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贤文章。 “秦大夫,”沈凉生负手踱近窗口,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个时辰了,你这书看了几页?” “自然是看了不少页。”秦敬目不斜视,答得干脆利落,非但不见心虚之色,还有余裕反问句,“沈护法今日可已泡过药泉了?” “秦大夫不是建议我晚上再去?”沈凉生在窗边看他,挑眉道,“还是说,你这话的意思是在问我想不想起泡?” “沈护法想了。”秦敬话接得十分快,面色却不怎么妥当。虽说仍垂着头,耳垂却点点红了起来。 “秦敬,”沈凉生抬手穿过敞开的窗棂,合起案上书卷,“心思不在书上,看也无用。” “沈护法怎知我心思不在书上?”秦敬终于抬头,笑得十分斯文。 “这就要问你了,”沈凉生淡淡瞥了他眼,“方才个时辰,秦大夫到底是在看书,还是在看我?” “哈……”秦敬刚刚被对方句话引得面上薄热,现下却又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味道,竟探身隔着书案凑近窗口,轻轻拍了拍沈凉生的脸,“美人,矜持点。” 这么个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主儿,实在不该跟他废话。 沈凉生拽住秦敬的手,把将他整个人拉了过来,直接堵上那张吐不出象牙的嘴。 桂花甜香合风暗送,钻入厮磨唇间,缭绕于纠缠舌尖之上,时齿颊生香。 沈凉生突然难得有丝恍惚。心中似已千般满足,又似仍然觉得不够。竟有瞬生出个荒唐念头想把这个隔着窗子与自己亲吻的人合着月桂起酿成壶酒,慢慢啜饮生。 秦敬被他拽得上半身趴在书案上,腰在案边硌久了,不舒服地挣了挣。 沈凉生放开他的唇,下瞬直接从窗口掠进屋内,将人揽进怀里,轻轻吻着他的眼睑。 “有门不走,非要跳窗,真是宵小行径。”秦敬被他弄得有些痒,边笑边揶揄了句。 “你这屋子里有什么值得我偷的?”沈凉生抱着他挪去床边,欲做什么已是昭然若揭。 “这么个大活人在这儿……”秦敬人被压倒在床上,口中却仍不老实,附到身上人耳边调笑道,“自然是偷人了。” 沈凉生手指潜入对方衣下,细细摸索。 夏日衣裳穿得少,亵衣也换了最轻薄的料子。隔着薄薄层细棉,胸口那两小粒物事被随意揉弄几下便硬了起来,摸上去可爱得紧。 “这儿舒不舒服?”沈凉生褪去他的外袍,隔着亵衣辗转吮咬着两粒乳 头,津液沁湿布料,胸前两块湿润痕迹有些隐晦的淫 靡。 “舒服……”秦敬似是被他撩得心头火起,自己主动拽散衣襟,露出硬 挺乳 尖,“所以再亲亲吧。” 沈凉生便重低下头,直接吻上左边那粒小东西,含在齿间不轻不重地逗弄,手摸去对方胯 下,果见已有两分抬头。 “嗯……”许是下头被人包进掌心搓弄的滋味当真不错,秦敬微微哼出声,闭着眼小声咕哝了句,“沈凉生,我喜欢你。” “…………” “怎么了?”沈凉生突地停住动作,秦敬睁开眼,有些莫名所以地看着他。 “不怎么,还要不要?”沈凉生口中应答自如,心中却觉得有些诧异。又不是不知道,身下这人在床上只要被弄舒服了就什么都肯说,句“我喜欢你”早便不知听了少回。只是不知为何,刚才听到时心竟猛地跳快了分。 “要……”秦敬下面那根刚被揉得硬 挺,怎么舍得说不要,顿了顿,想是食髓知味,记起后面的快活,又低声补了句,“……后头也要。” “虽说不是美人,可也矜持点吧。”沈凉生收整心神,嘴上陪他打着言语官司,手下亦丝毫不慢,三两下除净两人衣衫,手指摸去秦敬后身,缓缓按摩股间穴 口。 “自己长成这样,当然没人能入得了你的眼。”秦敬假模假式地挤出脸委屈,抬手握住沈凉生的胳膊,哼哼唧唧道,“男人又不是大姑娘,我长得囫囵就算对得起你,嫌弃什么。” “谁说我嫌弃了?”沈凉生看他这副德性就觉得好笑,虽未真笑出来,却也凑近他耳边低道了句,“再者说,秦大夫可听过有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秦敬闻言立时老实下来,面上又泛出层薄红。沈凉生看在眼中,顿觉对方样貌真是十分不错,不只是这张脸,而是浑身上下,从发丝到脚趾,无处不让自己爱不释手。 这么想着,便自他的眉心徐徐吻了下去。吻过那双温柔情的眼,水润柔软的唇,似振翅蝴蝶般惴惴颤动的喉结。吻过平直的锁骨,光裸的胸膛,挺立的乳 尖。吻过平坦的小腹,舌尖在脐间撩拨两下,便再划下,点点将他私 处耻 毛舔得濡湿。吻过那根滑腻宛若处子的物事,含住龟 头重重吸 吮。吻过柔嫩的腿根,饱满的囊袋,仔细舔湿微微张翕的小口。吻过修长的腿,瘦削的脚踝,情动得已然蜷缩起来的脚趾。 “嗯……沈凉生……”秦敬渐被吻得不能自持,呻吟着念出对方的名字,喃喃地重复道,“我喜欢你……” 不,绝对不是错觉,定是真有哪里不对。 沈凉生复听得那句“喜欢”,心竟又猛地跳了下,而后愈跳愈快,脑中生出股无以名状的焦躁。 他深深进入他的身体,与他交换个密不透息的长吻,下下疾速律 动,焦躁却始终存在,不能稍缓。 “啊……”秦敬突被对方拉得半坐起来,体内物事顶至极限,不由低呼出声。 沈凉生将他正面抱在怀中,脸对着脸,胯 下狠猛顶 送,也不知还能如何排解那股焦躁,眉头越蹙越紧。 “我喜欢你……阿凉……我喜欢你……” 秦敬似也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许是想说些什么安抚,却不知口中话语全是火上浇油。 “当真喜欢?”沈凉生听到自己问出这句话时,刹那悚然愣住。心中那股焦躁蓦地随着这句话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恐惧。 他终于记起了,这不过是个梦。 梦中还是夏日,他们刚刚相遇,便已共赴巫山。 倒错了时光,打散了岁月,不过是场迷梦。 而自己的所思,竟只是想在梦中问问他: “可是当真喜欢?” “沈凉生,我喜欢你。”怀中人果然给出句自己想要的回答。 话音甫落,便见三千青丝顿成白发,眼前脸孔再无丝血肉,唯余干枯的面皮紧紧贴着头骨。 “我喜欢你,是真的。” 无论面容如何可怖,眼神却还是那般认真温柔。认真温柔地,说着喜欢他。 “如此便好……如此就够了。” 心中恐惧终也散去。无惊无怖,他紧紧抱着具枯尸,在梦中抵死缠绵。 或许鏖战前的夜总是格外漫长。沈凉生睁眼时天仍黑着,四下片宁静。 于是他也静静躺着,伸手自怀中拿出梦草,复又摸到那个香囊。 囊中香料早已腾空,只有苗然当日匆匆敛了把的飞灰,实在太少,连袋底都铺不满。 沈凉生探

分卷阅读33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指进去,指尖沾了点灰粉,举至唇边,尽数舔净。 自是没有任何味道。 像那句“真的喜欢”,也不过是梦中握紧,梦醒成空。 渐渐天光破晓,沈凉生起身整装束发,推开房门,迎向此生最后战。 “秦敬,当日那个誓言,恕我不能再允。” 战至最后,刑教教众死的死降的降,或有侥幸逃脱的,也难再成大气。 两位长老同四位堂主皆已身死,剩下个沈凉生,或许能逃,却不想逃。 “不是因为恨你,只是试过方知,我做不到。” 旭日高悬,天理昭昭。犯下太杀孽,终有清还日。 沈凉生处处见伤,手握佩剑,身周好手环伺,片刻短暂对峙。 手中佩剑像感应到主人心意,突地嗡声长鸣。 不似示威,只似剑哭。 利剑仍自哀鸣,剑的主人却笑了。 “你留下真假不知的四个字,我愿还你真心实意的四个字。” 场夏雨早便止歇,绘着水墨芦花的纸伞早已委于泥尘,原来真的命数早定。 只是若能时光重头,再回到那方天地,再对上那双的眼睛,再听到那个人的问语。 他定愿笑着告诉他: “但求死。” 《长相守》 就期待三十年后交汇十指可越来越紧愿七十年后绮梦浮生比青春还狠──《任白》 林夕 三月初天仍冷着,天时却长了。六点电影散场后,外头也不过将将擦黑。天宫戏院票价低廉,便是平日上座也有七、八成。加之最近正逢上丄海阮姓女星香消玉殒周年,虽说津城远在北地,各大戏院也纷纷赶趟,翻出几部佳人旧作重映,时场场爆满。今日天宫放的是部《野草闲花》,当年公映时沈凉生尚在英国念书,只在当地华人报纸上见过两张剧照。如今再看来,荧幕上声赛黄鹂的卖花女早化作抔尘灰,好好的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码,终成了个笑话。 散场后人潮汹涌,摩肩接踵地往外挤。不过自孙传芳于居士林遇刺后,各路蛰居在津的政要军阀人人自危,沈凉生亦被沈父强制要求带着保镖方能出门,是以场面再挤也同他没什么关系,两个保镖左右当先开路,沈凉生走在中间好似摩西渡红海。眼见快到了门口,却闻身后阵骚动,有人操着方言喝骂:“挤嘛挤嘛,赶着投胎呐!”沈凉生微回了下头,原来是有人不知掉了什么东西,正弯着腰四下找,被人潮挤得来回踉跄,万摔趴了,半要被踩出个好歹。沈凉生看那人着实狼狈,顿了顿,难得发了回善心,带着保镖退回几步,为他隔出小方清静天地。“劳驾让让……诶这位,您高抬贵脚……”那人只顾弯腰埋头,嘴里咕咕叨叨,倒是口字正腔圆的国语,不带本地土音。待终于找到东西直起身,也是副斯文读书人的模样,看面相挺年轻,穿着身蓝布夹袍,高高瘦瘦,未语先笑。“谢,”那人先礼貌道了声谢,又顺嘴开了句玩笑,“这人得跟下饺子似的,再挤可就成片儿汤了。”“不客气。”沈凉生淡淡点了下头,瞥见他手里攥的物事,原来是副黑框眼镜,镜片儿已被踩破了边,镜腿儿也掉了根,便是找回来也戴不成了。 “我说秦兄,怎么眨眼你就不见影儿啦?”过了这么会儿,人已渐渐稀疏,不远处有个圆脸年轻人招呼着挤过来,待看清几个人对面立着的阵势,又疑惑地停了步子。“小刘,我没事儿,”那人先转头对友人交待了句,方同沈凉生告辞道,“这位……” 想必不知如何称呼,却也没有问称呼,只笑着点点头,“回见。”“再会。”沈凉生答过句,两人便继续各走各路。只是出了戏院大门,走出去十几步,沈凉生又鬼使神差地驻足回头望去。二十号路两侧商家林立,正是华灯初上的光景,人群熙熙攘攘,他却眼便自其中捕捉到方才那人的背影。瘦长的身形套着件薄夹袍,足比身边敦实的同伴高出两个头,正微伛着身听友人讲话,边听边走,暮色中灰扑扑的条背影,摇摇晃晃地没入人流,慢慢找不见了。 “秦兄,刚才那人你认识?”“不认识。”