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燕那边就更夸张了,柳煦儿去取热水的时候经过一看,在许嬷嬷的指挥下整间屋子改头换面,几乎不留一丝原有的痕迹。
相比之下安晟公主这边除了换掉粉色床褥与珠幔还有纹手炉繁花屏及窗台前的各式文玩与壁上丹青墨宝之外,简直称得上纹丝未动!
正巧搬换床架的林府下人走出来,柳煦儿一眼瞧见跟着出来指使的熟人,惊喜地唤:“晚荧姐姐!”
晚荧闻声回头:“煦儿?你也随公主一起出宫啦?”
“嗯,我就猜你也来了。”柳煦儿一路跟着安晟待在车里,晚荧虽未能与自家主子同车,但与其他宫人坐在随行马车后面,到达林府之后又是各自下车,所以两人一直曾能碰得上面,“昭燕公主连床架子都换呀?”
“许嬷嬷说公主浅眠,怕她睡不好。”相比柳煦儿精神抖擞,晚荧扶腰捏肩一脸虚脱,“唉,早知我就不跟来了。你不知这一路颠来倒去,坐得我腰也酸屁股也疼。好不容易到了林府,又得搬这换那来回倒腾,累都累死了。”
柳煦儿迷惑不解,她怎么没觉得路上颠簸,除了担心叨扰公主,一路还有闲情学了不少字呢!
晚荧哪里知道柳煦儿待遇跟她截然不同,人家那可是公主专用的贵宾坐席,马车垫了厚厚的防震层,根本感受不了太大颠簸。
“偷偷告诉你,许嬷嬷可烦死你家主子了,天天在昭燕公主面前说她坏话,就怕你家主子把我们昭燕公主给带坏了,半点不敢让昭燕公主跟安晟公主独处,这会儿肯定在盯人。”许嬷嬷是昭燕公主的奶姆,也是归燕宫的掌事,晚荧在她手下当差,不得不看她脸色听她差使。但许嬷嬷这人喜欢摆谱,仗着公主奶娘的身份作威作福,晚荧烦她也是烦得要死:“趁她不在,我得赶紧找地方偷个闲。”
“你这是要去伙房打水是不?赶巧了,你顺路讨碗马蹄甘露给我解暑可好?”晚荧拍拍心口:“你就说昭燕公主要的,谅他林府也不敢不给。”
“那也不能说是公主要的,万一被拆穿了怎么办?”柳煦儿觉得不妥:“我去帮你问问,有就给你要一碗,没有就要点别的。天气这么热,寻常绿豆汤酸梅汤总是有的。”
“就你胆小畏事。”晚荧不满地嘟囔一句,勉强同意。
柳煦儿挥别晚荧之后径直去了林府伙房,打完热水正好路过灶台,发现台面摆着几盅甜汤,一问之下还真有马蹄甘露:“大婶,我能不能要一碗?一小碗就好。”
烧火的大婶还没张口,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不行!”
柳煦儿扭头一看,发现是个模样顶好的姑娘,秀丽的眉眼透着一丝横气。柳煦儿在宫里见惯横的,比她更横的只多不少,倒也见怪不怪:“这是你的?”
对方梳双鬟髻,一身婢女打扮,应该不是个主子。
“这是我家小姐用的,早前我来催过好几轮了。”喜眉确实来催好几次,适才在门外一听有人与她抢正来气,谁知进屋发现对方身着宫装,联想到被老爷夫人安置在南院的贵客,令她登时绷起神经。
“这样啊。”柳煦儿瞅着一盅、两盅,眼巴巴问:“两盅她都要吗?”
