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木制装修典雅温馨,黎宝因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等到稍微恢复一点点力气,她才发现自己现在?的位置,和当年为良霄讨公道时,停下来打?理自己的地方一模一样。
黎宝因扭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齐下巴的黑色短发,柔软的发丝微微卷起,此刻被风吹得极为凌乱。
她忽然有些感慨,去?年的时候,她还?养着一头长发,姆妈身体好些的时候,总喜欢给她绑两条长长的鱼骨辫子,末端用?彩色皮筋绑得很紧,然后用?粉色纱带系上蝴蝶结。
这样的时日,一去?不返。
而她,也跟上次一样,重蹈覆辙。
“你好像很喜欢这块玻璃?”
熟悉的语气从天而降,黎宝因蓦地抬头,就看到裕梦梁已经从车上下来,走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掐得手背真疼起来了,才忙忙收回视线,有些磕巴道:“先……先生,您不是?已经走了吗?”
“嗯,是?走了。”
黎宝因紧张地等他继续。
“但是?路过这里时,想起有个疑问,就想同你问清楚。”
裕梦梁随意坐下,停顿片刻,方才扭头注视着黎宝因的眼睛,“去?年,你也是?站在?这里犹豫不前。当时,我就在?想,裕公馆里是?有吃人的老虎吗?怎么让小姑娘这么为难?”
去?年,
她来找裕梦梁的那?次,
是?元宵节后的第三日。
那?时候,裕梦梁应该早就离开了上沪才对。
她还?记得当时梁太上门攀扯……姚铭羽好像是?说过类似于?裕梦梁刚走的话,但她当时满以为是?他婉拒梁太的说辞,并未当真。
难道,裕梦梁真的一直等她。
黎宝因心?底蓦地泛起难以言喻的辛酸与愉悦,她久久不言,裕梦梁似乎也并不着急。
车辆前的司机徘徊已久,黎宝因看到他上下车几次,似乎还?有接听电话的动作。
“先生,我们有五年的约定。您还?记得吗?”
裕梦梁颔首,随即又道:“这是?你给自己的期限。”
他惯常宽和温柔地告诉黎宝因,“在?我这里,你来去?自由。”
哪怕是?信件里已经提过,但黎宝因听到他的当面回应,还?是?觉得深感触动。
“那?先生刚刚的问题,我可以等五年期满的时候,再回答您吗?”
裕梦梁:“当然可以。”
黎宝因慢慢从石台上站起来,她停在?裕梦梁的面前,如?释重负,又有些郑重道:“那?,先生再见。”
裕梦梁望进她的眼底。
“好。再见。”
利用、自我 我其实很妒忌你的。
良霄的离开很突然。
那天是中元节, 黎宝因一大早就拉着良霄前往玉佛寺抄经祭祀,两人?几乎同时写毕,虔诚地?合上笔墨, 念完一遍回向偈。
起身的瞬间, 良霄轻声?说:“我要走了。”
那一刻,黎宝因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她原地?愣怔许久, 甚至顾不上大殿礼仪,急忙追出门?槛向良霄求证,“你?是说回公馆对么??”她强作镇定,自顾自地?解释,“阿姐要是有急事, 当然可以先走, 不用特意同我打招呼。”
良霄看她良久。
久得好像他们之间一下就变得陌生无比。
蒲团之上, 香客顶礼膜拜, 持香拿烛, 众生三根为己。
“宝因,谎言说太久,别连自己都骗了。”
良霄抬手?帮黎宝因整理耳畔乱发,她笑得婉转动?人?, 动?作还是那样的轻柔体贴,“你?那样的聪明,我设法接近许云壁, 所?图所?谋, 你?一定都晓得。”
“许云壁。”良霄念出这?三个字, 而后又?轻轻浅浅道破:“或许说,应该叫她许添芫。宝因,这?个名字你?应当不陌生罢?”
黎宝因摇头, 她不肯相信。
许添芫,港城著名歌剧演员,歌唱家。
从15岁出道起,就被圈内誉为小玛丽亚·卡拉斯,从歌剧舞后到原创女王,曾荣获亚洲金曲百家TOP1,包揽各大国际专业奖项,可谓是红极一时,风头无俩。
六年前,许添芫因为桃色绯闻被暴力袭击,从此?一蹶不振,后来据传检查出身患重症,这?才无奈退圈,但即便如此?,现在的媒体还是没有放过她,关于她的舆论流言从未在媒体的头版头条消失。
她是乐坛的一代?传奇,也是良霄曾经最推崇的榜样。
“许云壁到公馆的当日,我远远见过她一面,即使她不像舞台上那样浓墨重彩,即使她狠心摒弃了自己的名字,即使她舍去了那样光鲜的过去,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弃之如敝履的,却是我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给我呢?她能够彻底脱身,而我也可以踩在她的肩头,迈上云端。”
黎宝因不可置信,“所?以你?托我接近云壁姐,不是为了向她拜师求教。”
“宝因还是体面。”她笑了一下,轻轻地?说,“不必粉饰。我的确在讨好许小姐,想要她帮我牵线唱片公司,也是在利用你?,想要通过你?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