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她正向前探身,背面忽然一阵受力,竟像是要把她往井里推下去。柳煦儿呼吸急骤、双瞳猛震,下意识要抓住井口的两侧,背后那只手一个用力却又将她给及时拉了回来。
晚荧的笑声伴随着雨水的稀沥沥传入耳中:“哈哈哈,把你给吓到了吧?”
手中油伞因为她下意识自救的动作而脱手落地,晚荧见她一动不动,赶紧将自己手里撑的伞往前面推送替她挡雨,但这时柳煦儿身上还是淋了不少雨,雨水打在眉前的发丝与脸上,在这没有阳光的阴雨天里那张小脸显得格外惨淡。
“煦儿?”晚荧摇晃了她几下:“你生气啦?不会是被我吓傻了吧?”
柳煦儿擦拭落在脸上的雨珠:“你吓死我了。”
“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看我不是及时拉住你了吗?”晚荧赶紧拉她回到廊下,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脸色,她这会儿小脸看起来白得太吓人了,“你没事吧?早知会把你吓成这样,我就不跟你玩这样的玩笑了。”
柳煦儿悻悻摇头,回头看了眼那口井:“我刚刚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是一转眼又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别想了。”晚荧嘀咕:“算了不玩了,这口井也太邪门了。别真把你给吓傻了,回头文潮又得赖我……”
柳煦儿还在恍神,也没仔细去听晚荧在嘀咕什么。
“说回正事吧?你别看我老不正经,其实我是真有件极要紧的事趁着这会儿没别的人偷偷告诉你。”
柳煦儿稍稍回神:“什么事?”
“你也知道我现下是归燕宫的大宫女,昭燕公主什么人呀,皇后娘娘的嫡亲闺女!这些日子我在她身边侍候多了,多多少少听说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小道消息。”
柳煦儿不解其意:“昭燕公主怎么了?”
“不是昭燕公主,是你家主子。”晚荧鬼鬼崇崇与她说:“你可知陛下为何这般仓促启程回宫?”
今上仓促启程回宫又与她家主子有什么干系?柳煦儿摇头求解。
晚荧眼光闪烁:“听说西蛮再次来犯,大军压境,来势汹汹,已经掠我大成一座城池。”
柳煦儿瞠目结舌:“怎么会……”
西蛮一直是大成死敌,虎视眈眈觊觎大成朝辽阔疆土,双方几代人打过无数场仗,打打停停近百年,最近的一次来犯还是先帝在位时期,当时大成历经内忧外患,先帝更是负伤于与西蛮对垒的一场战役,最后不治而亡。
双方最后一场战役结束在七年前,大成迁都减少天灾苦扰之后保存一定的兵力,在先帝死后狠狠打了一场翻身仗,双方在多次周旋之下最终达成和议,西蛮退回大成边土之外,与大成维护了将近七年的和平共生。
然而西蛮的贼心不死便如燎原野草风吹即生,在休养生息的七年后,现在他们再次打响了掠夺的第一战。
尽管西蛮蠢蠢欲动的野心早已引起大成警惕,然而随着边陲城池的失守,还是给大成的君臣带来了极大打击。
听到这里,柳煦儿还是没明白。
身陷危机的是整个大成,皇帝仓促回宫召见大臣商议对策在情在理,公主既不能战也不能策,这与公主有何干系?
“我从皇后身边人口得得到一些消息,虽不知是真是假,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先告诉你。”话已至此,晚荧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听说陛下主和,有意从宗室当中挑选公主与西蛮和亲。”
柳煦儿心下一窒,脱口而出:“挑谁?”
“总不会是皇后嫡出、身子那般孱弱的昭燕公主。”晚荧哂然失笑:“而当今圣上膝下那么多位公主当中,适龄适婚者,除安晟公主还能有谁?”
62. 依你 “我都病糊涂了,那你是不是得事……
昭燕听着屋外的雨声稀里哗啦, 昏天暗地的阴雨天以及簌簌拍打瓦墙的雨水声形成极强的催眠符,原本还有一搭没一搭应着她话的安晟已经陷入熟睡。
见她累极,昭燕不忍打扰, 守在床头静静陪她。见她翻身侧卧,衣襟微敞, 掖在身上的被子也蹭开了,昭燕还会体贴为她拉起被角, 正要覆回长姐姐身上的时候,她的动作忽而一顿。
昭燕回想起被遗忘一角的某件事,当日在林府观景台坍塌之时, 长姐姐急乱之中紧紧抓住她的手并将她给摁入怀中。
观景台坍塌之时昭燕太害怕了, 害怕令她忽略许多事情, 直到事后再次回想, 便隐隐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
出于无法言说的原因, 藏匿心中的微妙便是连她最亲近的母后都不曾提及,此时此刻与长姐姐独处一室的昭燕重新回想,内心竟油然生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怦动。
昭燕的双眼一寸一寸滑过长姐姐有些凌乱袒露的胸襟, 一探究竟的想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双手竟是不由自主往前伸……
就在她即将触碰的瞬间,门外响起敲门声,惊得昭燕猛然将手缩了回来。
“谁、谁呀?!”
卡在嗓尖的紧张令昭燕失声喊了出来, 这一声呼唤吵醒了熟睡中的安晟,她睁开眼睛往门外瞥去, 原来是兰侍官送药来了。
“殿下的药已经煎好了,奴婢怕是放久太凉,不得己冒昧打扰,给殿下先端进来。”
安晟从床上支起半身:“进来吧。”
喝过涩口难闻的药汁, 安晟偏头朝昭燕看来:“刚刚我睡着了吧?还以为你已经走了,不嫌无聊吗?”
此时的她掐了大腿根儿稍稍缓住紧张之色,不过脸上的表情多少还透露出作贼心虚的不自然:“没、不无聊呀。”
安晟失笑:“我这人自小到大病得少,偶尔一次便是病来如山倒,不过来得快去得也快,倒也不必太担心。”
昭燕摇头:“生病的滋味我最清楚不过,小时候常常生病,卧在床里总想有人能陪陪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有这种感觉,所以我想留下来陪陪你。”
安晟面色一顿,不觉露出温和之色:“你也吃了不少苦。”
“苦药确实吃了不少。”昭燕吐舌头,“不过母后说苦口良药,喝了才能早点好。”
安晟颌首:“这世上能人异士奇多,你还小,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尝试,一定会将身子彻底养好的。”
昭燕露出甜甜的笑。
*
宝露宫里的秦家姐妹正在说起这些天在佛台山里发生的事。
因病未去佛台山的秦贵妃拾帕掩唇,幽幽发出一声叹:“没想到这才出去走一遭,昔日春风得意的淑妃妹妹就这般没了。她怕是怎么也料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栽在自个女儿的手里,说出去真不知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淑妃所出的昭平是继皇后的昭燕之后的第二位公主,两位公主整整相差了近八岁,可以想象当今圣上的后宫在时隔八年之后再添新丁那是多么稀罕的事情,就算只是位公主,那也是能够令振奋人心令龙颜大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