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呐,只管好好做事便是,你们瞧,便是最寡言愚钝、平日里只会傻乎乎去砍柴火的小六子,竟也偶尔能得将军几?句夸奖呢。小六子,你小子可真是走运呐!”
大伙儿望着方将军庞大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远处,也开始一边干活一边唠嗑起来。
众人口?中愚钝不堪的小六子,闻言只憨厚地?摸着后脑勺笑,不知道该回应些?什么,见众人对着他这愚钝的模样失了说话的兴趣,也不沮丧,只拿着砍柴刀和绳子,默默出去继续砍柴火。
小六子不知道的是,他刚踏出边军营,便已经?被一道极为无形而充满耐性的眼睛给盯住了。
那双眼睛在小六子看不见的地?方如影随形,一路跟着他走到边军营的西边一座荒山上。
看着他撂下绳索,开始挥刀砍柴,又?看着他捆好柴火,在下山的路上不走来时的路,而绕了个圈子,将手中一物放进了一棵老树的树洞中。
等人走后,那双眼睛并未立即行动,在原地?静守了片刻,果?然便看见那小六子再度返了回来。
小六子警惕地?前后左右都看了看,又?假作不经?意地?往那树洞中瞅了一眼,见不久前放进去的物事仍在,这才背着沉重的柴火,彻底下了山。
眼看着天色擦黑,眼睛的主人方小心地?从隐蔽处走了出来,他将树洞中的物事拿了出来,又?将早便准备好的替代之物放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此处在此时,便已然设下了天罗地?网,只等来人自投进来,落入由尖锋营最优秀的精英织就的大网。
是的,此次任务,便是由云舒手下最尖锐的队伍完成,既绝密,亦万无一失,保准在边关的大战来临之前,先将云家军中最大的蛀虫及奸细,给消灭得个干干净净。
第91章 91出逃
小六子背着柴火回营之时, 那件被他藏在?树洞中的物事,也直接到了云舒的手中。
彼时,夜色已悄然笼罩在整个御沙关,边军营云舒的书房中, 桌案四周有烛火颤动?, 而不远处却十分晦暗,使得整个房中, 竟显得有些幽然。
“新制望远镜, 可窥极远, ……”
那是一张极薄的绢,上?头写了几行小字,字迹虽竭力变化了其本人风格, 却也被云舒从一些极细微之处窥得,此?正是褐土营看?上?去最?无害、最?和蔼的将军方垒之手笔。
“呵。”
良久后, 空旷的书房中响起了云舒冷漠的哂笑。
那笑中带着寒意, 使得本就清凉的夜晚,无端端漫上?了一层白雾似的寒气。
“大鱼,终于上?钩了。”
临州。
秦卢皱着眉头接过心腹呈上?来的绢帛,待迅速看?完了上?书的内容,眉眼间的皱纹更?加深刻了起来。
如今云家军势大,眼见着这支去年?还疲损不堪的军队, 短短时日便重?新站起来了,他是有心避其锋芒、韬光养晦的。
从御沙关传来的种种举措中,秦卢便已猜到,他终究托大了, 以至于一直以为云舒那小子仍旧不过是一大纨绔,所做之事皆因又高人指导罢了。
现下他见到了云家军的强大, 自然是再不敢作如此?想。在?惊惧云舒竟能隐忍伪装至此?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了浓浓的不安。
此?前云舒使用过一次雷霆手段,将那些尸位素餐的府官们重?重?发落了下去,却没有动?弹他秦府分毫,他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并没有露出任何痕迹来。
如今秦卢却是不敢这么想了,他感觉得自己过往的每一桩事,都将成为埋葬自己的黄土,而如今,更?是走在?了悬崖边上?,分分钟便要摔得粉身碎骨。
云舒城府如此?之深,不仅骗过了他,更?骗过了天下人,他若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真的能顾及昔日上?一辈的情分,而抬手放过自己吗?
也因此?,见着心腹接收到的绢帛,秦卢第?一时间并不是想打开来看?,而是十分希望从未见过这则消息。
如此?,他方能继续安安稳稳地?做他的临州府官,继续享用在?这个位置上?的种种益处。
可事与愿违,这危险之机,终于还是在?这个秋日里来临了。
“哎。”秦卢挥退心腹之后,在?无人的室内,长叹一声,感慨自己既上?了船,如今却是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沉默半晌,秦卢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眸中乍现出一抹精光,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不再浪费一刻时辰。
他思虑良久,最?终做好了两手准备,一边派人偷偷前往绢帛中指定?的地?点,一边叫最?信任的管事快速收拾好金银细软,并叮嘱其准备好马匹,若事有不对,立时便能动?身。
待一切都安排好,秦卢的心也逐渐从跳动?似脱兔的状态中平静了下来。
他端坐于桌案之后,愣怔地?望着案上?那堆叠着的临州各类文书,心中思绪复杂不已。
平心而论,若要抛弃这些年?辛苦爬上?来的位置而远走他乡,并非秦卢所愿。他从一介小官到得云老?侯爷赏识,靠着自身才华与能力,一步一步地?攀登上?了一州之府官的高位,在?这边关地?界,说是当了土皇帝也是没有错的。
而他最?不该,便是在?老?侯爷身故、云家军落入险境之时,为保自身权势,而委身做了不该做之事。
他秦卢,若行走不慎,恐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罢。
秦卢冷笑一声,眼中露出强烈的不甘心来。
凭什?么?凭什?么云舒那小子一天政务也未处理过,一日兵也未领过,不过仗着有个好家世,不过拿着一卷黄绫圣旨,便能轻易越过所有人,凌驾于他之上?,执掌临州与御沙关?
秦卢霍然站起,快步将对面的墙上?悬挂的一柄长剑拿入手中。他将长剑从剑鞘中抽出,看?着那锋利如初的剑刃,终于又是得意又是恐惧地?笑了。
若今夜事成,那批兵器与那劳什?子的望远镜成功的运送了出去,他秦卢,便还是临州站得最?高的府官。
而若今夜失败,他便也要拿着这未老?的宝剑,为自己搏一条生路出来了。
人生在?世,哪能全?然地?一帆风顺呢,便让他这把久未出鞘见血的宝剑,为他带来好运罢!
秋夜寂静无边,秦府只有秦卢所在?的前院点了烛火,其余地?界,皆在?深夜中陷入了一片安宁。
于不知情之人而言,这不过是一个再平平无奇的夜晚罢了。秦府后宅或娇美或妩媚的小妾们,如平常一般观望着一府之主的去向,一面盼着老?爷来自己院中,一面又面带酸气地?希望其他人的希望都落空。
而迟迟没有等来要等之人,这些各色美貌的女娘们,便也习以为常的做了会儿针线或伤春悲秋了一番,然后便洗漱干净上?床睡觉了。
而她们不知,秦府内外,此?时正如一根崩得死紧的弦,只需外力轻轻一拉,便呈现出欲断之势。
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