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那个从小结伴走来、朝夕相处的“大师兄”吗?是那个在机场临行前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张自强吗?为什么一别五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灵魂扭曲、乖张桀骜的怪胎?他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吴铮打算步张自强后尘,也去往美国发展的前几个月,曹开河被诊断出严重的肾病,这一度动摇了他的决心。然而曹开河非常固执的坚持,不许他改变主意。还语重心长的叮嘱:“你读书少,阅历也少,去国外见识见识大有必要。我已经和自强联系好了,他会妥善安排你过去后的一切。”
“以后要是发展的好,你和自强兄弟联手,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再衣锦还乡,也不枉咱们父子一场,还有我对你们的殷切期盼。人呐……总会有生老病死,谁也不是大罗金仙,你们不用挂念我。只要有出息,干出成绩来,我死的时候就能闭上眼,不用你们尽孝!”
在曹开河执拗的严令下,吴铮万般无奈,不久后踏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却万万没想到,等待他的是一个地狱式的降落。考虑到曹开河极为严重的病情,他几次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不敢把自己的遭遇实情相告。
曹开河满怀厚望,企盼着他和张自强异国重逢,联手打拼,若是突然知晓这种兄弟反目、不明不白的状况,一定会劳心焦思、寝食俱废,重疾之躯等同于被提前执行了死刑。
吴铮打掉牙往肚里咽,拼着自己受尽磨难,也绝不想做这个罪人!
可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他既等不来遥远的出头之日,也无法逃脱弗兰克的掌控,回国和曹开河团聚。
面对困死在洛杉矶的悲凉和恐惧,吴铮一度欲哭无泪、生无可恋。
直到曹开河逝世,把自己贴身收藏的“家传宝珠”寄给他,局面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吴铮早就做好了打算,一旦把眼前的事安顿好,除了回国祭奠曹开河,去一趟旧金山也势在必行!
只不过偏偏就在这时,他又意外发现了另外一颗至关重要的“宝珠”,所以才有打给孙海的这个电话,也迎来对方一通义正严词的切齿痛骂,勾起他心底沉重的悲苦和愤怒。
在和弗兰克达成的所有“和解”内容里,只要是涉及到张自强,吴铮都特意不听任何解释,只叮嘱他不要走漏风声,一切维持现状。他相信弗兰克没那个胆子擅自做主,这个答案、这段恩怨,还有这个冷酷无情的张自强……他都要亲自去面对!
第四十一章乔迁之喜
吴铮点燃一支烟,怔怔出神。孙海的电话反倒坚定了他的信心,回国祭奠曹开河看似是谨守孝道的当务之急,其实早和晚的区别不大。反正斯人已逝,他要走的只是个形势。纵然别人不理解,起码曹开河要是地下有知,也必然支持他这个想法。养父的脾气秉性,没人比吴铮更了解。
而且就这样匆匆回去,他跪在坟头前,又能做出什么样的解释和交待?
揪了张自强回去,让他自己对着养父说,都干了些什么伤天害理、忘恩背义的事,那才是吴铮要做的。
人死大过天,曹开河与世长辞,吴铮是想回回不去;可张自强就不一样了,他堂堂旧金山警署的高级助理司长,混得人模狗样,有什么理由不回乡奔丧?孙海在电话里“骂的明白”,曹开河从逝世到出殡,他们两人自始至终也没出现过。
单就这一点,吴铮也把张自强恨的咬牙切齿!就算他们两人的仇恨不共戴天呢,与曹开河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理由不回去陪着养父走完最后一程?
三十多年前,曹开河收养了两岁不到的张自强,含辛茹苦的教他咿呀习语、蹒跚学步,直到他一点一点长大能够自食其力……即便不是亲生,这份恩同再造的春晖寸草又和生父有什么区别?孙律师骂的一点没错,张自强明明身心自由却不回养父堂前尽孝,已经不是“良心被狗吃了”,而是离经叛道,令人发指!
吴铮一想到这就更加怒火中烧,发誓要把这个混蛋大哥饱以老拳,狠狠的教训一番,不管他拿出什么理由!以前这个目的可能无法实现,因为两人之间的差距太过悬殊;但现在完全不同了,张自强那些高高在上的地位、权利和自命不凡的优越感,对吴铮来说根本不屑一顾。
一支烟堪堪抽尽,他心烦意乱,起身进到卫生间里冲了个凉,情绪稍稍平复。
他回来扯过笔记本开机,安好无线上网卡,开始仔细搜索和中国古代文物有关的信息,输入“龙吐珠”勉强还有几份介绍;但对“裕璜龙”的搜索却毫无结果。后来进入国内几家权威的文物网站,总算找到了一篇相关介绍,却也寥寥数字,毫无价值。
那篇介绍的撰文者没留署名,只简单提及“裕璜龙”出土于秦末,具体年份无从查证,至于文物形状、材质、寓意和背景也没有描述,更别说图片和资料了。文中最后甚至指出,“裕璜龙”这东西在历代野史和传闻中也鲜有出现,不排除人们对其毛遂堕井的口耳相承,世间是否真有此物尚无定论。
吴铮颇为失望,但同时也觉得此事合乎情理。“裕璜龙”就是因为极其罕见,连流传下来的记载都寥若晨星,所以才被许劭廷、乔振笙这样的大行家“看走了眼”,否则以他们的精明和博识,又怎会斥重金买回来一个赝品?当然,利益驱使也占了一定因素,“裕璜龙”和“龙吐珠”极为相像,乔振笙是存了侥幸心理的。
吴铮猜测许劭廷一定不甘心十万美金就这样打了水漂,逐利固然是经商之人的天性,有损失的时候千方百计追回成本亦是,抓住他这个心理,是交易成功的关键。而且许劭廷也不会闲着,一定会通过自己强大、博杂的业内圈子多方挖掘“裕璜龙”的资料信息,这一点是吴铮无法比拟的,也是另外一个关键。
一旦许劭廷确认这个“赝品”原来比“龙吐珠”还珍贵十倍百倍,就大大的不妙了。届时老财迷欢天喜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吴铮再想和他做这单交易,难度肯定也大了十倍百倍。
最特么可怕的是,许劭廷不单确认了“裕璜龙”的价值,万一再窥得它内在的“秘密”,吴铮就会哭死。和另外一个与自己超能力相当的人并存于世,无论这家伙行善还是为恶,想想都大大的违和!