这厢闲话的主角却正是身后驻足回头之人,小刘好奇地追问了句:“那你有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你看他那身打扮,就知道跟我们不是路人。瞎套近乎这码事儿,秦某可从来不做。”“秦敬,你少跟我贫嘴。”小刘笑骂了句,眉飞色舞道,“我倒觉得那人我在《商报画报》上见过,看着挺像沈克辰的二公子。”自北洋政丄府倒台后,隐居于津的下野军阀如过江之鲫。其中有野心不死的,想着天津与北平相距不远,那头有个风吹草动这头便可伺机再起;也有弃政从商的,沈克辰便算其中翘楚。“那你定是认错了,若真是沈家的公子,看戏也要去小白楼那头才是,怎么会来劝业场凑热闹。”“谁让平安自恃身价,极少上国片。说不准人家沈公子也是阮小姐的影迷,特来观影以悼佳人。”秦敬没再接他的话茬,专心垂头摆弄着破片儿掉腿儿的眼镜,脸“心肝儿我对不住你”的丧气相。“祖宗,您眼神儿不好就看着路!”小刘没奈何地扯住他的袖子,生怕不留神又弄丢了人。 秦敬确是眼神儿不大好,为了看清东西直眯缝着眼。少了镜框遮掩,眼角边生来便带着的颗朱砂痣愈发鲜明。说起眼角这颗痣,秦敬在北平师范大学念书时,还曾被同窗好友取笑道:“你这痣红得实在邪性,又长在这么个地方,可见你上辈子准定是个姑娘,被相好沾着胭脂点了记号,方便转世投胎再续前缘呐。”秦敬这人眼神儿不好,脾气可是等的好,而且特别爱开玩笑。闻言也不着恼,只板着脸道:“怪力乱神之事,秦某是从来不信的。”跟着凑去友人眼前,痛心疾首道,“但自打见了你,真是容不得我不信。官人,你可知奴家苦等了你少年?”唬得友人跳开三尺,连连笑着摆手:“最难消受美人恩,冤家你还是赶紧忘了我吧。” “二少?”沈凉生突然驻足回头了半晌,随行保镖不由有些紧张,以为周围有什么动静,手已伸进怀里,暗暗握住枪柄。“无事,走吧。”走到泊车的地方,人钻进前座,人立在车旁,待沈凉生上了车,方陪他起坐到后座。沈凉生原本的车是辆雪佛兰,可自打孙传芳出了事,沈父便逼着他换了辆加装了防弹钢板的道济,可见对这个小儿子有着紧。但这着紧的缘由,却关系着段不光彩的秘辛。沈凉生的母亲有半葡国血统,从事的行当不怎么正经,说白了就是个高级妓女。沈克辰认下了她生的儿子,却碍于得罪不起正房太太的娘家,未敢将人娶进门,只养在外面,先头还给些花销,后来见她染了大烟瘾,怕是

分卷阅读34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个填不满的无底洞,索性不管不顾了。当年那个被烟瘾折磨得形销骨立的女人曾三番五次跑到沈家闹事,来来回回只叫着沈家大太太的名字,声声嚎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阿凉,你要还认我这个娘就别放过她!沈克辰少顾念点以前的情分,每次都是将人赶走了事。次数了,沈凉生在沈家愈发难以立足,十四岁便被送去英国,说是留洋,与流放也差不。家里只给付了头两年的学费,后几年全靠自己半工半读,待到学成归国,并非为了认祖归宗,也并非想着为母报仇──说句实话,他对生母、对沈父、对故国都没什么感情,只是权衡了下形势,比起孤身在异国打拼,吃尽苦头也不定能出头,还是回国有机会。尤其是北洋政丄府倒台后,沈太太那个得罪不起的娘家也是雨打风吹去,沈太太在沈克辰面前再说不上话,未等到沈凉生回国便郁郁而终。沈克辰于花甲之年寡居在津,身边大儿子不太争气,午夜梦回时忆起当年爱过的女人,对小儿子实有几分歉疚,见沈凉生愿意回来,自是欣然应允。沈凉生个人在异国磨炼年,归国做了少爷,外表是严谨而丝不苟的,骨子里却是不择手段的秉性。此番回国,抱的就是捞笔算笔的念头,只待捞够了本便远走高飞,反正世界之大,哪里对他都样。从未觉得哪里是家乡,便处处皆是异乡,反而了无牵挂。 沈家大少原本只是“不太争气”,待沈凉生归国后,少也有了些危机感。兄弟俩表面上还算过得去,暗地里几番较量,做大哥的却败涂地,好不容易燃起的点志气被狠狠打压下去,人便愈发颓唐,整日泡在马场,后来又迷上了赌回力球赛,回家就是伸手要钱,“不太争气”终变成了“太不争气”,沈克辰的精力又年不如年,待到沈凉生归国的第六个年头,已将沈家泰半生意投资掌握在手,走与不走,什么时候走,端看时局如何发展。 这段过往虽不光彩,却也难免有知道几分内情的熟人。背地闲谈起来,对沈家二少的评价总离不开句“会咬人的狗不叫”。沈凉生不是不晓得这些风言风语,可压根不往心里去,又或者连有没有心都要两说。有时候连沈凉生自己都觉得,他这名字可真没取错。确实活得凉薄。 车开出二十五号路,道上稍微清静了些。沈凉生八点在吉士林还有个饭局,赶着回家换衣服,便叫司机提了速,却没开两个路口,又突道了句:“慢点。”驾车的保镖枪法不错,开车的技术却不怎么样,闻言竟踩了脚刹车,沈凉生身子倾了倾,倒也没发火,只淡淡吩咐了声:“没事了,继续开吧。”车子继续往前驶去,沈凉生斜倚在皮座里,丄手支头阖目养神,面上波澜不兴,心里头却有些不平静。方才有那么瞬,他透过车窗,瞥见路边个高瘦的人影,脱口而出叫了声慢,下瞬又看清了,并不是自己脑中想的那个人。明明素昧平生,不过是偶然的段小插曲,如此念念不忘,沈凉生自己也觉得十分讶异。他闭着眼,在脑子里重勾勒了遍那个人的面目,竟是鲜明得像副画,笔笔都是用刀子刻出来的。那人似仍立在身前,高瘦斯文,嘴角含笑。大约因为戴惯了近视镜,直微觑着眼,眼角小粒色若桃花的朱砂痣,竟似有股脉脉含情的神气。便在那刻,仿佛疾驰中猛踩了脚刹车,沈凉生心中突地沈,又再轻,只觉瞬恍惚。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自己心上猛地推了把。 当夜饭局上,沈凉生难得喝了些,午夜倒在床上,带着薄醉睡过去,做了个再生动不过的绮梦。梦中紧紧压着具暖热的肉体,分不出男女,看不清面目,只记得身下人眼畔颗鲜红如血的小痣,却是自己亲手提笔点上。不过是个绮梦,快丄感却来势汹汹,竟超过以往任何次性爱。及至自梦中高丄潮里回到现实,心仍跳得厉害。 房内窗帘紧闭,厚重的丝绒幕帏阻断了外界光亮,亦似把这间摆着四脚大床的卧房自浑浊世间割裂开来。房中切都是舒适的,氤氲着暖热的黑暗。沈凉生记起梦中那具同样暖热的肉体,身下竟又起了些反应。这无根无由的情欲实在古怪,古怪得连绮梦的对象保不准是个只有面之缘的男人都没什么紧要了。且不提留洋年,只说归国后商场应酬,再不堪的勾当也见过,包戏子玩相公这点事儿根本排不上号。这浮华又动荡的年头,苟安于国中之国的租界中,道德伦常与是非对错似乎也随之淡漠下来,只剩下奔命似地寻欢作乐。沈凉生冷眼旁观,半时候觉得自己像个看客,随身可以抽身而退。但也偶尔觉得自己早已浸淫其中,与其他浑噩找乐的人也没什么两样。譬如现下躺在床上,探手拢住身下又再硬挺的阳丄具,捋动间似又回到昨日十字街头,眼望着条灰扑扑的背影隐于人潮,心中竟有丝莫名空荡,遗憾着没有问他的名字。手底愈捋愈快,心中遗憾也跟着发酵膨胀,慢慢变了味道,全化作股赤裸裸的侵占欲望。骨子里的阴戾秉性蠢蠢欲动,沈凉生冷冷心道,守株待兔也好,挖地三尺也罢,想要的东西,必定是要弄到手里方才快意。 二既知那人姓秦,又似学生模样,沈凉生便盘算着是否要从津城几所高校找起。但这念头是仅存活于黑暗之中的,待到起身拉开窗帘,迎入满室光亮,脑中杂念似就被这光冲淡了几分。又忙了上午正事,午间饭桌上再想起来,已是觉得要如此大费周章去找个人实在荒谬。 早年独在异乡求存的日子将沈凉生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投了少资本,收回少利钱,心中本明账。这么个萍水相逢的人,若真大动干戈去找,不是找不到,只是不上算。欲火高涨时眼前有个隐隐绰绰的影子,天亮了,影子便鬼般畏光似地散了。绮梦中的影子再美妙也抵不过身边鲜活的肉体──沈公子身边自然是不缺女伴的,至于那样浓烈的梦,也并未再做过。 春去夏至,转眼到了暑末,中国大戏院竣工开幕,举城轰动,首场剧目便是出《群英会》,台上名角济济,可算场盛事。首演门票老早便被抢购空,演出当日戏院门口挤了不少人,有抱着侥幸心思等退票的,有高声求卖票的,片喧哗热闹。沈凉生对听戏没什么兴趣,不过建这戏院沈家参了不少股,于情于理都得出席。车刚开上二十号路便堵得厉害,走走停停,沈凉生等得不耐烦,吩咐司机守在车上,自己推门下了车,顺着边道往戏院走去。孙传芳遇刺事件已经过了快年,风波平定后,未再有人出过什么岔子,沈凉生也不再带保镖出门,随行只有位女伴,还有位周姓秘书,三十来岁,容长脸,浓眉大眼,不但长得精神,而且颇会来

分卷阅读35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事儿,算是沈凉生的臂膀之。女伴穿得时髦,只是蹬着高跟鞋走不快。沈凉生留洋年,于这场面上的礼貌从不懈怠,自是不会催她,绅士地容她挽着自己慢慢溜达。“文森,上回跟你说的舞会,你抽不抽得出空?”与女伴交往时,沈凉生惯常只让她们称呼自己的洋名,闻言敷衍了句:“到时再看吧。”女伴很识趣,也不再追问,挽着他走了几步,却觉身边这位爷突然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入眼乌压压片人头,并不知他看的是个什么。 沈凉生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满坑满谷的人群中,眼便捕捉到数月未见的道人影。仍是高瘦身形,只是蓝布夹袍换成了蓝布长衫,那副黑边眼镜这回倒是稳稳当当地戴在脸上,遮挡了斯文眉目,显得有些老气。不找归不找,这般天上掉下来的机遇,若不抓住就不是沈凉生。那刻他的心确实跳快了两拍,舍下挽着自己的女伴,大步走了过去,脱口而出道:“你也来看戏?”话问出口,沈凉生才觉得这话问得太过唐突,对方恐怕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只得补了句:“几月前在天宫……”“我记得,”秦敬却笑了,点点头,“可是巧了,上回谢你。”他也是记得自己的──有那么瞬,那种恍惚的感觉又重涌上头,心猛然跳得厉害,竟似十分喜悦。