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哥哥，你也听到了，”她用沾血的剑拍了拍克拉克的脸颊，“伊卡洛斯骑士要你‘好好地’活着呢。”

第九十六章 你以为我想吗？

至于克拉克最后的命运，伊卡洛斯无从知晓。宫廷政变结束之后，伊卡洛斯便失去了兴趣，独自离开了王宫，在王宫外一处隐秘的角落找到了娜塔莎和芬里尔。

芬里尔凑上来，“报仇的感觉怎么样？”

伊卡洛斯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快乐。”

“但总算了结了一桩心愿不是吗？”芬里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呀？”

“我不知道，”伊卡洛斯抬头看了一眼娜塔莎，“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不是很乐观，”娜塔莎摇了摇头，“我和芬里尔都逐渐感觉到体内的能量越发强盛，也就是说距离所谓的魔王形成完全体，应该没有多少时日了。根据科尔温走之前留下的时间……大概还有三个月。”

三个月……他的生命只剩下三个月了。

伊卡洛斯沉默了一会，随即问道，“科尔温去哪了？”

“他回兰普加的法师塔查资料去了，”芬里尔撇了撇嘴，“伊利亚王城没有飞空艇，近日也没有航线往来，他就自己跑到边境去买下了一辆飞空艇，直接一个人先回兰普加了。”

伊卡洛斯有点惊讶，“买下来？”

“是啊！早知道他那么有钱，我们也用不着跋山涉水地旅行，”芬里尔面露不屑，“不过那架飞空艇是正好路过在此地维修质检，不然他想买还买不着呢。”

但是芬里尔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不过说实话啊，我感觉他还是很关心你的。”

“我知道，”伊卡洛斯垂下眼，“那我们就去兰普加找他吧。”

娜塔莎挑起眉，“你不想见证伊利亚新国王的诞生吗？”

“不想，”伊卡洛斯哈了口气，转身往城外的方向走去，“走吧，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芬里尔犹豫着跟上去，一步三回头，“你不和你妹妹告别吗？”

伊卡洛斯脚步顿了一下，但随即又继续往前走，“不了。”

他怕一旦告别，伊莎就会看出来怎么，他不想让她担心，也不想让她参与进来，她应该有她自己的人生。

他们于是出发启程，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伊利亚的边境，刚好赶上一班前往兰普加附近城镇的飞空艇，耗时十五天就到达了兰普加。在这段时间里，伊卡洛斯几乎每晚都会主动来到他们二人其中一个的房间，有时候会无声地渴求，有时候却只是单纯地抵足而眠。他喜欢娜塔莎柔软的身体和时不时的轻拍与抚摸，也喜欢芬里尔热乎乎的怀抱和有些过于紧密的拥抱。他没有说来的原因，他们也自觉地不去问，就这样安然地度过了这十五日。

到了兰普加之后，他们便自觉地留给了伊卡洛斯单独去找科尔温的时间，分别去筹备未来讨伐魔王所需要的物资。

当伊卡洛斯来到法师塔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他似乎没有钥匙和解锁方式，只能试探性地碰了碰大门的把手，结果这座塔仿佛早就录入了他的身份一样，他轻轻一用力便推开了门。

上次来法师塔还是很久之前，那时候他们还在一路上打打闹闹，现如今的情景却完全不一样了。伊卡洛斯上到顶层，看见科尔温坐在书堆里面，整个人看上去乱七八糟的，眼底是浓浓的青黑，身边摊着一堆手稿，写着各种各样的字母和符文，听到伊卡洛斯靠近，他头也不抬，“自己找地方坐，我可没时间招待你。”

伊卡洛斯缓缓地走近，随意地捡起地上的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很多的方案，但全都被科尔温验证了不可能之后粗暴地划去，足足有十几条。

“没有必要，”伊卡洛斯放下纸张，“还是按照原来的方法来吧。”

科尔温闻言放下手里的手稿，皱着眉看向他，语气有些严厉，“你知不知道你会死？”

伊卡洛斯偏过头，“我知道。”

他们之间陷入长久的寂静，科尔温始终狠狠地瞪着他，那目光如有实质，让伊卡洛斯有些坐立不安。

“可人不都是要死的吗？”他故作轻松道，“我能死的有价值，这还算好的呢。”

“你凭什么这样轻视自己的生命？”科尔温突然站起来，气势汹汹地冲到他的跟前，“废了老命想让你活下去的是我，想尽办法让你不要死的也是我，怎么到你这一句轻飘飘的‘没必要’就揭过去了？你把我的努力我的心血当什么了！”

“我没要求你这样做，”伊卡洛斯生硬道，“再努力下去也是徒劳的，趁现在结束对我们都好。”

“伊卡洛斯，认识你这么久，我知道你冠冕堂皇，我也知道你装模作样，但我怎么没发现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呢？”科尔温揪住他的领子，“你不是很要命的吗？怎么到现在突然就放弃了？”

“人是会变的，”伊卡洛斯说，“……你可能不明白。”

科尔温尖啸起来，“好好，现在不明白的变成我了！”

他把伊卡洛斯往书堆里面一扔，指着他的鼻子声嘶力竭地指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活下去？要是我，我连滚带爬，我求着别人我也要讨一口贱命！是啊，我惜命得要死，所以我不懂啊！”

“伊卡洛斯！你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你以为我想吗？”伊卡洛斯突然大吼，“那我还能怎么办！除了接受它、合理化它，我还能怎么做？你告诉我啊！”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法师塔里面回荡，伊卡洛斯原本还能维持冷静，吼完以后却忍不住流下眼泪。他抿了抿唇，偏过头不愿直面科尔温的目光。

“我会找到的，”科尔温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我只是还需要点时间，你相信我，伊卡洛斯。”

“我不敢相信你，”伊卡洛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害怕我的愿望落空，我怕我无法再活下去，我担心我最终还是会落得和伊利亚一样的命运……”

他深吸一口气，“抱歉，我不是否认你的能力，我只是……”

“好了，我知道，”科尔温叹口气，“别道歉了，你这张脸哭起来真晦气。”

伊卡洛斯闻言把他推开，抬手抹了下脸上的眼泪，“晦气就别看。”

科尔温看他终于冷静下来，似乎也没那么消极抵抗了，于是嗤笑一声，把手里的书扔过去了两本，“哭完了没？哭完了就给我干活，你自己的命，别想让我全权负责。”

伊卡洛斯接过他扔过来的两本书，这两本都是来自金斯利的手稿，上面的内容杂乱无章又密密麻麻，虽然勉强还可以辨认，但是内容非常繁杂，浏览起来很是费时。

“把里面和净化、转移还有消除有关的魔法全都用工整的字给我抄下来，要是有咒语或者法阵你就照着一模一样地画，”科尔温头也不抬地又丢给他两支笔，“我相信你应该做过不少文书工作，这点事情对你来说不难吧，骑士大人？”

伊卡洛斯接过了他丢过来的任务，只是找了块空地坐下后小声地反驳，“我早就不是骑士了。”

科尔温用余光看了他一眼，“怎么，布莱克改革完了没给你留个骑士当当？”

“我不会再当骑士了，”伊卡洛斯翻阅着这份复杂的手稿，“成为骑士要么需要对某人效忠，要么得对王国保持终身的虔敬，可我既不想继续选择谁成为我的主人，也对伊利亚有些失望，我早就不是合格的骑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