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有恩的是前掌门，不?是他们?。”闻雁道，“且不?说他们?是否值得你如此相待，前掌门走了快一百三十年，她走了多久，你就容忍了多久，还在他们?身上的，不?管怎么算都?够了。”

顾乘又陷入了沉默。

她本?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闻雁一番话更是让她一时间心乱如麻，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师姐不?也说了吗？前掌门最先交代你的，便是希望你能照料好剑宗，她将剑宗的未来托付给了你。”闻雁问她，“师姐觉得现在的剑宗，是前掌门想?看到的剑宗吗？”

顾乘不?说话。

闻雁也没?想?在现在得到顾乘的回答，继续说了下去?：“如果师姐认为?现在的剑宗就是前掌门希望的样?子，那当初在铸剑门，师姐为?什么会默许莫连逃走，我不?相信以师姐的实力，会追不?回逃跑的莫连。师姐是清楚如果莫连被押回剑宗，掌门会如何处置她的吧？”

“还有祝璇。”闻雁又说道，“我瞒下祝璇实为?魔修一事，师姐从未提出异议。因为?师姐心知肚明，如果将杨柳镇一事的实情如实上报宗门，哪怕祝璇是为?了报恩布下幻阵，哪怕祝璇杀邱何度是邱何度罪有应得，剑宗也不?会放过她。魔修在仙门就是功劳，掌门继任之后不?曾有什么作为?，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唾手?可得的功劳的。”

“这一百多年，哪怕师姐常年闭关修炼，应该也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经历过不?少错综复杂的事，”闻雁最后说道，“师姐难道认可现在的剑宗，认可现在的仙门？”

闻雁犹记得不?久之前，在顾乘得知玄灵宗的人为?了争权夺利，放任极阴之地的情况日趋严峻时问她的话，仙门如今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顾乘并没?有对一切麻木不?仁，并不?是感觉不?到包括剑宗在内的仙门如今存在的问题。

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个人适时点醒她。闻雁想?，师姐是她此生见过最为?正直的人，是让自己的修为?成为?德不?配位之人手?中的利剑，眼看着仙门腐烂下去?，还是拨乱反正，让仙门回到那个她师尊以命相护的仙门，她会想?明白的。

只?是顾乘毕竟已?经在薛衡挟恩下过了一百多年，有些事情她终有一日能想?明白，但不?会是现在。

闻雁没?有逼迫她一朝顿悟，最后问道：“除了那些话，前掌门还对师姐说过别的吗？”

顾乘终于有了一个能回答的问题，她点了点头：“师尊对我说……她先前的这些话，其实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可为?则为?，不?可为?，也不?要为?难自己……她希望今后的日子没?有师尊，我也可以照顾好自己。”

闻雁伸出手?，轻轻放在顾乘脸颊上。

“师姐，”她轻声道，“你要照顾好自己。”

先前的话中，她话里话外都?是希望顾乘能更在意剑宗如今的乱象，用薛易生前交代她的另一件事，来盖过顾乘一直以来根深蒂固的要照顾忍让薛家父子的印象。

可实际上，闻雁根本?不?在意剑宗，也不?在意仙门，她一个魔道中人，有什么好在意仙门是好是坏的？

她在意的只?是顾乘。

顾乘对她很好，哪怕顾乘是仙修，而她实为?魔修，师姐妹一场的情分在她心中也半点做不?了假。

自己终要越过天门，回到魔道去?，可闻雁希望哪怕分隔天涯两端，顾乘在仙门也能冲破囚笼，飞往她本?该有的广阔天地。

指尖忽然触及一抹凉意，闻雁愣了一下。

片刻后，她动了动手?指，擦去?顾乘眼角落下的一滴泪珠。

第035章 动手之时

闻雁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从床的?一侧，睡到了床的?中间。

底下是厚厚的?褥子，霉味早就浸染了整张床，不是祛尘术能够祛除的?, 顾乘便往床板上铺了整整三层床褥, 上面满是睡莲的?清香。原来仅搭在腰间的?薄被也被拉到胸口, 胳膊收进了薄被里, 被盖得严严实实。虽然时值盛夏，但极阴之?地内的?气温却很低, 浓重阴气带来的?寒意无时无刻不试图往骨头缝里钻。