见她态度绵软,喜眉暗幸是个软馅包子,底气略略回升,壮着胆子说:“我们二公子也在,另一盅是为他备的。”
柳煦儿失望道:“那就没办法了。”
旁边大婶有些着急地悄悄捅了喜眉胳膊肘,被她视若无睹。大婶只好自己开口:“你是南院那边来的吧?我们管事交代下来你们要尽量吩咐。”
柳煦儿稍稍打起精神:“有没有其他可以消暑解渴的,给我来一碗就行……”
“不必了,我的份儿给你。”
闻声,所有人都往门外瞥去。说话的男子含笑而立,一身青衫皂靴不算富贵,但眉目俊朗,周身文人气度,算是很典型的儒雅书生。
“二公子。”
喜眉面色一僵。
正所谓君子远庖厨,林有清虽然立在此处,却并未真正跨入这扇屋门,朝里吩咐:“喜眉,我的那份不用了,就让给这位姑娘吧。”
原来这位便是林府二公子林有清,今科二甲第一的那位。
今日在车上柳煦儿刚刚拜读过他吟柳之作,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而且本人还挺好说话。柳煦儿拿了意外收获,高高兴兴道:“多谢林二公子。”
林有清含笑颌首,送走柳煦儿以后才转身,朝眼神闪缩的喜眉看去,面上笑意渐渐淡下来。
28. 撒谎 柳煦儿拍拍胸口:果然撒谎骗人要……
喜眉跟着林二公子走入罕有人迹的林荫下,欲言又止:“公子,我……”
望着一片葱郁,林有清偏过头来:“宫里的人你也敢糊弄?”
“那丫头年纪不大,看着也挺老实的,我估摸着怎么着也不会往外说……”喜眉解释的声音越来越轻,看来是连自己也说服不了。林有清摇头:“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公主身边的人,万一真回去说了,你能落得什么样的好果子?”
喜眉面色不豫,甚至有些不耐烦:“我知道公主顶天的人物,像我这样的丫鬟无论如何也比不上。”
林有清怔忡:“你怎么尽说负气话?”
“我都听见了。”喜眉索性直言,“你跟李姨娘说的话。”
林有清这才明白,她这是听见了适才举府出门迎接公主时他与李氏说的话,失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对那名宫女示好,是因为我想亲近公主?”
“那名宫女我见过,她是安晟公主身边的人。白天你就对安晟公主赞不绝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要借这个机会接近公主?”
面对喜眉的质疑,林有清算是彻底想明白厨房里她无端难为公主近侍的原因了:“就为了吃这种莫须有的干醋,要是反把自己给害了,你说傻不傻?”
喜眉气极打他,可力道不重,分明是在打情骂俏。
林有清笑着握住她的手心贴在唇边:“你忘了我的誓言?我林有清今生只许你一人。他朝我若高中,你就是我的状元夫人。可惜我才学不够,今科只拿了二甲,你若不嫌弃,我也能许你一个官夫人。”
“我怎么会嫌弃!”喜眉急嗔,一改方才的凶态,偎进他的怀里小鸟依人,“我是怕你嫌弃我出身卑微,配不上你。”
“这些年来你为我奔波打点,有你牵线才能让我与雪妹这般亲切,让我在父亲眼里有了一席之地,获取上德书院的入学资格。”林有清顺势搂住她,“你知道我不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你也应该知道我心里有你。”
喜眉心中一甜:“可你对公主……”
“我确实有想要接近公主的想法,但那并非是我对公主有孺慕之意,而是希望借助外力更进一层。”林有清扳过她的双肩:“今科我只取得二甲,若无京官举荐就只能外放出京。你我皆知父亲定不会帮我,我只能靠自己想办法。”
“可是外放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看大公子不也在地方任职……”与林有清不同,喜眉并不觉得二甲不好,相反如果林有清考中状元,以她的丫鬟身份才是真的嫁娶无望。
对喜眉而言,卑微的身份终究是她心中过不去的坎。
所以得知放榜名次之时,喜眉暗幸不己,也希望他能离京外放。
如果真如他所言愿意娶她为妻,她不介意随同离京。届时没有长辈的束缚,她们可以在外地顺利成婚,反正米已成炊,她可以安安心心作她的官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