但甭管心里怎么想,沈凉生面上总是冷静而自持的,当下也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敝姓沈,沈凉生。不知贵姓……”“免贵姓秦。”秦敬客气地答过句,却未报出全名。沈凉生等的正是他的全名,见他不肯说,故意不再接话,气氛时有些尴尬。“沈公子可是来看戏?”秦敬虽做中式打扮,腕上却戴了块洋表,好似全不知气氛尴尬般抬手看了看点儿,含笑道,“时候不早,再不走可赶不上了。”沈凉生听他叫自己沈公子,便猜到他大抵晓得自己的父亲是谁,又猜测着他不肯报出全名,半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故而不愿与己结交。可这个缘由也并非全说得通:来沈凉生行事用沈父的名义,自己很是低调;二来沈家是有名的亲英美派,倒不是沈凉生么有良心,只是日本人太贪婪,与他们做生意根本就是吃亏的买卖,沈凉生压根不打算扎根常住,自然不会为了长远ibgt;景炝谥仆换e的利益。是以报上时政评论对沈家倒不苛刻,也有收了好处的记者,写过几篇褒扬沈父的文章,大抵风评还算不错。 “既然都是看戏,便起走吧。” 秦敬马虎眼打得好,沈凉生也答得滴水不漏,左右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不了,我不是来看戏。”秦敬仍然笑得礼貌,又微扬了扬下巴,打趣道,“沈公子,天晚风凉,莫叫佳人等太久。”沈凉生随他的示意回头看了看,果见女伴同周秘书都跟了上来,正在不远处觑着这边,显是穿得不够,紧紧裹着披肩。“你等我下。”沈凉生说完便走过去,吩咐周秘书先领人去包厢就坐,复又走回来,仍立在原地同秦敬你退我进地闲扯。 “沈某不才,承蒙父荫,自己没什么作为,”沈凉生索性把话说开,“秦先生厌弃在下风评不佳,不愿与我同流合污也是没错。”“沈公子说笑了。”秦敬方才不是不想溜,只是这么两句话的工夫也溜不到哪儿去,反倒躲得太明显,故而老实在原处没动,却没成想这位少爷回来头句就给自己扣了顶“你嫌弃我”的帽子,时头都痛起来,心说小刘啊小刘,枉你号称自己最爱搜罗名流秘辛,怎么就没告诉我沈二少是这么个自来熟的性子,可真够难打发。不过话说回来,以秦敬的好脾气,这般不愿与人结交还是破天荒头回,而且还没什么能摆得上台面说的理由──他与沈凉生只有面之缘,对方既非亲日国贼,又曾好心帮过自己,怎么说都不会有讨厌这个人的理由。况且就这面之缘,自己却清清楚楚地记在了脑子里。甚至待小刘无聊地翻出旧报核实对方正是沈家二公子后,自己每次看报,看到有提及沈家的消息,都会不由自主地地瞟两眼。如此说来,自己对这个人非但不讨厌,且该算是有好感的。只是抽冷子再偶遇,第反应却是不想同这人有什么牵扯。总觉得若真同他牵扯上,后头准定没什么好事儿。这般莫名其妙的直觉,别扭得连秦敬自己都觉得好笑。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让在下入不得秦先生的眼?”此番为了应酬,沈凉生穿得极正式,身雪白西装立在夜色中,来来往往的人都免不了回头打量──这白西装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穿的,沈凉生却偏将身雪白华服衬出了十分颜色。许因为那四分之的葡国血统,他比秦敬还要高上两分丄,身姿劲削挺拔,活像从服饰画报上走下来的西洋模特。现下手插在裤袋里,闲适立的姿态,自有股风流倜傥的味道。“哪里,沈公子表人才,芝兰玉树……”秦敬虽晓得对方不过是开个玩笑,却也难得话到说半,不知该如何扯下去。“总不会是因为我长得太吓人吧?”沈凉生看他支支吾吾,突地笑着瞥了他眼,变本加厉地打趣。说到长相,沈凉生长得自然离吓人差了十万八千里。那点西洋血统从他面上并看不大出,仍是乌眸黑发,只是肤色比普通人要白皙几分,面目轮廓也比寻常人要深,鼻梁挺拔而嘴唇削薄,不笑时英俊肃美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笑起来却如春阳乍现,冰雪消融,霓虹映照下眸子深得似口古井,掩在纤长的睫毛下,确是晃得人眼珠子疼的好相貌。“……唉。”秦敬被他看得心头竟兀地跳了跳,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心说个男人长成这样可真作孽,再者说沈二少您想交什么样的朋友交不到,何苦如此不依不饶。 “别傻着了,往前走走吧。”沈凉生倒不再逗他,只像熟稔友人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当先迈开步子。秦敬愣愣地跟着他往戏院的方向走了两步方才回过味,老实交待道:“我真不是去看戏,你也知道这票难买……”话说到这儿又猛地打住,只觉对方根本是设了套儿等着自己钻──票再难买,怕也难不住眼前这位少爷。沈凉生闻言果然似笑非笑地看了他眼,淡声道:“再遇便是有缘,秦先生可愿赏脸在我那儿凑合凑合?”“在下可不敢叨扰,”没完没了地被他打趣,秦敬也忍不住回嘴道,“那不是电灯胆──唔通气。”秦敬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这句广东方言倒也讲得和他那口国语样,甚是字正腔圆。留洋华人讲粤语,沈凉生自是听得明白,心知他在调侃自己带着女伴,不愿没眼色地夹在中间,当下也不勉强,却也没停下步子,只说你跟我走就是了。秦敬心道这位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少爷脾气,恐怕我行我素惯了,自己若再推辞便是不识抬举,难免惹他不快──虽说直觉不愿

分卷阅读36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与对方有什么牵扯,但若当真惹恼了他,自己却也下意便觉得不好受,于是再不言,爽快地跟了上去。 沈家是戏院股东,自有专人负责接待,沈凉生同那人低语两句,便见那人快步往层座席走去。沈凉生陪秦敬在明晃晃的大堂里,继续换着话题闲谈。“看你年纪不大,还在读书?”“沈公子好眼力。”“哪所?”“圣功。”沈凉生闻言愣,没记错的话圣功不但是所中学,还是所女中。秦敬见他愣住却噗地笑了,实话道:“我早不读书了,是在圣功教书。”“哦,那叫你先生倒是叫对了。”沈凉生倒似不在意被他摆了道,淡淡点了点头。秦敬记起还未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如今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刚要自报家门,又见方才那人已然回转,对两人躬身道:“两位这边请。”秦敬知道这种演出,前几排的位子自然不会对公众发售,都是人情专座。却没想到沈凉生特为他把票换了换,只拣了不前不后个位子,想是怕他坐在前头人情座里拘束。虽感激他用心周道,可也不便挑明了说,最后只是普通谢过,目送着沈凉生往二楼贵宾包厢走过去方才坐定。“对了,”这头秦敬屁股还没坐热,那头沈凉生又走了回来,半弯下身,依然似对好友般拍了拍他的肩,凑近他耳边低声道,“下回见面,记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明明是句打趣之言,合着低语间温热气息与话中笑意起钻入耳中,偏生出股说不出的亲昵味道。秦敬愣愣地坐到灯光暗下,好戏开场,方觉出自己刚才竟是有些面热。他不由自惭笑,心道这是怎么了,收整神思专注台上戏目。只是看着看着,又终忍不住回过头,目光往二楼包厢扫过去。中国大戏院的设计师俱是洋人,仿的是西式建筑,行的亦是西式做派。看戏也仿佛观影似的,台上灯火通明,台下却片昏黑。这样黑,又这样远,许包厢中,秦敬却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个人的身影。许是白西装太显眼了吧,他在心中自我解释道。可又觉得是因为那人在黑暗中亦是具发光体,稳稳勾住自己的目光。脑子不在戏上,却也迷迷糊糊地听到台上念白:“想大丈夫处世,遇知己之主,外托君臣之义,内结骨肉之恩,言必行,计必从,祸福共之。”今次扮周瑜的是小生名角姜妙香,句念白字字珠玑,声声烁人,“祸福共之”四个字,道得极是情真意切,爽朗昂扬。秦敬有些恍惚地转过头望回台上,心神不属地看完出戏,中幕休息时灯亮起来,再往包厢看过去,却见那人想是已经全过场面应酬,提早离了席,已经不在那里了。 三那句“下回相见再告诉我名字”自然只是玩笑,沈凉生当夜便吩咐周秘书去查圣功女中的教工名单,周秘书果也十分得力,隔日下午就将查得的资料送到沈凉生案头。不只有名字年龄排班课表,便连秦敬家里做什么,在哪儿念过书,大略有什么社会交往都查得清二楚。沈凉生大略翻了翻,却并无兴趣细看。这人他的确是想弄上床的,可也没存了什么长远心思,搞这么复杂实无必要。 说是要弄到手,但也不能太急,步步紧逼恐怕适得其反。沈凉生觉着对方虽说开头有几分不愿与己深交的意思,察言观色间却并非对自己没有好感,于是戏院那夜故意未与他再打招呼便先行离去,譬若放线钓鱼,根线抻了两个礼拜方才去了趟圣功女中,只等对方下课后约他吃个便饭。圣功女中在法租界义庆里,沈凉生在英租界宝士徒道办公,离得并不算远,车又开得顺畅,到时学校尚未放课。沈凉生将车子停在校门对面,摇下车窗点了支烟,本想就这么坐在车里等他出来,支烟吸完又改了主意,下车往校门口走去。门房见这位先生开着轿车,穿得体面,想必是个正经人,略问了问便放他进了校。校舍并不大,沈凉生又有秦敬的排班课表,轻松便找到了教室,不远不近立在窗外,往课室里望过去。方才慢慢吸烟时沈凉生便琢磨着,不知这人在讲台上是个什么模样。待到真见着了,和自己想象中有些样,却又不大样。虽然已是九月中旬,但秋老虎反常地厉害,天仍有些燥热。秦敬仍架着那副黑边眼镜,却换了身西式打扮。因为天热的缘故,只穿着件白衬衫,配了条黑色西裤。衬衫领口并未扣严,袖子也挽到肘间,下摆扎在裤子里,愈发显得腰瘦腿长。沈凉生望着他立在讲台上,手里拿着课本,讲的似是篇古文。至于究竟是哪篇,沈凉生的国文比他的英文差出千里,自是全然不知,只觉得那人口中之乎者也与他那身装扮并不违和,像自己住了六年的这座城,中西合璧,自有股风情。 