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啊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情没经?历过。”玄阳说?道，“顾道友的师尊就是剑宗前掌门，且那位掌门只有顾乘一位亲传弟子，据说?此人天生剑骨，她被剑宗前掌门收为亲传的时候，还引起?过小范围的轰动呢！如果不是当时正值化天之劫，只怕整个?修真界都会知晓这件大事！”

听闻此言，两位修士更是惊讶：“她既有如此出身，为何?如今却籍籍无名？”

玄阳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他们：“你们可知道，剑宗前掌门姓什么？”

“姓……好像姓薛！”一人率先想起?，“真是巧了，和现在?这位掌门一个?姓。”

“这可不是巧合，前一位薛易掌门，正是现在?这一位薛衡掌门亲姐。那位薛易掌门的天赋比之现在?的顾乘道友也不遑多让，但?是可惜啊，与当年无数英杰一样，都死在?了绝灵谷中。”玄阳叹了一声。

绝灵谷埋葬了仙魔两道一代天才，剑宗前掌门死在?那里这件事倒是不让人意外，不止剑宗，当年无论?大小宗门，为了共抗化天之劫，延续道基，皆由掌门牵头，一门强者都用自己的性命填了绝灵谷。

包括玄阳所在?的六合派也一样，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派中前辈自愿牺牲，以玄阳的天赋，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来当掌门的。

“这就更奇怪了。”道清门修士奇怪道，“我们门中迄今每年都要祭奠那些先辈，前掌门的名头可比现掌门响亮多了。但?薛易掌门的名字，好像没怎么听剑宗的人提起?过。”

“这就是原因所在?！”玄阳一拍桌子，“现在?这位薛衡掌门，就是不愿意让人提起?他的姐姐，连带着，还不想让人记得他姐姐留下来的这个?徒弟！”

“这是为什么？”两个?修士无法理解。

“还能为什么？”玄阳嗤笑一声，说?出了和杜择灵差不多的话，“说?来说?去，不还就是因为‘嫉妒’一词吗？”

第034章 不公

兜兜转转, 不?过是因为?嫉妒一词。

嫉妒姐姐天资卓绝，自己的萤火之光无法与皓月争辉，嫉妒姐姐有胆魄为?天下人将生死置之度外，自己在她的衬托下就是贪生怕死之徒, 哪怕无人直言, 也觉得旁人背后都?在议论纷纷。

更记恨自己的儿子比不?过姐姐随便捡来的徒弟, 自己已?经在姐姐的光芒下默默无闻了半辈子, 难道要让自己的儿子也走上一辈的老路吗？

于是刻意隐去?姐姐的名?字，无视她留下的徒弟, 只?要他一日是掌门, 只?要顾乘一日因师尊的恩情忍气吞声, 她在剑宗就不?会有出头之日。

小木笼里的萤火虫, 渐渐黯淡了光芒。

“它们?似乎累了。”顾乘侧躺在床上，说着萤火虫，目光却一刻不?离闻雁。

闻雁往木笼中打入一道灵气喂饱它们?后, 就将萤火虫收回了储物袋里，房间内顿时暗下来。极阴之地的夜晚尚有明月撒下清辉，到了白日反而毫无光亮。若是不?用上法力, 闻雁就只?能隐约看见床上师姐的轮廓。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翻了个身将一只?枕头抱在怀里，声音含糊道：“我也有些困了。”

“师妹歇息吧。”顾乘道。

闻雁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等师姐把最后一点讲完。前掌门前去?绝灵谷之前，到底和师姐说了什么？”

往事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间就说到顾乘与薛易最后相处的那段时光。

“师尊让我照顾好剑宗, 她说我是她见过最有天赋的剑修，剑宗的将来就交给我了。”顾乘轻声道, 虽然这些都?是薛易的原话，但要让她复述一遍, 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前掌门这话倒是没?说错。”闻雁笑了一声，“只?要有师姐在，剑宗仙门第一宗的传承就不?会断绝。”

“剑宗的将来怎能说系于我一人身上？”顾乘认真道，“不?是还有师妹吗？”

闻雁心想?，她可不?是剑宗的人，她终有一日是要回到无常门的。

但是这话不?能说出来，因此在顾乘这边看来，师妹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她继续说道：“师尊还说，她与自己的五个师妹师弟此去?绝灵谷，怕是无法回来，邪修化天道为?己用，若想?以凡人之躯抗衡天道，唯有用命来填。灵正师弟尚且年幼，他早年丧母，师尊不?忍他再失去?父亲，因此上任七剑中，唯有师叔留守师门，如无意外，也将由他继任掌门之位。”

确实没?有意外。

昔年绝灵谷一役，无论是仙魔两道，还是掀起化天之劫的邪道，三方无一人生还。闻雁看不?起薛衡，但老七剑中除了他以外的六位，闻雁还是敬佩的。

究竟是薛易怜惜薛灵正年幼，不?忍他幼失怙恃，才让薛衡留守师门，还是薛衡自己生了怯意，不?愿意同他的师姐师兄们?一同前往绝灵谷，又有谁知道呢？

“师尊与我说，师叔天性敏感，私下里似乎有人对他说过一些不?太好的话，以致她们?姐弟二人这些年关系愈发紧张。尤其是在师叔母过世后，师叔愈发沉默寡言，苦闷不?快全都?憋在心里，师尊很是忧心，只?是也寻不?到机会开解他。此后怕是再也没?有解开心结的机会，师尊望我今后能多担待着些。”顾乘一边回忆，一边缓缓说道。

她记性很好，薛易最后和她说的话更是牢牢记了许多年，此时复述给闻雁，有几句几乎一字不?差。

闻雁半张脸藏在枕头后面，掩去?了唇角一抹苦笑。

她不?禁想?，前掌门啊前掌门，你虽然并无坏心，可这些话，确实是实打实坑了顾乘许多年。

以顾乘的性子，别说只?是忍让薛衡父子，为?了报答薛易的救命、养育、教?导之恩，就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薛易的恩情自然应当回报，可是薛衡并不?是值得报答的人。

“就是因为?前掌门的这番话，师姐才默默忍受了那些不?公吗？”闻雁轻声道。

顾乘愣了一下，下意识否认：“并无什么不?公……”

“明明是自己最先从剑窟取回名?剑，却因为?掌门要让薛灵正成为?七剑之首，命你不?可将此事声张，不?算不?公吗？”闻雁打断了顾乘的话，“薛灵正自己取不?到名?剑，就叫你同去?剑窟，由你来面对比正常情况强了三四倍的剑灵，不?算不?公吗？”

顾乘一时无言。

而闻雁的声音仍未停下。

“叫你去完成薛灵正没完成的任务，回千机堂上报时却隐去?你的名?字，这不?叫不?公平？”

“二十三年前的仙门大比，剑宗七剑里独独缺了你，说是你在闭关修炼，可实际上根本?没?派人去沉日峰问过你，这难道不?叫不?公？”

“那些千机堂第三层没?人肯接的棘手?任务，回回都?叫你去?清，却不?给你完成任务该有的报酬，这也算公平？”

“还有一峰之主该有的俸禄，有几回如实交到你手上？你一年收到的灵石，只?怕他朝云峰一个普通弟子都不?如，这不?叫不?公平，那什么才是公平？”

一百多年，顾乘所遭遇的不?公之事岂止以上那些？

一桩桩，一件件，闻雁根本?说也说不?完。

顾乘久久没?有开口，沉默不?语。一件件都?是切实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没?法反驳，也没?理由反驳。

到最后，她也只?能说：“师尊对我有恩，薛衡师叔与灵正师弟她现今唯二在世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