所以吴铮唯一能做的就是抢时间,抢在一切可能发生的恶果出现前,搞定老财迷!
但是不能偷、不能抢,光明正大的谈交易,恰恰制约住了他。吴铮靠在床头里绞尽脑汁的冥思苦想,始终没有条万全之策。不知不觉抬头一看,时钟已经指向了六点,心下一惊……宝贵的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自己还是无计可施,看来今天算白白浪费了。一把推开了笔记本,点了支烟狂吸,郁闷不已。
门外突然传来了响动,然后是跟鞋咔咔,“我回来了!”祝韵蓉清脆甜美的声音里充斥着喜悦,一阵风般钻下楼梯:“吴大哥,你在哪呢,你在哪呢?”轻轻敲响了房门。
吴铮掐了烟蒂,把笔记本、包裹、资料胡乱塞起,应了声:“在呢在呢。”下床刚一打开房门,满屋弥漫的烟气汹涌而出……祝韵蓉登时俏脸变色,被熏得躲闪不及,掩鼻皱眉后退:“天!你抽了多少烟!邻居要是看到会报火警的!”
吴铮挥手在空中乱拂,讪笑道:“不小心,呵呵,不小心就抽了很多。”
祝韵蓉今天换了件浅蓝色的无袖连衣裙,白皙的小腿往上三道百褶边层层延续覆盖,俏丽鲜艳的红色高跟鞋配红茸脖饰,长发飘飘、清新脱俗。吴铮看着这个名副其实的“邻家小妹”颦笑靓姿,禁不住怦然心动。
“咦?情况不对呀!”祝韵蓉皱眉看了看散乱的房间里,讶异道:“廷叔下午给我打过电话,他说我们可以搬到二楼宽敞明亮的房间了,还说你已经回来动手了,叫我下班早点赶回来……”
“是啊是啊。”吴铮挠了挠头:“我是想整理东西的,可临时来了几个电话,都是家乡那边打过来的,就耽搁了。”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又道:“不过现在搬也不晚,刚好你回来了,我们的东西又不多。”
“好啊!”祝韵蓉笑靥绽放:“我真的太想搬去二楼了,地下室终究住的不方便。其实廷叔一早就和我说了,早晚他都会把楼上的房间腾出来,没想到这么快……”
吴铮心里一动,试探着问道:“阿蓉,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是……怎么认识廷叔的?”
“想知道吗?”祝韵蓉倒一点没回避,抿嘴一笑:“那就乖乖的帮我搬家,搬完以后,我做几道菜,再开瓶酒,咱们简单庆祝一下乔迁之喜,然后慢慢告诉你,嘻嘻。”
“好!”吴铮赞道:“这个主意不错,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手!”
两个人马上各自整理房间,开始来来回回的穿梭于二楼和地下室之间。许劭廷并没有把空出的房间落锁,里面也早已打扫的干干净净,床铺、沙发、茶几一应俱全,独立的厨房、卫生间,甚至还有小型冰箱和电视,入住的话实在太方便了。
吴铮没说错,换个这样条件的房间,他们需要搬上去的物品少之又少。祝韵蓉本来才入住地下室一天,把衣服和日常用品分装进两个大行李箱,基本就算“全部家当”了,吴铮一手一个拎起,大步流星上楼:“总算要和这见鬼的地下室说再见了!”祝韵蓉跟在后面笑逐颜开。
一个小时不到,一切收拾妥当。吴铮检视着自己的新房间,宽敞明亮、整洁素雅,一缕夕阳的余晖照进窗棂,温馨从容。禁不住自我解嘲,看来多掏500美元,这个大头做的也不是特别冤。
祝韵蓉跟了过来,打趣道:“吴大哥,咱们的庆祝晚宴定在‘你家’还是‘我家’?嘻嘻。”
“廷叔厚待的是你,我不过跟着沾了光。”吴铮笑着回头:“自然是定在你家。”
“好啊!不过你猜怎么着……”祝韵蓉双手提起,各执一只圆葱,面现惊喜:“冰箱里有好多新鲜的青菜和食物耶,就好像廷叔知道我们今晚肯定要搬进来,提前预备好了似的。”
“噢?”祝御一转眼珠:“他有这么好心?我来瞧瞧。”快步走向厨房的冰箱,打开门一看登时怔住……里面飘出一层薄薄的冷气,上下两屉整齐的摆放着果汁、蘸酱、火腿、面包、速食罐头,还有诸如花椰菜、胡萝卜、玉米和豌豆、红薯等大量青菜,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祝韵蓉跟过来看,颇为吃惊:“怎么你的冰箱里也装着这么多好吃的……”
“不能吃!”吴铮一把阖上冰箱门:“这是老财迷下的套,我们吃了,他一定会额外多收钱!”
“噗!”祝韵蓉憋不住笑:“才不会,廷叔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
“哎,那是他不跟你斤斤计较。”吴铮的态度很坚决:“要是宰起外人来,刀快着呢!”
“那你和我说说,他是怎么宰你的。”祝韵蓉笑吟吟的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