沈凉生虽未正杵在窗边,却也有上课走神的女学生扭脸便看到他,愣了愣,悄悄拍了拍前座女生,米诺牌似地个个传下去,少顷窗边两行学生再没人听课,眼接着眼地偷偷往外瞟。到了这份儿上秦敬想看不见沈凉生也是不成了,略冲他点头笑了笑,又用手中书册敲了敲讲台,警告道:“听课。”可惜秦敬面上笑意仍未收回来,句警告说得也没什么气势,反倒提醒了剩下埋头读书的学生,外头有新鲜事瞧。台下学生无心听课,台上先生的心思也非全在书上。自打上回沈凉生与他不告而别,秦敬心里便似拴了根风筝线,线那头放的是自己腔无聊闲思,飘飘悠悠落不到实地。虽然未曾告别,但听他的话意,应是会再来找自己的──这么想着线就愈放愈高,心魂乘风直上,好片天开云阔,秋高气爽。但等了个礼拜也未见人,日子再过下去,又觉得那人不过是说说而已,毕竟不是路人,便是时热络也代表不了什么,心血来潮过后怕早忘了这码事儿──这么想便风止云消,心忽荡着往下落去,将坠未坠。若对方是个姑娘,秦敬定会觉得自己这是撞上了场不合时宜的恋爱,但对方偏偏是个男人,秦敬也只有扪心自问句:先头还不愿与人家有什么牵扯,如今却又这般想同他交个朋友,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可惜个问题问来问去得不着答丄案,及至真看到那人在窗外,朗朗秋阳下,仍是那般卓然不群的模样,又觉得不需要什么确实的答丄案了。台上台下都是心思浮动,好在离下课只剩十来分锺,秦敬勉强把最后段讲完,正踩上放课锺声。“别光顾着玩儿,来周可有考丄试,回家记得温书,考坏了谁都别来跟我哭。”秦敬边收拾教案课本边点了句,台下学生却是左耳进右耳出,群小姑娘挤到讲台边叽叽喳喳:“先生先生,外头那人是你朋友么?”“他是不是电影明星啊?我怎么没在电影里见过他?”“先生,快说他叫什么名字……”秦敬教的是初中部,群小丫头同他没大没小惯了,七嘴八

分卷阅读37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舌吵得人头痛。“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啊?”秦敬下课后也实在没什么先生的样子,揶揄个比自己小了十岁还拐弯的小姑娘也不嫌丢人。小姑娘又看了看教室外那人,好看归好看,只是看着就有点吓人,撇撇嘴,老实道:“我不敢。”“噗,”秦敬忍不住笑出声,拿手中书册轻轻敲了敲她的头,“就敢跟我横,真是耗子扛枪窝里反。” 沈凉生在外头望着秦敬跟学生说笑,倒不嫌他磨蹭,待到秦敬终于脱身走过来,方颔首招呼道:“正巧路过,顺便找你吃个饭。”“真的是路过?”明明只见过两面,却莫名觉得同这人已然熟稔,秦敬边带他往职员室走边随口开了个玩笑,“不是特地来找我?”“也是特地来找你。”秦敬闻言侧头看了他眼,沈凉生面上并无什么表情,秦敬也看不出他这话是真是假,遂打了个哈哈道:“那还真是劳驾。上回沈公子请在下看戏,这回便让我做东吧,只是这月中不上不下的日子,也请不起什么好的,二少可别嫌弃。”“不会。”沈凉生也不推让,反正有来有往正好方便再来再往。这人到底不是舞厅小姐,看上了便能立马带出场,少得再交往几次方可入正题。 说话间进了职员室,秦敬抬眼便见自己位子上坐了个人,圆脸小眼,笑起来好像庙里供的弥勒佛,正是小刘这个闲人。“哎呦喂,您老人家可算是下课了!”小刘虽不在圣功教书,却是常常过来找秦敬,此时正坐在他位子上喝茶翻报纸,自在得跟在自个儿家里似的。“我说你怎么又过来了?”秦敬同他打小玩儿到大,自是不会客气,抢回自己的杯子喝了口水,“今天可没空搭理你,您还是自便吧。”沈凉生并未跟到近前,只负手立在职员室门口,见同秦敬说话那人往自己这边望过来,似是有些面熟,遂淡淡点了下头。“妈呀,两天没见,你这是打哪儿运来这么尊大神?”与沈凉生再偶遇的事秦敬并没与小刘说,小刘猛见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眨巴眨巴眼,压低声问了句。“你别这么鬼鬼祟祟的行不行?”秦敬边整着桌子边答道,“回头再跟你细说,总之今天真没空,顺便跟咱妈带声好儿,这礼拜天我就回去吃饭。”“别介!你先甭惦记着老太太,先可怜可怜我吧!”小刘听眉毛都耷拉了,苦着脸道,“今晚上本来是王师兄的场,结果他昨个儿吃坏了肚子,这都拉天了,说话声儿比蚊子还小,着都费劲,就指望你跟我回去救场呢!”“不是还有李孝全?”“他有别的场,实在是匀不开,秦兄,秦祖宗,你可别犹豫了,快应了我吧!” 事有轻重缓急,秦敬也知道这忙自己势必得帮,又觉得对不住沈凉生,有些为难地走到他面前,斟酌着如何开口。“沈二少,实在对不住,这人今晚上先借我用用成不成?”小刘跟着秦敬走过去,知道他不好开口,赶忙从旁解释道,“真是有点急事儿,俗话说救场如救火,我这儿确实是火烧眉毛,想不出别的辄了,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小姓刘,大名刘宝祥,二少叫我小刘就成。”“刘先生言重了,我找秦先生也没有什么正事。”沈凉生倒似并不在意,答得十分礼貌,又补了句,“既是救场如救火,便容在下送两位程吧。”“这哪儿敢当,太麻烦二少了,不成不成!”“刘先生太客气了。”“唉,您还是叫我小刘吧,您那头叫句,我就觉着自己得折个十年寿。”“哪里,您也别跟我再客气了。” 这厢两人你来我往,倒是把秦敬晾在了边。待到坐进车里,这路是光听小刘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主动把自己和秦敬那点家底儿交待得干二净。“我说你那么话能不能留着台上再说?”秦敬同他坐在后座,嫌他实在聒噪,忍不住插了句。“那可不成,台上还是得靠你撑场,”小刘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又转向沈凉生道,“二少,您大概不知道,这小子的单口相声可是绝,打小儿我爸就成天拿我跟他比,结果他倒好,谢了师脱了行,跑去念了师范学校,门心思毁人不倦,我爸那遗憾劲儿就甭提了。” 周秘书查得的那些资料沈凉生并未细看,只略知晓秦敬父母都已去世,秦父生前是个说相声的。现下托小刘嘴的福,沈凉生又知道了秦敬他爹和小刘的爹师出同门,排到他们这代是个什么辈分,同行里还有少师兄师弟。秦敬觉得沈凉生不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却见他和小刘也算有问有答,直未曾冷场,不由心道这人看面相傲慢得很,却还真跟自己先头想的很不样──原来并非是个我行我素、高高在上的少爷,而是个做惯了买卖的生意人。骨子里是圆滑且周道的,三教九流都肯敷衍。 刘家自己有个茶馆,名字便叫“刘家茶馆”,开在南市那头,虽说不大,倒也在那片小有名气。沈凉生将人送到茶馆门口,小刘先推门下了车,秦敬正要跟上,却见沈凉生回过头,问了自己句:“几点开场?”“八点,”秦敬语带歉意道,“只是我得先熟熟台本儿,下回定不会爽约,真是对不住。”“给我留个位子,我会儿过去。”秦敬闻言愣,蹙眉笑道:“快得了吧,怎么着看你也不像个喜欢听相声的。”“怎么着?饭不肯跟我吃,相声也不准我看?”“哪儿能呢,”秦敬讪笑了笑,“随便你吧。” 南市这边是三不管地带,鱼龙混杂,沈凉生很少过来,找地方吃饭时转悠了下,也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与租界里迥然不同的热闹繁华。快八点时回了刘家茶馆,秦敬想是在后台忙着排演,小刘也不见人影,却有个伶俐的小伙计守在门口,看到沈凉生便作揖道:“沈爷吧?里边儿请里边儿请!”进了茶馆便见阵喧哗扑面而来,比外头还要热闹许。桌桌有客,不仅有着的,有自带马扎板凳的,生意着实不错。茶馆小,也未设雅座,秦敬怕沈凉生受不得乌烟瘴气,给他留的桌子不靠台边,却挨着窗户。夜晚凉风习习,沈凉生人独占张桌子,手边是壶龙团茉莉,不是顶好的茶,但是香得很。 八点准时开场,小刘和秦敬双双走上台,都穿着长褂,高矮,胖瘦,往那里,还未出声,台下已有人笑了出来。开场是出讲问路的《地理图》,秦敬先开口,口天津土音忒地纯正,与平时那口斯文标准的国语判若两人:“听您说话的口音不是不是本地人吧?”“我是北京人。”小刘跟了句,京片子学得也挺地道。“那您上这儿干嘛来了?”“来找个人。”“找谁呀?”“找我哥哥。” 句句听下去,后头便是秦敬给小刘指路,嘴皮子当真十分利索,百来个地名口气从到报到尾,抑扬顿挫,清晰流利,博了个满堂彩。台下掌声如雷,叫好不绝

分卷阅读38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秦敬却知道自己是紧张的。不是因为怕出漏子 ──这些段子他自小习起,背过太遍,出也出不了大错──只是因为沈凉生坐在台下,他眼光扫到他,便有些没来由的紧张。可是下瞬,秦敬却见沈凉生笑了。那个人独坐在窗边,丄手支头,丄手将茶盅举到唇边,眼睫微垂,含笑饮了口自己为他挑的茉莉香片。不过只是瞬间,秦敬却觉着自己鼻间也飘过缕茉莉的幽香,颗心突地沈静下来,再不觉得紧张,只觉得满屋子的彩声,也抵不过那人唇边抹浅笑。 后来秦敬又独演了段单口相声,是个长段子,贯口灵活,包袱抖得漂亮,哏也抓得巧妙,台下俱是听得津津有味。沈凉生面上未再笑出来,眼中却直带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就这么听他讲下去,不鼓掌,亦不叫好,只是静静听着,慢慢饮着壶渐凉的茶。秦敬偶尔看他眼,又将目光调开,与对其他观众没什么两样。只是心里总有种荒唐的错觉,错觉以为这满室的观众都是假人,仿佛商场里穿着衣服的塑料模特,只有窗边那个人是鲜活的,而自己口中的段子,也仅是为讲给那个人听。有那么刹那,秦敬竟是觉得,只要这个人愿意听,自己便愿意直为他讲下去。个故事连着个故事,每个故事都热闹欢喜。 散场已过了十点,秦敬转日还有课,沈凉生便开车送他回家。秦敬住得离茶馆不远,开车不过是两分锺的事儿,好像刚启动就到了,也没说什么话。老城区胡同狭窄,汽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胡同口,秦敬说不必再送,沈凉生却还是下了车,同他并肩走进巷子里。 