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和祝义弘无可奈何兼追悔莫及，对政府这种朝令夕改的昏庸行为愤慨不已。估计当时艾瑞克和何塞夫两人肯定在肚子里乐开了花，加紧了阴谋的布划。没过多久，不幸的事终于发生，祝义弘被他们俩联手算计，赔上了全部的家当……在之后，就是何塞夫的尸体被发现于加纳特湖。

丹尼尔对祝义弘的破产和离世悲痛万分，并且深感自责愧疚。他始终认为是自己没能尽到更好、更全面的专业服务，以至于眼睁睁看着这位仁慈、善良、务实的华裔精英冉冉升起，却又黯然陨落。在整理相关文件立案的过程中，他舍不得丢弃掉那份已经是废纸一张的“新协议”，默默保存下来。

然而这个世界没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人们的命运和历史都一再上演着惊人的、奇迹般的轮回翻转……丹尼尔做梦也没想到，他当初这种“缅怀式”的保存意义非凡，等于留下了一颗改写现实的不熄火种！

时隔九年，新一届加州议会和政府重提，并发起大规模的民意调查和全国性质的听证会，最后在全州范围内推行实施！更让丹尼尔激动不已的是，议会立法机构出台声明，承认九年前为期三个月内签署的所有协议、合同、文件延续时效，全面受新法案保护！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丹尼尔狂喜、激动之余，又渐渐转回到唏嘘感慨，怅然若失。新法案只能带给那些活着的人以约束和利益，祝义弘已经死去了十年，更何况唯一的嫌犯艾瑞克携款潜逃，在地球上销声匿迹了那么久，这间悬案拖到现在……一切都来的太晚了。

他在退休前，私下向地检机构的一位友人检察官呈报了本案的来龙去脉，并说明了新法案实施后可能改变的状况，然后申请了封存令，把那份“有效协议”郑而重之的存放到了地检院设于骑士桥的保管中心。

丹尼尔没想到，他此举又掀起了一重波澜。由于本案带有浓重的典型性和参考性，有助于推行新法案在实施过程中具体解决个案性，很快在议会立法机构、法院、检察院、政府内部流传开来，多个部门协商敲定出数条新规补充到了法案中，其意义和结果无一不对祝义弘甚至是同为嫌犯的何塞夫具备重大利好。

丹尼尔退休后有段时间在家赋闲，详细解读了新法案的补充条款，得出的结论可以直白的表达为：一，艾瑞克依然是本案的头号嫌犯，不管他身在何方，用那笔钱做了什么营生，只要产生盈利并被缉拿归案，其名下财产都会按当初的协议分割给祝义弘和何塞夫。

二，即便是九年前新法案只实施了三个月，其中也有一条均摊协议被定义为“排除各方面因素”，这个规定至今仍然保持效力。也就是说，合伙人的破产、失踪、死亡甚至是不可抗的自然因素及其他因素存在，都不会影响到本金产生的利润分配，法律规定，合伙人的法定配偶、子女、直系亲属依然有继承分配的权利！

那么，丹尼尔的陈述到此，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或者说，吴铮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

所有的谜题迎刃而解，真相水落石出！

可能丹尼尔、弗兰克还不明所以，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乔伊·拉蒂莫就是经过面貌和基因改造前的艾瑞克！甚至焦头烂额、穷于应付外界危机和病魔威胁的许劭廷，也没有被祝义弘告知那份协议和法案的具体细节，否则他不至于只在乔伊·拉蒂莫那里只看到仇恨，却解读不出他的目的！

这极有可能就是许劭廷念念不忘、祝义弘临终前未能吐露出的那段秘密！

所以吴铮是唯一一个读懂了全部真相的人！不……还有一个，是乔伊·拉蒂莫本人！

新法案的“起死回生”无疑给这位超级富豪隐隐套上了一层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威胁无比巨大的枷锁！

因为他用那笔三个人的“本金”开启了发迹之路，十年间一跃成为身家3000亿的赌场大亨，不但熟悉那份见鬼的“法案”已然作废，还完成了容貌和基因的改造，完全化身成了另外一个人。尽管被许劭廷、顾轶城等人发现了踪迹，一路斗来斗去，并不妨碍他在原则上保障“独善其身”，但等到新法案重启，就不一样了！

根据这个致命的威胁，恐怕乔伊·拉蒂莫先生不难想象出最糟糕的结局就是：抛开现有的保障因素，万一哪天他被打回“艾瑞克”的原形，不但要承担相应的诈骗罪、杀人罪，然后锒铛入狱，同时他辛苦营建起来的金钱帝国也会倾覆崩塌，亿万家财就此风流云散！

按照协议规定，法案执行，他3000亿的财富就要分出八成给祝义弘！

祝义弘死了？不要紧，他还有个亲生女儿，叫祝韵蓉！有合法的分配继承权！

吴铮的思考持续到这里，又有了新的疑点。既然祝韵蓉的存在有如此大的利害关系……为什么乔伊非要选择把她“生擒活捉”呢？想避免有人继承祝义弘的分配权，一枪毙了祝韵蓉岂不是更干净利索？

