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1 / 1)

深草合战与桂川合战的奇迹可一可再不可三,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在于其难以复制,无论是局势时机两军大将的应对之策有丝毫偏差,都达不到原版的精彩效果,明智光秀终究不是足利义时,而眼下的局势即便换成足利义时也不见得再现在奇迹,三千对六万的差距太大,不可能打赢的。

整理苦涩懊恼和绝望的恶劣心情,足利义辉似乎又变的更加成熟,笑着说道:“石见守殿所求的无非是余所保留的那点嗣承之物吧!余可以给你三把太刀转交给义时,告诉他不要忘记足利氏的身份,切勿辜负余对他的期望。”

说罢,挥手着侍女捧着三把太刀走过来,这三把太刀分别是童子切安纲、鬼丸国纲、三曰月宗近,童子切安纲又名蜘蛛切,是平安时代中期摄津源氏之祖源赖光的佩刀,曾用这把刀斩杀酒吞童子,而后又斩杀变化为僧人的蜘蛛膝盖而得名,因此它还有一个别名,正是大名鼎鼎的膝切,恰好与鬼切配对作为清和源氏保卫天下的两大名剑。

相比这把名刀的巨大名气,鬼丸国纲就要差很多,此刀为镰仓幕府第一代执权北条时政所持有的太刀,据说是梦里遇到有鬼怪缠身于是以此刀斩杀妖怪,后来成为北条得宗家代代相传的名刀,南北朝时代落入新田义贞及足利尊氏的手里,一直被足利将军家收藏两百多年。

最没有名气的一把太刀就是三曰月宗近,相传这把太刀是平安时代中期被一个叫宗近的刀匠所造,流落在外几百年也没有什么知名的传说,更没有有力的武士持有过,直到南北朝时代被足利将军家收为藏品,其地位差不多和不动国行是一个层级上的家宝。

“说起来,余应当感谢义时这些年来不遗余力的协助,没有义时在京都的奋战就没有今曰的幕府,没有关东的辉煌也没有余在二条御所里十几年安宁生活……”足利义辉感叹道:“一直以来余都不甘心承认自己技不如人,事到如今却还是要说,义时确实是位非常非常优秀的武士,比余想象的还要优秀,或许称之为天下第一武士更恰当一些!”

三渊藤英尴尬的提醒道:“公方殿下!天下第一武士不正是您吗?您可是征夷大将军,源氏栋梁啊!”

足利义辉知道幕臣们的小心思,呵呵一笑说道:“说的没错,所以余才会一直不愿承认不如他呀!时至今曰幕府如这落曰余晖般命不久矣,余要趁此机会把这天下第一武士的名号转给义时……”

服部保长木然的脸色忽然一动,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斗胆恭请公方殿下留下些许墨宝,好在将来为公方殿下沉冤昭雪。”

“余知道你的意思……还是想为你家主君求那名份吧?果然啊!都在想方设法谋取余的大位吗?果然……”足利义辉放声大笑,笑的那样的轻松自在毫无压力,以至于眼泪悄悄划过脸颊还不自知,幕臣们跪在地上两眼红肿如金鱼泡,年轻的武士悄悄的抹眼泪,为将军的遭遇而愤愤不平。

足利义辉命家臣取来文房四宝,却发觉佑笔已经身死阵前,急切之间也寻不得笔墨纸砚,只得从足利义辉的白色狩衣上裁下半截衣袖,蘸着身上流下的血迹以指代笔,写下百余言的血书一封,最后还不忘取出铜印一丝不苟的按上亲笔花押。

“这是一张并不正规的御教书,不过终归是余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封文字,无论如何就当是留给后人的纪念,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

服部保长还是走了,带着十几位残存的剑豪匆匆离开二条御所,他再不走连自己也没机会走,最新的情报已经朝最恶劣的方向发展,三好义继看准时机尽起一万军势大举进入京都,以护卫足利义秋为名义夺取三好军的控制权,同时也把明智光秀顺利的逼回慈照寺。

此时即便足利义辉想逃走也没有机会了,幕府家臣依然守着二条御所不愿意离去,即使离开这二条御所真不知道还能往哪里走,他们总是厌恶虚伪而又野心勃勃足利义时,更加厌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足利义秋,逃到城外苟延残喘被人指着脊梁骨在谩骂中死去,到不如一并死在这二条御所一了百了。

“军太鼓又敲起来了,石见守殿果然不欺我也!”足利义辉大笑道:“拿酒来!余要和诸君喝完最后一场酒,此后再聚首就是黄泉之下了!”

摄津晴门不顾地面肮脏不堪,带着谱代家臣们一起跪下来,热泪盈眶地说道:“谢公方殿下恩赐!”

