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的是,这些人都是曾经在校园里霸凌过你的人。”顾胜鹰边落白子围向角落的黑子,便说道:“更巧的是,这些人里除了封隋,全都遇上了非死即灾的祸事,而封隋恐怕也早已是你的掌中之物,被你玩得团团转。”
“他们是自讨苦吃。”迟朔说:“我没有逼迫丁辉父亲掩埋尸首,没有撺掇丁辉聚众开毒趴,没有逼翟昌亮向郭恒勒索金钱,这完全是他自己贪心不足蛇吞象,更没有教唆郭恒杀了翟昌亮,是翟昌亮自己逼急了郭恒。”
“瞧瞧,这一出出的借刀杀人,把自己摘得真干净。”顾胜鹰说:“那个贴膜店的女孩跟我说了一件趣事,她之所以起了敲诈三十万彩礼的心思,是她店里有个常客打电话时抱怨彩礼太贵掏不起,一问才知道他相亲对象是她同乡,她家乡彩礼已经涨到三十万了,她这才动起了以彩礼为名敲那富二代一笔的主意,可惜,她装成假白富美,遇上了一个假富二代,血本无归。”
看到迟朔的眼神,顾胜鹰微微笑了:“放心,我没有动她,我给了她一笔钱,打发她回家了。”
“建工那件事,死者当时的同事田伟是重要证人,他被追杀了很久,躲到乡下避难,他说,是一个年轻人找到了他,听他描述,那个人很像陆存野,你一定认识那个人。”
顾胜鹰说:“我很好奇,若我早点查到你身上,偏要保住郭恒,你会怎样?”
“如果您执意要保住郭恒,我没有本事动他。”
“你本事大得很。”顾胜鹰说:“我见你,是为了听实话,相应的,我不会骗你,我也只告诉你实话。”
迟朔说:“斗兽场的规则是丛林法则,您是俯瞰全局的鹰,但凡您看中的猎物,没有能逃脱您的铁喙,您是单打独斗的孤鹰,而有资格成为您的对手的,肯定不是我,但号令群兽的雌狮王却可以,她是您的老对头,不像您凡事亲力亲为,她从不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一滴血,她有用人之能,手下能人辈出,我想您应该能猜到她是谁。”
顾胜鹰的目光晦暗下去。
“张远是联接你们二者之间战场的关键,如您所知,张远是被舒英派人撕裂的猎物,她从中获取了很多好处,这些好处包括重要的私密信息,比如某些官商勾结的账单流水记录,并未落到相关部门那里,而是被舒英收藏了起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张远那颗小小石子荡起的涟漪,终于扩到了这里。
“你是觉得鹰狮相争,必有一伤。”顾胜鹰说:“你要渔翁得利,想得挺美,你能在我们的夹缝间活下来就不错了,年轻人,不要在长辈面前班门弄斧,玩那些我们都已经玩过时了的游戏。”
“我不想渔翁得利,我也做不到。”迟朔执起黑子,思索几秒后落在棋盘上,他放弃了被包围住了两颗棋,选择走在另一端的角落,“您的各方面能力都非常强大,就是挑男人的眼光不太行,郭恒是您身边最好突破的风险,这一点我能想到,舒英只会想到的比我更早。”
“郭恒此人,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慕强凌弱,他有太多太多的缺点,我都知道,他在网上发的每一条评论和帖子,他所有社交平台的聊天记录,每周都会有人整理好发进我的邮箱。”棋势上白子占据的目更多,但顾胜鹰表情并未轻松,而是轻敲棋子,想了会儿后才落下子,说:“但他没那个胆量背叛我,即便我用自首试探他,他气急败坏,都没有以举报我和我同归于尽相威胁,他不敢。”
“他不敢是因为除了你,他没有其他靠山,如若舒英以利相诱,那一切都不一样了,舒英是和你实力相当的靠山。”迟朔说:“你说得对,郭恒是慕强凌弱的人,到了那时,只需要有人些许提点他一两句,他未必不会背叛您,强和弱只是相对而言。”
顾胜鹰沉默了半晌,笑着摇摇头:“你的确心思缜密,郭恒栽在你手上,不亏。”
随即她敛了笑意,话锋一转:“我不会评价你的是非,但我很讨厌别人无端给我添麻烦。”
“我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恰恰相反,我想给您一个建议,一个切除麻烦的建议。”
“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冷血的人,那你看错我了。”顾胜鹰说:“我很重感情,在你说出你的建议前,请考虑这一点。”
她重新看向棋局,迟朔被提了两子,却气定神闲,棋风丝毫不乱,在棋盘的西南角已成对杀之势,然而她静下心去纵观全局时,发现她忙于围剿黑子,已然落入黑子的布局圈套中。
声东击西!这盘棋胜负的重点根本不是对杀,而是她的活棋不知不觉被逼成了死棋!
“感情在对弈中也是重要的一环,我明白,但我更明白一个道理,我想把这个浅显的道理变为建议赠予您,这是棋之道,也是在险象环生的丛林中保全自我之道。”
迟朔的脑海里,张远模糊的面容一闪而过,“围棋要赢,不只在于吃子,更在于布局,好的棋手知道每个棋子都该发挥出作用,绝佳的棋手擅长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棋子发挥出多重作用。”
顾胜鹰望着迟朔,说:“若有死棋,该当如何?”