那至多只是给警局平添一桩谋杀案而已，还不用乔伊老板亲力亲为，一个电话就搞定了，能有多难？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灭口祝韵蓉，并不能把乔伊潜在的威胁彻底解除。丹尼尔作为当年的经手人律师，拟定、主持、见证了协议的形成和生效，同样也遭到了绑架而非谋杀，已经足以说明太多的问题。

否则的话乔伊根本不会在乎多杀两条人命，对他来说，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全都不是问题。

病房里的谈话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丹尼尔因为身体虚弱，又要劳神费力的回忆很久以前的细节，似乎精力消耗的非常之快，说话也断断续续，没等吴铮提出疑问，突然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警员火速找来了医生护士继续施救，一名中年女性医生极度不满的看向弗兰克，皱眉道：“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警察，到底是想救人呢还是想害人！病人虚弱到这种程度，别说谈话，就是噪音都不应该听到……被这样盘问一个小时，他会没命的！”

弗兰克黑着脸刚想说话，被吴铮扯了一下手臂，跟着一努头，引着他走进了旁边无人的套间。

第一百一十章通计熟筹

弗兰克知道吴铮有话要说，在后面关好了房门，小声道：“这事太离奇了……”

吴铮劈头就问：“欧洲有一家叫‘炼金士’的生物科技公司，你了解它多少？”

“炼金士？”弗兰克迷茫的摇头：“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公司。”

吴铮默默点头。看来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索菲亚所在的盖蒂家族底蕴深厚，不但结交的上层圈子非富即贵，就连这个圈子里流传出的秘密和线索，也不是警方轻易能掌握到的。

弗兰克狐疑的看他：“你好像知道了一些事情……”

“嗯，我知道幕后的真凶是谁了。”吴铮没打算隐瞒，扯着他坐下，把许劭廷陈述的那些事拣重点讲了一遍，主要都针对了艾瑞克化身成的乔伊·拉蒂莫，尽量避开了和四海堂牵扯的内容。

弗兰克听的惊骇不已，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方面这案子的信息量突然加大，联想到丹尼尔所言，嫌犯居然就是全美家喻户晓的超级富豪；另一方面还是吴铮亲口说出，真实性很高，令他消化起来颇为吃力。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吴铮深吸了口气，蹙眉道：“这案子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但发生在洛杉矶本地，记录、资料、证据一应俱全，你们警方完全有理由介入！”

弗兰克一惊，定定开来：“你有什么打算？”

“很简单。”吴铮眯起了眼睛：“媒体和舆论声称乔伊先生的家产高达3000亿美元，在全美的超级富豪里排名第四位……看起来我们得做点什么，让他的名次和财富都缩减一部分了。”

弗兰克脱口道：“你是想让祝小姐……祝小姐……”

“得到合法的分配继承权！”吴铮冷冷的一咬牙：“并且如数分配到这位富豪总财产的80%！乔伊先生当初被猪油蒙了心，害得祝义弘破产丧命，手下那么多华裔同胞无家可归；又残忍的谋杀了同伙何塞夫，卷着4000万美元逃之夭夭……那时他就应该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早晚都会遭报应的！”

“从理论上讲……”弗兰克沉吟着道：“祝小姐是祝先生唯一的女儿兼继承人，而乔伊·拉蒂莫如果也真是当年的艾瑞克，他这些年赚的昧心钱就不能完全归属于自己名下，祝小姐替父接收八成……合理合法！”

“不但是合理合法……”吴铮面色激愤：“还合乎道义跟天理，合乎每个人的良知跟因果报应！乔伊·拉蒂莫恶贯满盈、罪不容诛！他必须为自己犯下的累累罪行付出沉重的代价！”

弗兰克这次没有随声附和，反而面露难色。

吴铮看了看他，果断道：“我既然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你，就是想着尽量走正规程序。根据丹尼尔提供的情况，你亲力亲为也好还是派人介入也好，尽快重新启动这件案子的侦破工作，要保障它的优先权和侧重权，如果不能兼顾到保密效果，我也不介意把案情泄露出去，在民众和舆论中制造些影响。”

“有太多的障碍了……”弗兰克摇头叹道：“乔伊·拉蒂莫首先是全美知名的超级富豪、企业家、慈善家、市议员候选人，要知道，以他的财力物力，还有背后潜藏的巨大势力支撑，所谓的民众呼声和舆论问责起不到多大作用，他甚至可以反过来拥有压制下这些因素的强大手段。”

吴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说下去。”

弗兰克思忖着道：“再说到司法层面和涉案内容，他也没有任何的破绽存在，既可以对现在的绑架案、雇凶案矢口否认，甚至连十年前的诈骗案和谋杀案也能完全回避！”

吴铮道：“你是说他接受基因改造，彻底变更身份的事了？”

“这是最大的难点。”弗兰克点点头：“你说的那项基因改造技术如果真的近乎完美，那么我们面对的就是乔伊·拉蒂莫，而不是艾瑞克·马奎尔！这起陈年旧案证据确凿，罪犯的通缉名单都满天飞了十年，我们没理由再去排查谁的嫌疑大，然后针对另外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这根本就行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