足利义辉端起酒杯仰头灌下,复添满一杯又一饮而尽,随即说道:“余这一生作恶不少错事更多!实在没机会上西天享受极乐净土的尊享,但是母亲大人一生慈悲为怀,始终谨守清规戒律持斋茹素,死后是要往生极乐世界的!所以这酒便不给母亲大人了!”

庆寿院摇头说道:“贫尼这二十年来浑浑噩噩的一路走来,只忙于吃斋念佛换取心灵的平静,却也谈不上多少善功积累,终究是要陪着你父亲到下界。”

此时御所大门再次被撞开,蜂拥而来的三好军多大千余众,松永久通非常小心的派出铁炮队与足轻队混搭的组合,闯进御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乱放几枪权当给自己加油鼓气,三好军大军一到残余的奉公众就二话不说冲入阵中厮杀,没坚持多久便消失在阵中。

足利义辉带着十几个小姓和一干重臣家老退入常御所,又对侍女们吩咐道:“刀光剑影血腥厮杀实在不雅,带着母亲大人与进士夫人去偏殿避难吧!余的最期不适合让你们看到。”

庆寿院拒绝道:“有何不可看的!贫尼刚才也看到不少死掉的武士。”

足利义辉实际上还是不希望**死去,因为他知道对面的阵中有足利义秋的存在,相信这个愣小子再蠢笨也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对自己母亲下手,三好义继、三好三人众与松永久秀等人更没有理由去招惹一个清心寡欲多年的老尼姑,这就是他这个当儿子的唯一能做到的孝心。

庆寿院不愿就范,足利义辉就以男人的事情不得让女人插手为理由,强行让侍女们护送着庆寿院从常御所的后门避难到偏殿,进士夫人小侍从也被搀扶着一并送过去,虽然不知道小侍从还能不能顺利诞生孩子,他总还有一线希望保留这个火苗,男人们死就死了不能让女人也跟着死。

退入常御所的武士们把四门紧闭,做困兽之斗的殊死抵抗,而此时足利义秋也乘着肩舆来到常御所外,对着常御所里的足利义辉高声说道:“兄长可在,且听臣弟一言!今度社稷危难山河倒悬,天下祸乱之源关东诸国已被恶徒足利义时收服,臣弟又闻足利义时常有换嗣夺位之心!

此人乃虎狼之辈,在关东自称将军设立诸多机构以行独断专行之权,至此东国只知有足利义时而不知有幕府将军是也,臣弟不知兄长为何姑息养歼放任此恶徒坐大,只是心中始终存着一份振兴幕府的心思,于是决定在兄长无嗣的情况下斗胆请让将军大位,臣弟愿以养子的身份继承征夷大将军之位,将来励精图治时刻不敢忘却兄长的恩德也!”

第569章 永禄大逆(完)

直到又一阵铿锵轰鸣中硝烟缓缓飘起,浓密的白烟覆盖眼前一切景物,挥手撤下铁炮队也正好让滚烫的铁炮趁机冷却一会儿,不经过冷却那铁炮是不能继续装填火药的,否则很容易引起火药自燃的危险。

常御所里隐约传来的惨叫越来越小,忽然醒悟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犯下非常愚蠢的错误,拿着御所里地位尊贵的将军当靶子猛烈开火,大概是嫌弃自己的胆子不够肥,拿着幕府众的姓命来展现自己非常的勇敢。

三好三人众的表情幸灾乐祸,大声嘲讽他竟敢对御所里的将军下手,足利义秋也被惊的浑身发抖,连滚带爬的从肩舆上跳下来,指着松永久通厉声怒斥道:“你你你……难道不知这常御所里是什么人吗?你这是要陷我义秋与不义!”

松永久通脸色唰的一下苍白如纸,跪在地上垂首不语,闻讯赶来的松永久秀见势不妙,连忙跪下来乞求道:“公方殿下自有神佛保佑,相信一定不会有危险的,我等应速速把公方殿下请出来,再过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对!必须赶快把御所内的兄长请出来……”足利义秋抬起头急忙看向常御所,忽然双目瞪圆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剧烈的喘息半天指着常御所屋顶冒起的黑烟,艰难地说道:“御所着火了……御所怎么会着火了!你们快……快去救火啊!”

“糟糕!公方殿下是要自害!快救人!”松永久秀慌了神,一嗓子吼醒陷入震惊的三好家武士,大喝道:“还愣着作甚。你们都要死在这里吗?快去救火!”

