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达从

浴桶站起身,往旁边柜子取来一干净的巾扔给林成:“还用你提醒。”

夏日的夜比起其他季节,总会来的晚一些。顾颜用过晚膳,不过才酉时末,天就阴了下来。云月想开窗透透气,不想闷热驱散,混杂着水汽的风一下就涌进来。憋了一天的雨,似有要轰下的趋势。

顾颜走来窗前:“这雨,终是要下了。”

“是啊,憋了这许久,怕是场大雷雨呢。”风凉,云月便寻了件披风帮顾颜披上。

顾颜望着黑压压的天:“也不知盛京的天气又是如何?是否也下着雨?”

云朵从外端来碗汤,刚好听见了:“小姐离家这些日,这是想家了。”

顾颜回身看了一眼那汤:“不是才用了膳?”

云朵回她:“这是膳堂特意送来的祛湿汤,今个水汽重,小姐饮下正好。听说还是方先生的配方,用了茯苓、黄芪、山药还有陇南独有的芡实呢。”

“方先生虽行为有时怪异,不想也有心细的时候。”顾颜坐下,饮了口汤:“汤里还放了茉莉?”只有淡淡的香气,她还是一下就尝出。

“许是吧。”云朵只打听了方世瑜用了何原料,调味这活是膳堂的职责,她没有兴趣。

“又是茉莉?难道……”顾颜脑海里被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塞满,她转头看向桌上摆着的茉莉,良久,竟自嘲一笑,不过是巧合罢了。

“沈公子可回了府?”重查旧案,也不知周刺史应不应允。

云朵点头:“我听膳堂的人说,沈公子他晚膳前就回了。”

顾颜拢了拢披风:“趁雨还未下,你们随我去一趟,想来他还未歇下。”

“小姐,这汤?”云朵忙道。

顾颜起身就往外走:“回来喝也一样。”

外头风又大了些,府里栽的树,被吹得枝条都往一侧偏着。好在云月出来时拿了伞,能替顾颜挡下不少。

“小姐,有什么急事须要冒着风雨去寻沈公子,明日再问不好吗?”云朵双手拖着伞,生怕顾颜吹风吹出病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心不安,急想知道结果。”顾颜自知秦画一案可能另有隐情后,心绪便总是不宁。前世的她,亦是被冤入狱,那种无助、彷徨、对人生未来没有任何希望的无力感,她都感同身受。

云月搀着顾颜的腰:“沈公子的院子快到,等小姐回去后再喝碗热乎的姜汤驱寒,也就不打紧。”

她二人都是为顾颜着想,顾颜心里是清楚的。风中,六只手全握在了一起,三人亲昵笑了笑。

等她们好不容易到沈朗潍居所前,云朵忽地一指:“小姐,你快看,那是不是然娘?”

身姿妙曼,气质卓然,虽青丝随意绾成了一个髻绑在身后,但在风的吹拂下,却能更好撩人心弦。

顾颜止住步,看着谢优然一步步趋近沈朗潍的院子,在她人进去后,院落大门随之就被关上。

天是越发沉了,风也在耳边呼啸着,顾颜呆望了那院门许久,回身幽幽一声:“我们走吧。”

云朵还以为自己听错:“小姐?”

夜月花朝,娘子独身一人进去郎君居所后,便闭门不再见客,且他二人关系本就扑朔迷离,云朵或许不知这其中意味什么,云月却是懂了。她随摇了头,示意云朵不用再劝。

就在她们返回居所途中,乌云终是承受不住水汽的重量,水汽纷纷化作雨丝往下坠落,从一开始的窸窸窣窣,逐渐演变成大雨倾盆。

顾颜她们紧赶慢赶,但还是没来及回去,淋了一身的雨。云月紧忙帮顾颜换下湿衣服,随她去浴室沐浴。

窗外大雨如注,屋内轻烟袅袅。

顾颜泡在浴桶中,看着满屋氤氲的水雾气,不禁望出了神。

云月在旁伺候着,见她如此失魂,也是心疼。沈朗潍这厢待小姐关怀备至,转眼,就又同谢优然……她怎能不恼!

“小姐,咱们早些知道沈统领的人品,也不算坏事。”

顾颜挤出一抹笑:“连你也瞧出他们的关系不同寻常了。”

“其实,我早该认清现实的。”

“小姐。”顾颜双眸满是怅然,云月想给予她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男女之间的感情事,她也没有经验啊。

顾颜拍了拍云月的手,反过来宽慰她:“你放心,我没事。”那颗心早在上一世就已经千疮百孔,如今,再伤还能伤到哪里去呢。

外面雨依旧是下着,待顾颜沐浴完,回到寝室时,云朵恰好端来一碗热乎的姜汤。顾颜喝过,就躺上了榻。

雨丝不断敲打着窗棂,发出噼啪声响。顾颜阖目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困意袭来,她才抵不过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经过一夜的洗礼,天空湛蓝如洗。

顾颜惧热,每日她的早膳都是云月云朵从膳堂端来,她在自己院里用过后,再将碗碟送回膳堂。昨夜雨已经下透,闷热亦是消散,难得有这清爽的时候,顾颜想逛一逛园子,遂亲自过去膳堂用膳。

只是不巧,她到的时候沈朗潍恰好也在。

“阿颜,我看你气色不大好,可是昨夜被雨声惊扰?”沈朗潍见面又是嘘寒问暖。

顾颜恢复从前那般冷意:“雨夜寂寂,总归不及公子暖帐春宵那般惬意。”

“暖帐春宵?”顾颜意思再明显不过,可沈朗潍全然一头雾水:“阿颜,此话又当何解?”

顾颜:“公子权当我口不择言,有些秘事,我知公子还不想公之于众,我也定会替公子瞒下。”他与谢优然尚未谈及婚嫁,总归是要顾着谢优然名声的。这一世,她同他不过同僚关系,他们这般,也不算对不起她,她又何必置人于风口浪尖呢。

沈朗潍:“阿颜,你是不是误听了谁乱嚼舌根?我自问行事光明磊落,哪里与你有秘事瞒。”

“今日早膳膳堂备的是油条,小姐昨夜才淋了雨,还不宜吃太油腻,不如奴婢回去再重新与小姐做碗清粥?”云月见沈朗潍仍假仁假义、纠缠不休,立马出言替她解围。

沈朗潍忙与顾颜近一步,关心道:“怎好端端会淋了雨?阿颜,你可是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