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虽偏爱萧执,但众怒难犯,只得下旨申饬,罚萧执闭门思过一月,并责令定北王府妥善安抚死者家属,赔偿重金,压下舆论。
定北王府百年清誉,蒙上了一层阴影。
书房内,定北王萧远山面色铁青,将皇帝的申饬圣旨狠狠摔在萧执面前:“逆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为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贱婢,闹出人命,惹得朝野非议!我萧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萧执跪在地上,背脊挺直,抿唇不语。
“立刻把那女人处理掉!”萧远山厉声道,“是打死还是远远发卖,随你!总之,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她的风声!必须给陛下和朝臣一个交代!”
萧执猛地抬头,第一次直视父亲威怒的目光,声音斩钉截铁:“不行!父亲,云芷,我不能动。”
萧远山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说什么?!你疯了?!为了个女人,连家族声誉和前程都不顾了?!”
“我的事,我自己处理。”萧执重复道,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固执,“徐秀才之死,我会承担后果。但云芷,谁也不能动。”
“你……你这个孽障!”萧远山气得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镇纸就想砸过去,最终却狠狠摔在了地上,“滚!给我滚出去!”
萧执叩首,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回到别院,他却无法平静。父亲的震怒、朝臣的弹劾、百姓的议论……这些他以往从不放在心上的东西,此刻却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云芷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和徐秀才惨死的模样,开始在他脑海中反复交织。
夜间,他罕见地失眠了。
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冷静地权衡利弊,将一切掌控在手。
有什么东西,正在失控,连他自己,也开始失控。
第十六章
萧执派心腹凌墨进行的秘密调查,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凌墨带回的消息,让萧执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冷。
“世子爷,属下查明,云芷姑娘嫁予徐秀才,是世子妃一手逼迫。世子妃以云芷姑娘家人的安危相胁,逼其就范。”
“府中此前关于云芷姑娘与马夫、厨子有染的流言,皆系世子妃命其心腹丫鬟春杏散播,意在败坏云芷姑娘名声。”
“还有上次……云芷姑娘被指‘勾引’小厮之事,亦是世子妃设计的局。那杯被下药的酒,是世子妃赏的,那小厮也是世子妃提前安排好的……”
一桩桩,一件件,肮脏而龌龊,逐渐拼凑出真相的轮廓。
萧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
他想起自己当时是如何相信了叶倾欢的眼泪,如何斥责云芷“下贱”……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反复穿刺。
无边的愤怒和被愚弄的耻辱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猛地起身,周身气压低得骇人:“把春杏给我带过来!”
阴暗的刑房里,春杏在严刑之下,哭喊着将叶倾欢如何一次次惩罚云芷、如何设计陷害全都抖了出来,细节详尽,令人发指。
萧执听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从未想过,那个在他面前总是娇弱善良、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倾欢,背地里竟是如此毒辣!而自己,竟像个傻子一样,被蒙蔽了整整三年!
他拿着所有的证词和证据,直接闯进了叶倾欢的院子。
叶倾欢见他脸色骇人,心中一惊,强笑着迎上来:“阿执,你怎么……”
“啪!”一叠证词被狠狠摔在她面前!
“解释!”萧执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叶倾欢捡起证词,越看脸色越白,身体开始发抖:“不……不是这样的!阿执你听我解释!是春杏那个贱婢诬陷我!是云芷!对,是云芷买通了她来害我!”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萧执一把掐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厌恶和冰冷,“叶倾欢,我真是小看你了!你这副嘴脸,真让我觉得恶心!可怕!”
叶倾欢被他眼中的厌恶刺伤,彻底崩溃了,哭喊着:“是!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样?!我还不是因为爱你!我得不到你,我也不会让那个贱婢得到!你眼里只有她!你晚上抱着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才是你的世子妃!我才是!”
她的歇斯底里,她的扭曲爱意,只让萧执感到更加反胃和窒息。
他猛地甩开她,仿佛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第十七章
“从今日起,你就在这院里好好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半步!”他丢下这句话,看也不看她一眼,决绝离去。
身后,传来叶倾欢绝望的哭喊和砸东西的声音。??
处置了叶倾欢,萧执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反而充满了沉重的负罪感。
他拿着部分证据,再次来到了别院。
云芷依旧坐在窗边,阳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却暖不透她眼底的冰凉。
萧执走到她面前,将证据放在她身旁的矮几上,喉咙有些发干,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小心翼翼:“云芷……之前……一些事,是我误会你了。叶倾欢她……我已经处置了。这些,是证据。”
他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更别说道歉。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云芷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那些纸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惊喜,也无怨恨。她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所以呢?”
萧执一怔。
“世子爷查清了,然后呢?”云芷抬起眼,那双空洞的眸子直视着他,“我的孩子……能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