这么条小巷子,并未架路灯,幽深昏黑。到底是秋天,白天虽热,晚上风却很凉,秦敬只穿了件白衬衫,不由抱臂搓了搓胳膊。“冷了?”“还行,反正这就到了。”沈凉生突地伸手将秦敬揽了过去,倒不是揽女人那种揽法,只是手搭在他肩头,单臂揽住了他的肩。要说这动作并不算过分──秦敬读书的时候,莫说与好友勾肩搭背,天冷时都曾挤在个被窝里睡过──此时却是下意地微挣了挣。“躲什么?总不能让我把外套脱给你吧?”沈凉生又将他揽紧些,低声开了句玩笑,“要是哪家小姐我倒乐意,你就算了。”“哈,沈公子,你可真是厚此薄彼。”秦敬想也是,并没什么好不自在的,便也随口回了句玩笑。 秦敬住的还是父母留下的老房子,胡同靠尽头的间独院。路不算长,只因巷子太黑,看不清脚下,故而走得格外慢。沈凉生揽着他,手下感觉到他的体温,肩膀虽然削瘦,却也是男人的骨架,并没什么小鸟依人的味道。只是这么个男人,却真的让沈凉生动了欲念──之前还想着起码要来往几次再入正题,如今又觉得等不了那么久了。甚至现下便想将这个人按在墙上,在这条深黑的巷子里扒下他的裤子,从后面狠狠地干他,干到他哭出声,哭着求自己放过他。“怎么了?”秦敬觉着对方揽着自己的手突地紧,侧头看了他眼,昏天暗地的,自然也看不出什么。“没事,路不平。”“哦,那会儿找找家里有没有电筒给你打着出去。”“不用麻烦。”──还是等下次吧,但也就是下次了。沈凉生边不动声色地与秦敬敷衍,边暗暗盘算着下回要用什么法子让他甘心就范。 磨磨蹭蹭走到院门口,沈凉生放开秦敬,将左手拎的纸袋递给他: “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吃晚饭,帮你带了点夜宵,热热再吃吧。”“哦。”秦敬还真没注意到他左手拎着点心袋子,愣了下,讷讷地接了过去。“你到底也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嗯?”秦敬这才回过神,调侃了句,“我可不信你不知道。”“知道归知道,总得听你亲口说出来才算数。”“秦敬,居敬行简的敬。”“直说是恭敬的敬不就得了。”若非提前看过,沈凉生根本不晓得居敬行简是哪四个字,又有什么典故。“沈公子,你这国文可真该补补了。”秦敬笑着揶揄了他句,又明知故问道,“那你的名字又是哪两个字?”“凉水的凉,出生的生。”“碗凉水,生不逢时,真是个好名字。”“别跟我贫嘴。” 两人立在院门口逗了半天闷子,终到了告别的时候。秦敬望着沈凉生的背影隐入黑暗方转身开了挂锁,推开院门,又反手将门掩好。寂静夜色中只有缺油的门扉吱呀响了两下,秦敬却觉得自己仍能听见对方远去的脚步声。先是想着到底忘了给他拿个电筒,又想着忘了同他说当心开车。怀里抱着的纸袋贴着心口,袋子里的点心早已冷了,心口却是暖的。 这个人对自己确实不错,可见是真拿自己当朋友交往的。这么想着,心头便涌上股暖意,暖和得思绪都舒展开来,仿佛风吹荷动,涟漪微漾。只是思绪荡漾着,荡漾着,脑子里突然猛地划过个词,令秦敬不由怔住了。──这人对自己好,好得有些暧昧。这样个念头甫生出便被他匆忙地压了下去,慌张得像在躲着什么。因为着意躲避,所以后半句话未及生出便被掐死在脑中。──这人对自己好,好得有些暧昧。而自己对这样的暧昧,分明是享受的。 四这回沈凉生倒是未叫秦敬等──他自己也不想等──几日后便再次驱车去了圣功女中,接秦敬起吃了顿便饭。晚饭去的是玉华台,二楼清雅的个小包间,台面上已摆了四道冷盘,看菜色也挺素致,倒真是顿便饭,不似宴客般奢华。“二少可真够朋友,还知道替我省钱。”秦敬落座后随口同沈凉生打趣。“上回你请我听过相声,这顿还是我来吧。”“不过是几个段子壶茶,你就这么好打发?”“你若真觉得对不住我……”沈凉生抬手为他斟满杯洋河酒,“便利索着干了这杯吧。”“行,上回本来就是我爽约,原应自罚三杯,现在变作杯,倒是我占便宜了。”秦敬也不推辞,干脆利落地饮净盅酒。“谁准你占便宜了?”沈凉生又再为他满上,淡淡道,“仍是三杯,杯不准少。”“沈公子,你怎么那么小气?”秦敬被他逗笑了,反正酒盅不大,也懒得计较这两杯的分量,依言滴不漏地饮了下去。 玉华台经营的是正宗淮扬菜,洋河大曲亦产自江苏,入口绵,酒性软,颇具有欺骗性。秦敬空腹喝了三杯,落肚半晌方觉出后劲辛辣,股热气盘桓在胃中,又发散到全身,脑中虽还清明,却也面生薄红。“吃点菜吧。”沈凉生虽存了灌醉他的心思,却也觉着空腹喝太对胃不好,遂执筷为他夹了道冷盘。两人边吃边聊,秦敬又被劝了几杯,待热菜走完三道,已有些微醺,见沈凉生还为自己斟酒,赶忙推辞道:“明天还有课,今晚回去也有卷子要改,真是不能再喝了

分卷阅读39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其实今天是我生日,”沈凉生手下动作不停,道清亮酒液不疾不徐注满杯子,“秦先生就舍命陪君子回?”“舍命陪君子可不是这么用的,”秦敬好笑道,“再者说,今天真是你生日?骗我的吧?”“先生好学问,我哪儿敢骗你,都是你骗我。”“沈公子可别乱冤枉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实则沈凉生也就那么随口说,闻言却偏本正经地想了想,末了总结道:“既是还未骗过,就别开这个例了,往后也不许骗我。”“沈公子,你大了?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赖皮。”“过完今日,就整二十六了。”“那比我还大两岁……原来真是你生日?”秦敬见他说得认真,讶异问了句。“西历生日,”沈凉生顺着他的话面色泰然地胡扯,“家里只过阴历,阳历只有委屈先生陪我过了。”“你少来吧,”秦敬笑着摇摇头,举起酒盅,“生日快乐。”两人碰杯饮过,后头沈凉生再为他斟酒,秦敬也就不再推辞,左右寿星公最大,真的为他“舍命陪君子”回就是了。沈凉生的酒量是交际场上练出来的,这点酒还不够他垫底,秦敬却是真的有些醉了。有人醉了会哭,秦敬醉了只笑,颊边浅浅个酒窝,看着讨喜得很。脑子犯晕,看东西都有些模糊,秦敬取下眼镜擦了擦,却没立时戴回去,只望着沈凉生为自己夹菜的手出神。沈凉生给他夹了筷虾仁,抬头便见到他微微眯着眼发愣,眼角粒红痣配着面上薄红颇有些旖旎风情,心中不由动。“看什么呢?”“沈凉生……”秦敬笑着抬眼,望向他道,“有没有人同你说过,你手长得真好看?”“这倒没有,”沈凉生微挑起眉,“只有人夸过我手指灵活。”“嗯?”秦敬没听明白。“女人床上说的,”沈凉生这话已是清清楚楚的调笑,“还不明白?”“……亏你能把这种话也说得本正经。”秦敬面色晒,脸上又红了分,有点尴尬地把眼镜戴了回去,拿起筷子闷头吃菜,模糊觉得沈凉生直盯着自己,目光似有火热温度,又觉得是自己酒喝了,面上生热而已。 顿饭吃完已是八点,秦敬跟着沈凉生走出饭店,冷风扑面吹,脑子瞬时清明了些,往前走了两步,却又个踉跄。醉酒后最经不得风吹,短暂清醒后头便晕起来,自己根本走不稳当。沈凉生半掺半抱着他,把人扶上车,边打火边道:“你这么着回去我也不放心,我住得近些,你先去我那儿醒醒酒,好点了再送你回家。”秦敬先前调侃沈凉生像小孩儿样赖皮,如今自己醉了,口中言语却当真带了些孩子气:“都是你,说不喝了还没完没了,我晚上回家还得改卷子,真是讨人厌。”“算我不对还不行?”沈凉生自己用心不纯,怎么听他这话怎么觉得像在撒娇,倒也愿意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人,“大不了卷子我帮你改。”“就您那水平?还不如我教的小丫头。”秦敬回了句嘴便不出声了,迷迷瞪瞪地靠在车座里,似是睡了过去。 沈凉生并未与沈父起住,自个儿在剑桥道置了幢宅子,离玉华台不算远。剑桥道虽属英租界,宅子却是座法式洋房,合着楼前花园占地足有两亩,大部分时候除了沈凉生只有几个佣人,冷冷清清地没什么人气。车子开到镂花铁门前略停了停,待门房将铁门大敞方再开进去,停在楼侧青条石阶前。秦敬在车上浅眠了片刻,酒已醒了几分,不用人扶就自己下了车,往里打量了眼,问了句:“会儿万碰见沈老爷子,我要怎么打招呼?”“我爸不住这儿,你也不必拘束。”沈凉生引他走上条阶,直接穿过正厅和大客厅,带他拐进书房,将人安置在长沙发里,“再睡会儿吧,卷子我给你改,保证不出错。”“你当真的?”秦敬诧异地看了他眼。“不是怕你生我的气。”“说我贫嘴,您贫起来也不差,”秦敬笑着从他手里接过沓试卷,翻出夹在里面的答丄案纸,“愿意改就照着改吧,错罚十。”“罚我还是罚学生?”“块儿罚。” 佣人送茶进来,出去时轻手轻脚地带好门。秦敬躺在沙发里,脸朝着沙发背,虽说脑子还有些发飘,却也没什么睡意。书房中只有身后悉悉索索的卷纸轻响,秦敬翻了个身,往书桌那头望过去。沈凉生倒真在专心改着卷子,台灯暖热的光勾出他的侧影,静美得仿佛画室中的石膏人像。两个班的卷子不算,沈凉生改完最后份,理好卷纸,侧头便见秦敬已摘了眼镜,躺在沙发中半眯着眼望着自己。他起身走近,半弯下腰,抬手按上对方的太阳穴,边轻揉着边低声问了句:“头还痛不痛?”“……还行。”秦敬的脸笼罩在对方的阴影中,闭着眼小声答了句。室内太安静,沈凉生手中动作虽未越矩,合着两人间喁喁低语,气氛却变得有些不可捉摸。秦敬觉着自己的心莫名奇妙地愈跳愈快,忍不住轻咳声,躲了沈凉生的手,重戴上眼镜,起身走到书柜边,似是很感兴趣地浏览着架上书册。 沈凉生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读书也讲求实用原则,架子上都是些经济学和商品学的外文书,连本消遣的小说都没有。秦敬虽说英文还可以,但对这方面既无兴趣也无研究,当下想找点什么话题来说也找不着。“诶?” 秦敬目光逡巡了半天,终于见着本自己也读过的书,伸手抽了出来,“没想到你也会看这个。”沈凉生走到他身边,见他手里拿的是本勃朗宁夫人的诗集,边淡淡回了句“也没怎么看过”边拿过来放回架上,关合柜门。虽然沈凉生惯常便是这副不咸不淡的德性,秦敬却隐约觉出他有丝不快,似是不愿就这个话题谈。不过不管其中有什么缘由,都是沈凉生自己的私事,秦敬不会打听,但时也找不到其他的话说。“会打桌球么?”“嗯?”沈凉生突地提起不相干的事,秦敬愣了愣才如实答了句,“没打过。”“我教你。” 桌球起源于英国,在本土直甚为风行。沈凉生念书时虽没闲心玩乐消遣,却很善于交际钻营,同学们有什么活动都爱拉上他,维系时间最长的任女友便是他在台球桌上认识的,是位有夫之妇,桌球打得好,人也非常大方,尤其是金钱方面,沈凉生于其中得了什么好处自不用说,他自己也不觉得丢脸──反正可利用的都要拿来利用就是了。毕业后沈凉生执意回国,女方放不下他,情书封封地跟了过来,沈凉生却封也未回过。倒是桌球直玩了下去,家中也单辟了间桌球室,就在书房旁边。秦敬今日穿的是件中山装,不方便活动,两人进了桌球室,先各自把外套脱了,方起到球台边,沈凉生拣过滑石块擦了擦球杆,俯身开了球,也算做过了示范,姿势自是标准不过。轮到秦敬趴在台边有样学样,球杆却全不听指挥,主球勉强擦过目