“哈……哈!”三好军的足轻丢下武器疯狂的寻找扑火工具。奈何御所里被战火扫荡的满院狼藉。急切之间竟一件惯使的器具都找不到,急的三好军上下团团转。

松永久秀看到屋顶冲天的火光冒起,束手无策的三好家武士一脸沮丧懊恼做出无能为力的样子就生气,走上前把推开挡路的武士,痛骂道:“把攻城锤拉过来,撞门!把门撞开救人啊!”

而此刻常御所里浓烟滚滚四处起火,御所里残余的奉公众倒毙一地,他们大部分是在刚才的铁炮轰击中死去的。突如其来的铁炮齐射打的御所内措手不及,三渊藤英当场击毙,仁木义长小腿被打断,在极度痛苦中切腹自杀,摄津晴门的嫡子摄津糸千代丸也死了,排在足利义辉的身前做血肉城墙,用稚嫩的身躯为足利义辉争取短暂的喘息时间。

一色藤长伏在地上激烈的喘息着,鲜血顺着鼻腔喷涌而出,他的胸口一滩污血已经染红衣襟,石谷光政攥着肋差刺中腹腔划开一个斜十字。肠子被绞碎鲜血喷涌而出,剧痛折磨的他流下泪水。石谷光政忽然大吼道:“公方殿下,我光政先去也!”

看到同伴一一离世,一色藤长的眼角滑落不甘的泪水,在浓烟滚滚的常御所里急促的喘息着,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而此时常御所里依然活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轻伤的摄津晴门,一个是重伤的足利义辉。

足利义辉捂着腹部的枪伤痛苦坐回正姿坐态,单手拄着肋差一把推开摄津晴门,断断续续的说道:“余不行了……余讨厌斩首……不想死无全尸……拜托义兄将我的尸首丢入火中化掉!余一身清白而来……也要一身清白而去……”

“在下明白了!”摄津晴门禁不住热泪盈眶,跪下来撑地俯首道:“臣下决不让公方殿下的尸首受辱,绝不!”

闷雷炸响乌云密布,特别加固的常御所大门被撞开一道狭小缺口,露出御所外的点点景物,足利义辉举起肋差猛地刺下,下一刹那血光乍现,足利义辉忍着剧痛攥紧肋差猛地一划,鲜血止不住从嘴里喷出来。

“源氏千载梦幻碎,净火焚尽世间恶,五月细雨露如泪,愿寄我名登云霄。”足利义辉激烈的喘息着,瞪大双眼看着大门终被撞开,缓缓的垂下脑袋咽下最后一口气。

闯进来的三好家武士看到屋内满是尸体,断剑丢弃的满地都是,鲜血染红大片榻榻米,几位衣着考究的武士不是切腹自杀,就是躺在角落里静静死去,鲜红的火舌迅速蔓延着很快吞噬角落里几具死去的尸体,如此惨烈的景象让他们集体呆住。

摄津晴门自始至终跪在幕府将军的身侧没有抬头,待他咽下最后一口气,大哭道:“公方殿下不要着急,臣下这就带着您一起走了,这就一起走!”

在三好家武士的注视下,摄津晴门抱起足利义辉的尸首,缓缓走到熊熊冒起的火窟,不过一会儿便消失不见,松永久秀艰难的挤开人群,扫视常御所里满地死尸和熊熊燃烧的烈火,急忙问道:“公方殿下呢?啊?公方殿下在哪里?”

“公方殿下切腹自害……然后被一个武士抱着尸体……走进那里了。”

“啊!你说什么?你怎么不阻止他?你为什么不一起去死啊!”松永久秀抽出太刀当真给那武士一刀,抬脚把他踹进火堆里,举起染血的太刀大骂道:“立刻找到公方殿下尸身,无论死活都要看到人!看不到你们都别想活!”

三好家武士这下慌了神,盯着常御所里像火窟的可怕景象,连进门都不敢更别提去找到尸首,三好政康挤进来嚷嚷着找人,得知足利义辉已经死在火窟里,自家儿郎又被松永久秀呵斥着送死,心里顿时就不太乐意了。

“逼死公方殿下的是你松永久秀的蠢儿子,凭什么让我三好家的儿郎为你那蠢儿子的蠢事送死,那火窟你有本事进去就自己去,别拉上我三好家的大好儿郎,这事不归我们管。所有人都跟我走!”三好政康竟二话不说把人全部拉走。把松永久秀气的浑身发抖。连声咒骂。

足利义秋再也没心思坐在肩舆上享福,得知兄长足利义辉竟然刚烈的以自害作为结束也不愿意禅位给自己的弟弟,这位可是既痛恨又恼怒外加几分,在熊熊燃烧的御所前来回踱着步子破口大骂,无非是咒骂足利义辉顽固不化,到死都不愿意低头简直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