房间内并非昏黑一片, 附近桌上点了一支蜡烛。就着?暖黄烛光, 闻雁呆呆看了头顶的?房梁好一会儿。

她睡得有些迷糊。

好一会儿后闻雁才回?过神来, 她猛地自床上坐起，口中喊道：“师姐！”

“我在这里。”身?边传来顾乘的?声音。

闻雁扭头看去，只见顾乘正坐在桌边, 于烛火下用巾帕擦拭出鞘了的?无相剑。玄黑剑身?未反射一点光亮，仿佛所?有光芒都会被吸进这把剑里。

闻雁按了按额角：“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了……师姐醒了多久？”

“不到两刻钟。”顾乘说道，“师妹睡了大概有三个?时辰。”

顾乘犹记得闻雁将手覆在自己脸颊上后,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只是静静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此时不需要任何言语，光是对方的?存在，于顾乘而言就是莫大的?安慰。

不知不觉间，闻雁的?呼吸变得更悠长, 更平缓，顾乘于是知道师妹睡着?了。

她数着?闻雁的?呼吸闭上眼睛, 很快也睡了过去。

自薛易走后，顾乘便极少睡觉, 她比以往更加刻苦，基本用修炼代替了睡眠。百年来寥寥几次入睡，似乎闻雁都在她的?身?边。

“这期间，有人来找过我们?吗？”闻雁问道。

顾乘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不上有人来寻，只是收到了一只纸鹤。我已经打开看过，上面写?的?是云掌门她们?现今在顾村的?住处，她说我们?若是休息好了，可以去那里寻她，共同?商量何时动手。”

闻雁点了下头，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在她穿外衣的?时候，顾乘已经将无相剑收回?鞘中。

“现在就去吗？”顾乘问道。

“夜长梦多。”闻雁道，“拖上一日，鬼王便强大一分。师姐在鬼域受的?伤现在如何了？如果无事的?话，我们?这便出发?。”

“算不上伤，早便好了。”顾乘说道。杜择灵布下的?八门结界不好破，尤其是像她这样完全以蛮力破之?，体内法力难免会亏空片刻。但顾乘恢复得很快，早在许村的?时候便已无大碍。

弹指打出一道风熄灭蜡烛，又反手召出一盏灯笼，闻雁与顾乘便披着?夜色往云擢等人位于村中央的?住处走去。她们?人还未至，一道灵符已然事先?送了过去，因此在二人抵达时，只见宽敞的?堂屋中已经聚了十来号人。

“玄灵宗共计十三人，算上玄阳掌门与秦、葛两位道友，目前身?处顾村的?十六人便都在这。”坐在云擢身?边的?杜择灵见她二人来，笑着?说道，“就等顾道友与闻道友了。”

杜择灵神情自若，对待闻雁二人的?态度与先?前一般无二。倒是云擢由于不久前听到玄阳说的?那些话，此时看着?顾闻师姐妹二人心里头总觉得有些奇怪。

她不吭声，一切话便都交由杜择灵来说。

“这是极阴之?地的?地图。”杜择灵很快就提起正事，她将一张地图摊在被众人环绕的?桌子中央，一边说，一边以指代笔在图上示意，“此图是在我等进入极阴之?地后，摸索多日重新绘制的?，最外的?黑线即极阴之?地边缘，此时被白雾笼罩。我等尝试过多次，确认在鬼域没有消失前无法穿过白雾，进去后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自己回?到了起点。”

不仅人没法出去，就是信也送不出一封，正是因此，才有玄灵宗众人在极阴之?地失踪一说。

闻雁看着?地图，开口说道：“是一个?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