分卷阅读40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标球,转了两转,无力地停了下来。“腰放低。”秦敬待要起身,却觉沈凉生丄手按上他的腰,又探过身,另丄手握住他架着球杆的左手,道了句:“伸平。”“嗯?”许是对方离得太过接近,秦敬突有点不自在,时未反应过来。“手伸平。”沈凉生用掌心按平他的手,两人左手相叠。“手指分开些。”而后十指交接。“贴紧。”沈凉生带着秦敬的手微微拱起,轻轻摆弄着对方的么指,摆到正确的位置。两只手稍微分开了下,又重贴到块儿。秦敬觉着球杆架在手背上,硌在两人交叠的左手间,光滑冷硬,分外衬出对方掌心温暖。“……沈公子,你这么着握着我的手不放,球杆可是动不了的。”秦敬那点不自在又再加深了两分,故意开了个玩笑。“先把姿势练好再说吧。”沈凉生口中答了句,左手非但未挪开,右手且变本加厉地绕过秦敬的腰,握住他持杆的右手。这么个姿势,已似将他整个人圈在了怀里。“先是帮我改卷子,现下又教我打桌球,我说二少,你就这么好为人师?”不自在归不自在,秦敬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继续开着玩笑。“既是做了学生,就该老实听话,”沈凉生似是顺着他玩笑,语气中却并无笑意,“手臂放松。”秦敬倒也想放松,只是对方边说边自下而上地抚过他的手臂,又隔着衬衣不轻不重地按摩下去,这般光景实在让人放松不下来。“腿再分开些。”沈凉生的手重扣住秦敬的腰,人却侧挪了半步,右腿插入秦敬双腿间,将他两腿分得与肩同宽。“头低点,眼睛看前面。”沈凉生边说边亦俯身低头,像要与秦敬起盯着台面似的,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说话间温热气息擦过他耳畔。“……可能是酒劲儿还没退,我现在看东西都重影,要不咱们今天还是算了吧,改天有空再学。”秦敬被他这么着压在身下,早就没了玩的心思,委婉地找了个借口以求脱身。“那你什么时候再有空?”沈凉生故意将唇挪近秦敬耳边,低低问了句。每个字都合着暖热吐息钻入秦敬耳中,竟让他觉得有丝不可说的酥麻从耳道直往下传去,瞬时传至腰间。“我……”秦敬待要开口,却觉沈凉生扣在他腰上的手突地换了动作,缓缓抚摩着他的腰侧,句话顿时卡在嗓子里,脑子有些混乱,全理不清头绪。“你什么?”沈凉生又低问了句,身子往前凑了凑,将秦敬压得紧了分。如果说先前秦敬是七分尴尬,三分茫然,现下却真是尴尬到了十分──沈凉生的腿插在秦敬腿间,胯下那处便紧紧抵在他臀上,已经有了些反应。秦敬虽想佯作不知,又禁不住对方右手进步,从腰侧划至腹间,隔着衬衫辗转抚摸着他的腰腹,已带上了分分明明的爱抚意味。“我是没什么,倒是你……”这么着下去实在不像话,秦敬顿了顿,复又委婉暗示道,“你若不舒服就起开些吧。”“我也没什么不舒服。”沈凉生手下动作不停,口中继续同他兜圈子。“那就当是我不舒服,”秦敬眼见不挑明说是不成了,干脆直截了当道,“你那儿……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还是赶紧起开吧。”“怎么了?顶得你不舒服?”沈凉生反问句,讲得比秦敬还直白,“抱歉。”秦敬心说这哪儿是道歉的事儿,不由挣了挣,刚想开口,却听沈凉生低叹了句:“别动……”“…………”“生气了?”沈凉生见他不说话,放低姿态哄道,“别生气,只让我抱会儿行不行?”“你……” 秦敬也不是当真要和他翻脸,况且沈凉生贴在他耳边温言低语,句话说得十分情动,听得秦敬面上热,不敢深想,只归结于酒意未消,低声回了句,“你这样我真不舒服……”“哪儿不舒服?”沈凉生突地探手按住他的下身,隔着裤子包在掌心缓缓揉弄,“这么着舒服了么?”“你别……”那处突然被人握住,秦敬吓了跳,欲要推拒,却被沈凉生用上十分力气,死死压在身下。“你还真是瘦……”沈凉生右手揉着他的阳物,左手放开他架杆的手,挪到他胸口,挑开粒扣子,直接伸进去,摸了两把,指尖划过乳头,反复刮搔抠弄,“看来以后得找你吃饭,把你养胖点才是。”秦敬根本无法分神去听他说了什么,只觉胸口那处微疼酥丄痒,下身也是快意暗涌,裤裆布料被硬物撑得鼓起块,腿却有些发软。“怎么跟个姑娘似的?上头被人摸两下,下头就湿成这样?”沈凉生口中话语不知该算调情,还是故意让他难堪,手下亦早灵活地解开他的皮带,手探进裤中,探进内衣,直接握住那根物事,捋弄几下,又改用三指捏住顶端,夹在指腹间辗转揉弄。虽说是头次把玩男人这根东西,心中倒也没什么恶感,甚至觉着他那前头欲情难禁地湿了片,指间被他染得又腻又滑,也挺可人。秦敬平素修身养性,自己都不大做这类事,别提被别人如此技巧逗弄,刺激快丄感直搅得脑子片混沌,想叫他罢手又不大敢开口,生怕张嘴便发出什么不堪的响动。“舒服么?还是觉着不够?”沈凉生边问边突地撤了手,扳住秦敬的腰,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脸对脸压在球台上,下身隔着裤子顶在处重重厮磨,“想不想舒服?嗯?”球杆早便滚落边,秦敬下意抬手抵住沈凉生的肩,目光定定望向他──即便口中说得放肆火热,这人面上却仍是冷淡的,眼中神色是冷淡得近乎傲慢了。非要说的话,那是双理智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眼睛,带着掌控局势的优越感,与志在必得的神情。“沈凉生,从开始你打的便是这个主意吧?”秦敬不冷不热地开口,话中并听不出什么怒意,“人家少爷想玩点新鲜的都是去戏园子里踅摸,您倒好,偏找个说相声的,还真是别出心裁。”“…………”沈凉生被他点破心思,本应就坡下驴,连哄带骗把人糊弄到手就得了。现下缄口无言,倒非是脸皮不够厚,只是望着秦敬的眼,听出他话中的潜台词,不知怎地就有丝犹豫。“你想玩这套,也总得先问问我乐不乐意,”秦敬笑了笑,“要是我不乐意呢?你又想怎么着?”怎么着?强上了了事?沈凉生不是没想过,事到临头却又改了主意,少想留个转圜的余地,不愿当真同他撕破脸。沈凉生心下犹豫,压着秦敬的力道便放轻了几分,秦敬轻易将他推了开来,直身理好衣物,如常告辞道:“天晚了,我……”“我送你。”沈凉生从善如流地接过话头,想缓和下室内僵硬的气氛。“不必麻烦。”秦敬答得礼貌,话意却十分生硬。沈凉生虽说不愿同他撕破脸,可也有点下不来台,跟着他回书房拿了东西,也不再提送他的话茬,只将人送到厅口,敷衍道了句“好走”,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各怀心思地散了。 五“先生?”“…………

分卷阅读41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先生!”“嗯?”距离那夜已过了三日,两人未再有什么联系,秦敬该吃吃,该睡睡,该上课上课,切照旧,却又总是冷不丁便想起那个人来。譬如现下刚敲过放课锺,他边收拾课本教案边又走了神,想起不久前,也是这天,也是这堂课,篇《前赤壁赋》讲到最后几句,转头便见那人不远不近立在窗外……“先生,我还是想问问您……”秦敬回过神,抬眼看见班上个小丫头趴在讲台边,手里捏着张卷子,扭扭捏捏道,“这批语不是您写的吧?”“什么批语?”那夜秦敬心思浮乱,回家就倒头睡了。转日头堂便有课,沈凉生替他改的卷子他也没再翻看就发了下去,反正只是小考,也不计入成绩,错了便错了吧。“就是这句……”小姑娘将卷纸举到秦敬眼前,秦敬看了看便乐了。原来是这小丫头没仔细听课,张卷子十道题目里有八道不会做,末了自己也觉得不像话,在卷子最后讨好写道:“先生,我错了,下回定好好听讲,好好温书,再不这么着了。”而沈凉生也有意思,在她那句话下面用英文批了句“time and tide ;for no man”,言简意赅,字如其人,流畅优美的行手写体,却亦不失工整。“怎么了?这批语还冤枉了你不成?”秦敬不好直说这卷子真不是他改的,只避重就轻教训了句。“我就知道不是你写的,”小姑娘却压根不怕他,连口中称呼都从“您”变回了“你”,嘿嘿笑道,“要是你写的,定会说什么‘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才不会写洋文。”“就你心眼儿,意思既然看得明白,就别光惦记着玩儿,认真读书才是正经。”“先生,你别打岔,”小姑娘却不依不饶,继续同秦敬打听,“这字到底是谁写的?先生的朋友么?”“…………”“是不是上回来学校找先生的那个人?长得特别好看的那个?”“你打听这个干什么?”“那就真是了?”小丫头拍讲台,喜笑颜开道,“那这卷子我可得好好收着,留辈子,当传家宝!” 真是孩子心性,秦敬看她蹦蹦跳跳地跑回位子边收拾书包,笑着摇了摇头,夹着课本教案走出门,迎面仍是朗朗秋阳,却再不见什么人立在那里等着自己。心中瞬时划过丝惆怅,秦敬不敢认,也不敢想,快步往职员室走去。在职员室里跟同事们笑闹几句,心中似又重新踏实下来。秦敬晃晃悠悠地溜达出校门,却突然猛地刹住步子,往后退了退──校门斜对面停的那辆汽车他是认识的,车里面的人他也是认识的。方才还在因为这个人心神不属,如今真见人找上门,却又只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秦敬掉头从后门出了校,路走路在心中自嘲道,他若真存了那么个意思,你不愿意就该同他说清楚,从此两不相干就是了,躲个什么劲儿。 