感,小鹿潜意识里存着对师父的敬畏,瑟缩一下:“雪梅、我是说阿九。”她今晚执行任务这件事花师父是知道的,她心里徘徊不定,下意识就想询问花师父的意见。

她了解花师父,尽管花师父对温师父存在着极大的成见,虽然每天都会在她面前无差别将温师父骂得狗血淋头,但他看待每一样事情总是能够将公私拎得清清楚楚,从不夹带私人情感。看似不冷静,实则却是最清醒的人。

小鹿总觉花师父一定知道些什么,比任何人都多一些,她想从他口中知道事实的全部。

“雪梅?”花朝海念着这个名字,啧声:“不就是以前朝汐养的那丫头吗?”

“咦?”小鹿愣了愣。

“那丫头是朝汐名正言顺的徒弟,若非温如玉从中作梗,这牌子哪轮得到你来用。”花朝海随意指着小鹿腰间别着的轻鸿第六的牌子,喃喃自语:“没想到她竟死在你手上……”

雪梅竟是她那位挂名师父真正的徒弟?那岂不是她的挂名师姐?!小鹿勉强扶住差点没掉下去的下巴:“她、她为什么背叛轻鸿营?难道是因为温师父不给她替补第六的位置?”

花朝海从原来的不以为然到神情冷凝:“……她不会背叛轻鸿营。”

小鹿更惊:“那就是说”温师父真的是叛徒?!

花朝海眉心一紧:“别胡乱揣测。”

小鹿立即噤声。

花朝海面色淡漠:“温如玉从不是叛徒。”

小鹿瞪着眼干着急,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什么才是真相?!

“……”花朝海喃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念与立场,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小鹿突然想到雪梅的那句‘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道理中’:“什么意思?”

花朝海缄默,勾着一抹讽刺的弧度:“自己去问他。”

既然都说了这么多难道就要这么打住?小鹿傻眼:“什么意思啊?!”

花朝海一拳砸在小鹿的伤口,痛得她死翘翘。她想爬起来追问,花朝海把门一锁回房继续睡觉,再也不理她。

什么叫道不同不相为谋?难道温师父与花师父之间存在理念与立场的偏差?就像齐珝和齐麟这样互相拥护不同的主子所引发的纠纷?可上一代的府主不是独苗么?

不说清楚心不死,小鹿坐在花师父门口锲而不舍地叫魂,非得逼花师父烦到出来见她为止。

可惜小鹿没花朝海好定力,没把人骚扰出来之前自己先熬不住靠在门板睡着了。她这一睡倒是彻底清静了,难为花朝海被吵得心烦意乱睡不着,脑海中浮现尘封多年的记忆画面,有喜有悲,眼睁睁到天亮,滋味万千。

小鹿虽杀了雪梅,自己伤得更不轻。没有温如玉下一步命令,她索性静心养伤,顺便骚扰花师父。

而在麒麟府,雪梅的失踪自然而然惊动了齐珝。再怎么说雪梅也是身边最亲近的侍婢,对齐珝而言就好比翠翠在齐麟心目中的地位,她一失踪,齐珝立刻发散人手寻找她的下落。

就在齐珝心烦意乱之际,许氏突然亲临珝院。

许氏很少亲自前往珝院,平日有事都是直接把齐珝召到她的院子去。今日亲自前来,正是听说雪梅失踪之事。

近年来母子关系日渐疏离这件事整个麒麟府稍懂眼色的下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齐珝自己院子里的人。齐珝从今早眉心深锁,蒲萤看在眼里很担心。平日有雪梅在,凡事有她打点。如今雪梅一失踪,遇事反而令她无措:“也不知道夫人为了什么事?”

为了雪梅的事他已经焦头烂额,母亲的突然到来令齐珝暗暗提了一个警醒:“……她又想打什么主意?”

不论母子私下关系是否存在嫌隙,彼此终究是亲生母子,齐珝必须出门亲迎。

很快,在伊儿的搀扶下许氏徐徐而来,齐珝带上蒲萤前来迎接,许氏淡淡颔首:“听说雪梅失踪了?”

齐珝缄默片刻:“是。我已经派人出去找……”

“你这院里的下人总叫人不安生。”许氏打断,越过他往屋里走。齐珝微顿,随即跟上。

“从小你这儿的事最多。得宠的丫鬟毫无规距、为了争宠推人下井、手段百出……”许氏慢条斯理地坐在正首位上,顿声:“这会儿连最稳重的雪梅也闹失踪,你这院子又出了什么事?”

齐珝眉心一紧:“这与我院子的下人无关,雪梅失踪得毫无征兆。”

“毫无征兆?”许氏冷哼,指向站在一旁的蒲萤:“当年你这丫鬟不也失踪得毫无征兆?”

被点名的蒲萤把脑袋垂得更低,齐珝按捺脾气:“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们应该想办法把雪梅找回来。”

“能找回什么?”许氏不咸不淡地摆弄指甲,作势一叹:“雪梅在丫鬟中算是年纪比较大些,这些年替我照顾你这样的孩子确实苦了她。身为当家主母的我本该给她指户好人家,可惜她怕是按捺不住寂寞……跟着哪里的野男人私奔去了罢。”

齐珝双拳紧握,寒声道:“娘,雪梅的性格我最清楚,她绝不是这种人。”

“哦?”许氏挑眉:“当年你也说了解自己身边的小丫头,结果还不是被她推下水差点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