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军校,穿衣着装都有详细规定,但到了毕业季,管风纪的?教?官多少有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脱光了在街上裸.奔,就算裹一身黑塑料袋cos海底蟑螂也没人管。

后来霍鸢走了,陆航还是想戴那条领带。不为别的?,就是想留个纪念。

可他父亲一直骂他,“不像样子”,“不成体统”,还当着他的?面点起?打火机,把领带烧了。

最后,陆航戴着父亲选的?军用纯色领带去学校。他是指挥系第一,又做了风纪代表,便被教?官特意安排站中?间,看起?来十分长脸。

他的?父亲母亲着装正式,站在旁边,脸上有着不经意的?居高临下。

同学们都羡慕地说,你爸爸妈妈好爱你,专门穿正装过来参加你的?毕业典礼。

陆航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要是没把条纹领带拿出来就好了。

永远藏在柜子里,反而?不会被烧掉。

他看了看周围,有种?莫名的?心虚,仿佛没了那条领带,心口的?位置便缺了一块,变得?不完整起?来。

霍鸢没来也好……至少不会看到自己没戴他送的?礼物多年来,他都是这样庆幸着。

海逻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自顾自把兜里的?苹果掏出来,一边用小刀削,一边回?忆毕业典礼上邪门的?天气:

“那天真是怪得?很,早上还在下雨,中?午就放晴了。大家穿着军服集合拍照,刚站上图书馆的?台阶,忽然一片乌云飘过来,直接淋了我们一头。”

苹果皮打着卷儿往下掉,海逻的?音调也越发?怀念,“不过还好下雨了,要不然我也不能跟我老婆认识。我军服湿了,找不到人借衣服,就突发?奇想跑到实?物招领处想借一套,在那正好碰到他。对了”

话音一转,海逻想起?来说:“我那天也碰到鸢子了。他说自己走的?时候没收宿舍东西,所以过来找找还有没有剩的?。”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鸢子还去看你们拍照了。你们系那照相师我认识,鸢子找他要了张合照。说起?来也真是的?,既然他都去了,教?官干嘛不让他跟你们站在一块拍一个,也太不近人情了。”

海逻只知道鸢子受处分退学。

却不知道具体因为谁。

心头一窒,掌心重重垂下,陆航手里的?苹果砸在床上,滚落到地上,在床底的?犄角旮旯滚了一层灰。

一瞬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他回?想着海逻的?话,每个字都像是在往他心上扎。扎得?体无完肤,血流如?注,流到他空荡荡的?腹腔里最后汇成一句无可挽回?的?话:

霍鸢看到了。

他一定很失望。

手指在膝盖上攥了攥,陆航眼睛有点红了,扭过头去看着白墙。

是,领带被烧了,父母专门来看着他,教?官也盯着他,但这都不是失约的理由。

他好后悔。

那条领带背后塞着小纸条,写着,[要自由地活着啊,用你喜欢的?方式,游走吧]

他好后悔。

[游走吧]

我该游到你身边的。

可我却戴上父母挑的?纯色领带,这便等同于告诉你,我已经选择了另一条路。没选你。

那一晚,陆航彻夜不眠,站在窗前久久望着对面与他平行的?楼。

他与霍鸢,就是两条不可相交的?平行线。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们两个的?人生?,不会再有交集了。

一天后,陆航接受了实?验。

医生?告诉他,他的?身体强度算是高等级的?,但由于主顾的?精神力?太强,他应该撑不过一个月。

陆航问:“我大概会变成什么样?”

医生?直白地说:“会浑身皮肤裂开?,钻出黑色的?神经,最后整个人被吸干,活着的?时候就腐烂变老面目全非。”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医生?说,如?果他再年轻十来岁,应该能撑半年多。

陆航坦然地接受了这一结局。

医生?忍不住好奇问:“霍鸢到底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做?”

陆航想了想,认真回?答:“保护我,给过我自由的?人。”

实?验途中?,他的?自愿和配合让医生?出乎意料。每次他浑身痛苦地被送回?来,睁开?酸涩的?眼睛,情绪都能渐渐平复下来。

陆航有时能感觉到,有东西在跟自己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失去记忆的?时间,他略微带卷的?头发?被强行烫直,染成了黑色。

他由此?推断,那个“主顾”应该非常讨厌一切弯曲的?东西。尤其讨厌金色卷发?。

再后来,他苏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对方使用他身体的?次数越来越多,随之带来的?结果很快显现?,他的?皮肤和肌肉都被撑破了。

没有纯血长生?种?那样变态的?自我修复能力?,他只能等着普通的?免疫系统慢慢治愈。

但就像烧伤病人在夏季总会病情越变越坏,他的?腐败速度也超出了免疫系统承受的?最大限度,直到彻底崩塌。

变成一个活死人。

某一天,医生?过来通知他:“主顾不再需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