秦敬以为自己只在门口打了晃,正是下学的锺点,校门口那么的人,沈凉生坐在车中定不会瞧见自己,却不知对方眼便将他从人群中挑了出来。沈凉生坐在车中静静吸着烟,烟雾后的眼微微狭着,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未进校找秦敬,便是留了个余地,想看看这人再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秦敬会打后门出校,沈凉生不是猜不到,只是也没跟过去堵人──这人果然还是在躲着自己,这么想,骨子里那点阴沈秉性就又泛上来。情场上沈凉生从来是满占上风的,便是无钱无势的时候,交往过的女人也都是颗心只拴在他身上,何时分手亦是他说了算。虽然他对秦敬起的这点心思不算认真,事情也做得不很地道,沈凉生自己却全不觉得理亏,见秦敬真的推拒,还要反过来怪他不识抬举。躲得了时,还能躲得了世?沈凉生慢慢吸完支烟,在烟缸中碾死烟头,心中冷冷道了句,秦敬,你信不信,总有天你会心甘情愿上赶着我。 这日秦敬回到家,草草吃了晚饭,独自坐在灯下备课,却又无论如何静不下心。先是惦记着不知那人在校门口等了久,又想着还是该跟他说清楚,不该叫他空等。心乱了,手也闲不住,秦敬信手翻着教案,又翻到那篇《前赤壁赋》。他默默盯着篇早能倒背如流的畅达文章,复想起沈凉生那句“时不我待”,轻轻叹了口气。明明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秦敬却仍记得清楚──那日转头看到那个人前,自己正讲到句“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然后他转过头,便看到那个人潇洒挺拔地立在窗外,是令朗朗秋阳都为之暗的风姿。如今想来,自己不仅是今天在躲着他,且从第面开始,便有想躲着他的意思。或许人真的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当时直觉便预感到这人自己招惹不起,现下预感好似成了真,又似还远未成真。已经成真的是那人不同寻常的心思──可是若肯同他说清楚,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世道虽不太平,到底要讲点王法。还未成真的是自己不敢深究的心思──那夜如果真的十分推拒,他必是做不到那步的。许可用醉酒做理由,只是未免自欺欺人了些。 为了省电,秦敬没开大灯,屋中只有台灯昏黄光亮,笼着小方字台,桌面上摊开的是豁达道理,看进秦敬眼里却偏偏成了魔障。脑中来来回回都是那句“目遇之而成色”,秦敬索性闭上眼,上身倒下去,侧脸贴着桌子,静静回味着那个人的眉目。眼如深潭,既冷且静,挺直鼻梁下唇薄无情,口中话语却是放肆火热的,与吐息样热,与手指样热。呼吸渐渐急促,秦敬知道自己身下起了反应,忍了忍,还是悄悄伸手按住那处,学那人般缓缓地,不轻不重地揉弄,愈揉愈是挺胀,被裤子箍得难受,压抑得像脑中烦乱思绪。他不是不知道男人与男人间也有情爱说,可是若说自己喜欢男人,前头这二十四年倒真白活了。那么的朋友同事,里头不是没有样貌好的,却从没动过什么歪心思,想都没往那方面想过。别说是男人,便连女人都没让他动过什么念头。念书时好友曾苦追位佳人不得,有个风吹草动就要拉着秦敬喝酒诉苦,连声羡慕他无欲无求,心无旁骛地做学问。秦敬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来来去去,年岁空长,就是喜欢不上什么人。简直好像上辈子用情太重太深,不是连这辈子的份起用完了,便是干脆怕了情爱这码事,再不愿意喜欢上谁。实则秦敬也知前世今生说太荒唐,根本成为不了理由,可偏偏自打遇见了沈凉生,不过几面之缘,却像命中注定般,颗心忽忽悠悠地向着对方靠了过去──同他打着暧昧官司时是享受的,直到那夜措不及防地越过了那条线,自己也不是当真抗拒,甚至有刻心中隐隐想着回身抱住那个人,什么伦常道德都不去顾了。

分卷阅读42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这么想着,胯下欲望愈发难捱。秦敬粒粒解开西裤前襟的暗扣,手指伸进去,隔着内衣握住那根硬得发痛的物事,五十地重复着当夜那人手中动作,耳边似仍能听见他低声问着自己:“舒不舒服?还想不想舒服?”身上突然个激灵,手中物事跳了跳,竟隔着内衣便泄了出来,下丄身片粘湿。秦敬却也不想去收拾,仍旧趴在桌面上,闭着眼轻促地喘着气,嘴角默默浮起丝苦笑。未及实现的预感是,他怕再同那人牵扯下去,自己会当真喜欢上他。可惜对方能有少真心,又是望即知。 转日周秘书大早就被沈凉生叫进经理室,出来时十分头痛,心中腹诽道,那位姓秦的教书先生看着貌不惊人,怎么就偏被里头那位少爷惦记上了。查了次还不够,如今又要自己去查人家的兴趣喜好,还不许明着打听,这要如何查起,实在叫人为难。挨延了半日,下午周秘书进去送文件,顺便斟酌着添了句:“二少,我想了想,秦先生是个文人,要不您看我去踅摸点名人字画什么的,也算投其所好吧?”“不用了。”沈凉生看着文件,头都不抬地回了句。周秘书也辨不清他是个什么意思,蔫头耷脑地退了出去,心说还是自己家里那位好,过生日时送她个戒指项链就高兴得了不得,真让人省心。 秦敬昨夜仔细理了理自己的心思,结果想了天也没想好该怎么办。放学出了校门,没再看见那辆黑色的雪佛兰,不由松了口气,又暗骂自己这副不干不脆的德性实在不够爷们儿。“秦敬。”这头秦敬尚未自省完,就听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唤了自己的名字,颗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儿,硬着头皮回过头,也叫了句沈公子。“诶?今天怎么换了这么副打扮?”这回头秦敬却愣了,印象中沈凉生从来都是西装革履,丝不苟的,今日却穿得很随便,白衬衫配了条深米色长裤,褐色暗格薄呢外套颇有些英伦风情,便连头发也未像平时那样用发蜡打得齐整,额发随意垂着,平白小了好几岁,看着像个还未毕业的学生。“怎么了?不好看?”“也不是……”秦敬有点尴尬,只觉对方随意句话都能让自己想,真是要命。“会儿有事么?”“…………”秦敬想说有事,可又当真没事,犹豫了下,结果什么都没说。“没事就块儿走走吧。”沈凉生自作主张做了决定,回身推起自行车,又叫秦敬吃了惊。他虽早见沈凉生身后支着辆自行车,可怎么着也没想到是这位少爷骑来的──这也太不配了。“没敢开车来,怕你见了又躲。”沈凉生似是猜到他在想什么样,淡声解释了句。秦敬心说我躲的是你这个人,又不是你那辆车,却也少惭愧于自己的不清不楚,犹豫了下便跟了上去,想趁这个机会把话说开也好。两个人中间隔着辆自行车,沿着街边慢慢往前溜达,时也没有什么话。这片都属英租界,建筑也以英式风格居,沈凉生推着车走了会儿,突地道了句:“回来四年了,有的时候半夜醒过来仍没什么实感,总觉得还是个人在外面飘着。”“嗯?”秦敬虽知道沈凉生是留洋回来的,但两人之间从没谈起过这个话题。“我十四岁不到就去了英国,二十二岁才回来……”沈凉生却难得欲言又止,轻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怪不得国文不怎么样。”秦敬见他面色略带两分沈郁,主动岔开了话头。“往后有空时给我补补?”沈凉生侧头扫了他眼,眼风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秦敬默叹口气,下了决心,再不和他见面,也再没什么往后了。静了几秒锺,终于付诸口头道:“沈凉生,我们……”“秦敬,”沈凉生却突地打断他,低声问了句,“先什么都别说行不行?”“…………”“那天是我错了,但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等等?”“…………”秦敬沉默着望向沈凉生,沈凉生却不与他对视,只垂着眼静静推着车往前走,这样低的姿态,合着他口中话语,简直像在恳求了。“我……”“你说的对,不对的是我,”沈凉生终抬起头定定望着秦敬,轻声道,“可我还是想见你……所以别再躲着我了,好不好?”秦敬被他看得心中软──他并非不知道沈凉生摆出这副态度是个什么用意,无非就是想让自己心软,来二去也就遂了他的愿。可惜即便想得明白,依然管不住自己落入他用温言轻语架设的陷阱,没办法狠下心将“我们别再见面了“几个字讲出口,只好脑中恨恨骂自己句,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沉默间穿过紫竹林,拐上了中街,路面猛然开阔,车也起来。中街两侧是银行洋行,街道上跑着不少小轿车,来来往往的黄包车上坐的人也都穿得体面,沈凉生衣着随意地推着自行车与秦敬走在块儿,倒显得有些融不进这片风景。秦敬先前也是有这层顾虑在内──他与他毕竟不是条道上的人,若单做朋友还好,牵扯到肉体关系,心中总有个疙瘩。可对方竟连这层都想到了,不但着意打扮得像个新派学生,还搞了辆自行车来配套,明知是做戏给自己看,却又觉得他肯做戏也是花了心思。“毕业之前,我就是在这家银行实习,”路过汇丰银行门口,沈凉生先开口道,“可是受了不少气。”“难得有人敢给你气受,”秦敬见他换上副闲聊口吻,也放松语气调侃道,“洋人就是势利眼,如今还不是上赶着和二少做生意,觉着痛快了吧?”“你又拿我开涮。”沈凉生面上带了些“真拿你没辙”的神气,心中却赞同道,有人上赶着自己当然痛快,特别是靠自己算计得来的,别有分快意。 出了中街便是万国桥,两人在海河边了会儿,晚风狭着水腥打在面上,桥下小汽轮嘟嘟嘟地驶过去,远远传过来几声汽笛。“天晚了。”“嗯。”“起吃个饭?”“改天吧。”“也行。”秦敬未把话说死,沈凉生也没得寸进尺,只调转车头道:“送你回去吧。”“快得了吧,打这儿走到南市得走到哪辈子去。”“要不你上来,我带你?”沈凉生拍了拍车后架,斜眼望着秦敬,眼中似笑非笑的,像是回到那夜之前,仔细把握着尺度,开着有些暧昧却不过头的玩笑。“我坐电车回去。”秦敬却不再敢随他玩笑下去,赶紧提了个切实可行的方案。“那我送你到车。”秦敬想说不用送了,可眼见对方半低着头,默默推着车往前走的样子,便有些开不了口。于是还是两个人块儿走到电车,沈凉生又陪他起等了车,直到见电车徐徐开过来,才低声对他道了句再见。 六既已说了再见,总归是要再见的。沈凉生当真将戏做足全套,全然放下自己的少爷身段,每回去找秦敬都穿着便装,骑着辆自行车,约他去的也都是些寻常地方,不沾半

