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忙吹灭油灯。从门缝看见几个差役举着火把,领头的正是京兆尹的师爷,二姨娘的表亲。夏竹说过,这几日总有人来打听雪霁阁的东家。
“奇了,明明看见灯亮的...”师爷嘟囔着。突然,一只黑猫从房梁跳下,打翻了货架上的瓷瓶。
“晦气!”差役们骂骂咧咧地走了。我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了里衣。这不是巧合,二姨娘开始怀疑了。
八月节那日,我照例去给母亲上坟。纸钱烧到一半时,夏竹突然拽我袖子:“小姐,那不是二小姐的轿子么?”
山道拐角处,一顶没有家徽的青布小轿正往相反方向去。我让夏竹继续烧纸,自己提起裙摆跟了上去。
轿子停在城郊的梅林。沈明兰戴着帷帽钻出来,扑进个锦衣公子怀里。那人转身的瞬间,我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叫出声,那是礼部侍郎公子,我的未婚夫陈瑜。
“兰儿,何时才能娶你过门?”陈瑜摩挲着她的腰。
“快了。”明兰的声音甜得发腻,"那个病秧子活不过今年冬天。父亲说了,她若死了就让我替嫁。"
陈瑜接下来的话让我心寒:“放心,你娘给的药万无一失。就像当初..."
一阵风吹散了他的话。我后退时踩到枯枝。
那对野鸳鸯警觉地抬头。我转身就跑。
回府的路上,我绕道去了趟凝香楼。二姨娘的弟弟钱掌柜正送客出来,我躲在对面茶摊偷听。
“...新方子试成了?”
“多亏相府提供的药材。”钱掌柜笑得谄媚,“马钱子加丹砂,颜色特别鲜亮..."
“听说有毒?"
“怕什么?抹在脸上又吃不进肚..."
我的指甲深深的掐进掌心。
原来如此!母亲去世前半年,凝香楼突然推出"醉胭脂",说是加了西域秘方。母亲用过两次就开始头晕,后来...
“姑娘的茶凉了。"茶摊老板突然出声。我抬头,正对上钱掌柜狐疑的目光。
我慌忙地丢下铜钱离开,。
中秋家宴上,我的位置被安排在最末。明兰穿着本该属于我的云锦衫子,挨着陈瑜坐。父亲红光满面地宣布:“陈公子特意来送节礼,真是有心了。”
“小婿应该的。”陈瑜起身敬酒,眼神却往明兰那边飘,“听说大小姐近日身子不爽利?”
我捏着酒杯的手直发抖。母亲就是喝了二姨娘递来的"补药"后,当晚吐血身亡的。现在,同样的戏码要在我身上重演。
“只是偶感风寒。"我故意咳嗽两声,“多亏二姨娘天天送药..."
第7章
二姨娘立刻打断:“明昭就是太见外。来,把这碗雪蛤羹喝了,特意为你熬的。"
白瓷碗里的羹汤泛着珍珠光泽。我接过碗的瞬间,明兰屏住了呼吸。太明显了,连父亲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真香。”我舀起一勺慢慢吹,“听说姨娘最近常去凝香楼?他家的马钱子...”
碗"啪"地摔在地上。二姨娘脸色煞白:"胡说什么!"
我无辜地眨眼:“我是说,他家的麻钱子香囊很别致。姨娘怎么了?”
父亲皱眉:“好好吃饭。"
宴席散后,我故意落在最后。果然在回廊拐角听见二姨娘气急败坏的声音:必须尽快解决!那丫头知道了!”
“夫人别急,老奴找到个江湖人..."
“记住,要像意外..."
我悄声退回自己院子,从妆奁底层摸出那个青瓷瓶。月光下,"雷公"二字泛着幽光。母亲的手札上说,此物以毒攻毒,可解马钱子之毒,但用量极难把握。
窗外乌云遮月。我摩挲着瓷瓶,突然想起母亲去世前夜,她冰凉的手抚过我脸颊:”昭儿,有时候活命的路,得自己用血铺出来。"
梳妆镜里,我的眼睛亮得吓人。
新来的丫鬟叫秋蓉,眼珠子转得比陀螺还快。我倚在窗边看她擦桌子,帕子每过三遍都要往我妆台瞟一眼。
“小姐,熏香换好了。”她捧出个鎏金香炉,甜腻的桂花味立刻弥散开来。我掩住鼻子,因为母亲说过,迷香最爱混在花香里。
“撤了吧,我闻着头疼。"
秋蓉的手抖了一下:"可可二夫人说..."
“夏竹。”我打断她,“去把母亲留下的安神香点上。”
夏竹利落地换好香,青烟笔直如线。秋蓉盯着那缕烟,额头渗出细汗。我知道她在怕什么,母亲调的香能解百毒,这是府里公开的秘密。
夜深人静时,我从枕下摸出个油纸包。白天我趁秋蓉不注意,调换了香炉里的香丸。现在这些混了雷公藤粉末的香丸,正在二姨娘卧房里静静燃烧。
“小姐真要这么做?”夏竹帮我系紧夜行衣的带子,声音发颤。
我咬住发绳含糊应声。铜镜里映出个陌生影子,黑衣黑裤,脸上抹了锅底灰,活像个夜盗。这是母亲手札里教的"夜行装束",她说在那个世界,女子都这么保护自己。
三更梆子响过,我翻出窗户,踩着母亲当年带我偷溜出府的路线,摸到二姨娘院子后的老槐树。
树影里蹲着个人影。
我险些惊叫出声。
“嘘,”苏沉璧捂住我的嘴,翡翠戒指凉得我一激灵,“我就知道你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