“顾局,切记。”迟朔的声音很平静,却霎那间令顾胜鹰攥紧手里捏着的白子:
“废子不弃,满盘皆输。”
【作家想说的话:】
封隋还在强制休假中,裴忻发了好几条微信问我他到底杀青了没,陆存野在剧组拉横幅要求加戏被陆景发卖了,郭凤凰男盒饭已热好
谋的杀(霸凌团角色下线)
迟朔很久没回封隋的顶层公寓楼里,从那次火锅宴会后,封隋去了一趟医院回来后,迟朔就消失了一般,若不是他还能打通从迟朔的电话,听得见迟朔的声音,那可真是会生生逼疯他。几个月的时光在封隋看来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当初在嘉莉号上和麦克斯约定的时间。
封隋想要和迟朔从头再来的心愿落空了,但他也不敢强逼迟朔留在他的公寓里,他看得出来迟朔有事情瞒着他,最令他愤怒和无奈的是,比起他,迟朔明显更信任和偏爱陆存野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没打得过陆存野已经让他憋了一肚子火气,连带着joker团队都跟着遭殃,忍受封隋阴晴不定的情绪和日常的迟到早退,库马尔私下里在计划跳槽,史香香左右为难,明左实右的白人至上主义者罗米则成天嚷嚷着要回美国,受不了中国的食物和空气。
与此同时在推特上,罗米十几岁时发的力挺纳粹推文则被对家公司翻出来炒作,joker在北美的用户量和日活量断崖式下滑,还出现了以随即抽查路人的手机软件里有没有joker来判断好人和坏人的风行梗,在油管上风靡一时。
Joker进军国内的计划终于宣告破产,库马尔在中国的第四个月决意辞职,提前回了美国,并且和罗米打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性骚扰索赔官司,此乃后话。史香香回F省老家探亲了,后来在库马尔和罗米的官司中选择作为库马尔的证人出庭作证,封隋成了核心团队里唯一陪罗米到最后的人,但这没有阻止joker在美国被破产清算的命运,后来罗米进了家电动汽车公司,一路做到高管的位置,这也是后话。
封隋可能是最后一个知晓自己也在复仇名单之一的人,或者他一辈子也未能知晓真相,因为他的母亲赵露更先得到了消息,护子心切的她再次做出了一个堪称疯狂的举动,在清楚封隋不会放弃迟朔之后,她决定利用职务便利将封隋送进某家私人手术室进行“洗脑”手术。
“你为什么就不能当他不存在?”赵露看着被束缚带绑在手术床的人,她的目光里有心痛,但更多的是决绝的冷意,在封隋拿着算法去见麦克斯的路上,赵露把人拦截下来,靠的是她早就在封隋手机和汽车里装好的定位系统。
封隋没办法说话,因为他的嘴巴也被封了起来,这是对付极端型精神病人的方法,杜绝一切自残自伤的可能。
他只能朝赵露瞪着眼睛,身体在白色束缚带下蠕虫似的左右扭动,赵露拿起装着真算法的u盘,当着封隋的面,把那个u盘踩碎在高跟鞋底,“你也不用再去美国了,你在那边的一切事务,我会帮你停止,从此以后,你只能乖乖地呆在封家,履行你传宗接代的本职。”
束缚带下的身体挣扎得更厉害了,封隋看着他的母亲,像看着世上最恐怖的恶魔。
“你作为我的儿子,我算是养废了。”赵露说:“你至少该给我一个活泼健康的大胖孙子,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做完手术后,你不会再有痛苦,你会忘记一切,幸福快乐地活到老,哪怕你变成了傻子,我也会养你一辈子。”
“我知道,现在你肯定以为我是个可怕的人,可你不知道,迟朔背后的人不是你惹得起的,你爸都惹不起,你继续和他纠缠下去,没有好结果,只会把整个封家都拖进去给你一个人陪葬!”
赵露表情冷硬地看着封隋被推入手术室,门上的灯由闪烁变为常亮,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后,她才颤着身体坐到长廊的椅子上,双手合十闭上眼默默祷告起来。
手术时长比主刀医生保证的长了将近一倍的时间,赵露的心情也从不安几度变为懊悔瞒着封靑良做这种事,等到手术门打开,她猛然站起身,眼前黑了一瞬。
她的儿子没有出来,出来的仍然是医生。
医生的手套上都是血。
“我们尽力了。”医生说,若不是助理及时搀扶着,赵露险些儿瘫倒在地,“病人仍未苏醒,很可能成为了……植物人。”
***
逃亡在英国的这几个月,郭恒过得很不好,除了整日担惊受怕被通缉,他的手头也不宽裕,尤其是在某个治安混乱的街区被抢了手机和包之后。
打车价格高昂,他一般采取公共交通出行,英国的地铁站里充斥着尿骚味混杂出的奇怪味道,当他抱着一袋过期面包狼狈地走出地铁门时,末站人最少的时间段,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边他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1伊03妻9浏8'耳1
顾胜鹰站在那里,她的显怀很大了,似乎快生了,但她仍站在那里,看着他,脸上似乎带着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