分卷阅读43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点纸醉金迷的所在。秦敬虽说般乘电车上下班,家里也有辆放着攒灰的自行车,现下翻了出来,两个人起骑过老城区的旧街巷,租界区的梧桐道。九月底十月初,如果不起大风,便是北地最好的时候。天气有些冷了,却冷得清新,头上天高得没有边际,车轮碾过道边积攒的落叶,细细沙沙的轻响。沈凉生找秦敬吃饭也不再约那些大饭店,每回都让秦敬挑地方。不同的小馆子吃了几次之后,点评道最喜欢离秦敬家不远的间包子铺。包子铺是个回民老板开的,只卖牛羊肉包子,味道却比狗不理半点不差。笼屉掀,水汽热腾腾地蒸上来,秦敬就要摘了眼镜去擦镜片儿上的白雾。沈凉生趁这空当帮他往蘸碟里倒醋,眼睛盯着醋碟子,余光却觑着秦敬低垂的睫毛,眼角的红痣,执帕擦着镜片的修长的手。 这么着过了俩礼拜,两人统共见了四五面,说不,说少不少,相处时的气氛倒是完全缓和下来,与普通友人也没什么两样。“礼拜天有事么?”“……没有。”秦敬犹豫了下才回答,倒不是还怕和沈凉生见面,只不过这礼拜天是他阳历生日,沈凉生这么问,秦敬也不晓得他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那去宁园逛逛?”这要搁以前,秦敬定会调侃沈凉生句,两个大男人闲着没事儿去公园溜达?亏您想的出来。现在却只笑了笑,沉默了片刻,又笑了笑,末了答了声好。沈凉生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挑眉问道:“怎么了?”“没事。” 于是周日便去了宁园。园名取的是“宁静致远”之意,园中大半是古典景致,也掺杂了几座现代建筑,东北边儿还弄了个小动物园,圈了山猴子。两个人在栏杆边看了会儿猴子,登了致远塔,品评了番铁路局局长的碑文,又从撰碑的高纪毅说到了张学良,边闲话些有的没的,边沿着湖畔九曲长廊慢慢往前走。“去划个船?”眼看前头就是租船的亭子,沈凉生侧头问了秦敬句。“行啊。”秦敬倒是意外地没有异议,两人便租了条小木船,路往湖心荡过去。宁园的水面足有百亩,正是秋游的时候,但木船各自分散开去,湖面也不显得拥挤。秦敬夸沈凉生船划得不错,沈凉生戏言道自己还曾是学校划艇队的编外队员,划个木船自然不在话下。船到了湖心,沈凉生停了桨,小船随水慢慢漂着,午后阳光正好,风又不冷不热,人便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会游泳么?”“不会。”“嗯,北方人不会水的。”沈凉生随意回了句,又补道,“不要紧,船翻了我救你。”“我说您能不能念叨点儿好?”秦敬斜靠在船帮上,笑着瞥了他眼。沈凉生被那眼看得有些想凑过去吻他,但想到尚不是时候,也就忍住了。只又提起念书时的琐事,给他讲康桥,讲剑河,讲春天的樱花与夏日的垂柳。秦敬默默听着,眼却不自觉地望向沈凉生的袖口。今日沈凉生穿得是件灰色呢子外套,还是当年念书时买的,当做回忆留了下来,隔了五、六年再穿尺码仍然合身,只是到底旧了,袖边磨得有点发白。秦敬望着那略略发白的袖边,想着这么件旧衣服,估计是打箱子底儿翻出来的,倒是难为他还留着,可否也能算个恋旧的人。这么想着,便感到自己的心又有些蠢蠢欲动,真觉着如若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厮混下去,日子久了,自己恐怕还是守不住最后那道底线。又琢磨着对方会否也没自己想得那么薄情,件衣服都能留上这许年,个人……想到这里秦敬猛然醒觉,自己的心思实在已经飘得太远,惭笑了笑,目光调回到水面上,心道想那么做什么,或许再过几日对方就腻了,不会再搞这些花活。“笑什么?”“没什么。”秦敬看了沈凉生眼,见他面上难得有点茫然的神气,不由起了些玩笑的心思,指着湖面骗他道:“有鱼,老大条。”“哪儿呢?”沈凉生探身去看,两人本就脸对脸地坐在侧,他探身船便斜了斜,秦敬下意扶上船帮,正覆上沈凉生撑在船边的手。掌心贴上对方的手背,感觉到被风吹得有些微凉的皮肤,秦敬愣了楞,忙想把手收回来。沈凉生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先步反手握住他的手指。秦敬抽了抽,没抽回来,又觉得这么拉拉扯扯的太难看,扭捏得像个大姑娘似的也没意思,索性也不抽了,就这么任他握着,抬眼对上他的眼。倒是沈凉生怕他生气,静了静,先放了手,低声道了句:“又没人看见,躲那么快做什么?”“…………”秦敬觉得船身仍在左右地轻轻悠荡着,恰似自己摇摆不定的心境。“秦敬……”沈凉生再开口,轻声叫了他的名字,后半句却突地换成了粤语,“你知唔知我系度沟你啊?”(你知不知道我在追你啊)相声讲究的是说学逗唱,秦敬会的些广东方言都是台上演出用的,沈凉生句粤语又说得快而含混,他并不能十分听懂他在讲什么,却也模糊猜到了他的意思。那样的语气有些轻浮,可又轻浮得亲昵,恰到好处地勾起人心中丝绮念,觉出缕轻飘飘的甜蜜。秦敬不敢再想下去,掩饰般继续盯着湖面沉默。沈凉生却也不再说话,只有湖心艘小船,悠荡着,悠荡着,终于止住了。 静静的沉默中,秦敬突然想起位文人写故都的秋,言道秋的意趣在江南是看不饱尝不透的。可是自己明明身在北国,此刻却又莫名觉得像置身于江南的秋天。这种感触如此鲜明,简直像哪辈子曾在那里住过样。不过又或许是因为别人笔下关于江南秋日的词句太过贴合于这秒的情境──“那种似花半开,如酒半醉”。这样的秋水长天,与这样的他与他,在这样短暂的光阴中,竟像是对普通的恋人,普通地谈着场朦胧的恋爱。 便是那刻,秦敬彻底想清楚了──其实自个儿已经喜欢上了对方,不管最后会走到什么地步,也是想与他同路程的。尽管明知世道叵测,人心易变,但现下这刻,心中也没有丝阴霾。许是眼前的阳光太好了吧。未来岁月中不可揣测的阴霾被这刻的阳光涤荡殆尽,心中只有说不出的温柔。像件承载着回忆的旧衣裳,年后再拿出来,袖口磨出的白边与衣襟跳开的线头都那样好。 出了宁园,沈凉生问秦敬要不要去看电影。秦敬笑笑地看着他,揶揄问了句:“票已经买好了?”沈凉生倒是神色自若,不见半分被揭穿的尴尬,只点了点头,大言不惭地反问:“先生觉得我现在是该说有备而来,还是有备无患?”“你就贫吧。”“近墨者黑,沈某也是不得已。” 戏票自然不是沈凉生亲自去买的,仍是周秘书替他跑了趟腿,排队时心里头嘀咕着,放着好好的平安、大华不去,偏要跟天宫这儿挤,这位少爷的心思可真够难琢磨的。此中缘由周秘书

分卷阅读44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虽不明白,秦敬却是清楚得很。坐在戏院里头看了小半场电影,心神又滑到了别处,忆起头次与沈凉生遇见的情景。当时以为不过是场萍聚,结果却又偶然遇见了第二次,竟似当真有缘。念至此,脑子里突地蹦出句红楼梦曲,“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暗道怎么偏要想起这么句不吉利的。借着荧幕的微光,秦敬转头打量了眼身边坐着的人,确是再好看不过的个侧影,美得像幅西洋油画。于是又想起贾宝玉那句“神仙似的妹妹”,噗地笑出声。“又笑什么?”沈凉生眼仍盯着荧幕,身子却往秦敬那边靠了靠,低声问了句。“没什么。”“总觉着你最近笑得古怪。”“沈公子,咱这看的可是出喜剧,全戏院的人,估计就您还板着个脸。”沈凉生闻言又凑近些,眼仍望着荧幕,面色依旧严肃,只有口中说的话与正正经经的姿态全然背道而驰:“秦先生,不如您把手借在下握会儿,握够了,自然也就笑了。”“…………”距离初遇已过了半年有余,早春变作深秋,天宫的生意却仍十分红火。沈凉生句话说完,手已自下面悄悄探了过去,准准握住秦敬的手。前后左右都是人,秦敬不便挣,说老实话也不想挣,干脆由他去了。沈凉生倒也规矩,只静静握着他的手,未再做些什么。这么着过了几分锺,秦敬瞥了眼沈凉生的面色,轻声打趣道:“倒是笑啊?”话音甫落,便见沈凉生转过头来,嘴角浮出丝笑意。虽只是个浅笑,也让秦敬觉得有些调不开眼。四目交接半晌,秦敬突觉沈凉生展平自己的手,在手心笔划地写了三个字。丝丝酥丄痒顺着手心传到脑子里,秦敬被他这般调情举动搅得有些心猿意马,却也丝不差地读懂了所有笔画,匆匆调开目光,手也收了回来,眼睛继续盯着荧幕,可管不住面上生热,到最后连耳根都热了起来。他在他掌心写道──想吻你。 电影散场后天色早已全黑,两人取了自行车,缓缓沿着二十号路往前溜达。路过家眼镜店,沈凉生突地停了步子,问秦敬道:“今天既是你生日,总准我送你点什么吧?”秦敬闻言便想,果然他还是知道的,却也只回了句:“我只过农历,免了吧。”沈凉生见秦敬不肯停下,便也跟了上去,又问了句:“少度?”“嗯?”“眼镜。”“不用了。”“要是平白无故,我也不敢送东西给你,”沈凉生话音听着平淡,话里却偏带了点委屈的意思,“只为今天破个例行不行?”“…………”秦敬被他缠得头痛,心说这人可是越来越长进,竟连讨巧卖乖都学会了,真让自己跟他没辙。末了暗叹口气,还是老老实实报了眼镜度数,又补了句:“礼尚往来,您那生日到底是哪天,现在能说了吧?”“早过了,明年提前告诉你。” 出了二十号路,两人起蹬上车,沈凉生送秦敬回家,直送到了巷子口。“里头黑,路不好走,就到这儿吧。”“嗯。”秦敬同沈凉生道了再见,推着车走进巷子,可没走几步,又见对方把车支在巷子口,人跟了进来。“怎么了?”秦敬诧异问了句,沈凉生却没回答,只走到离他极近的地方方才住,默默地望着他。两人的地方仍能照到点路灯的光,亦能听到马路上人声往来。有黄包车夫高声招呼了句“坐车嘛您?”,有自行车铃叮叮响了两声,还有入夜仍在外头瞎玩瞎闹的小孩儿嬉笑着跑过去。沈凉生得背光,秦敬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只望着他深邃的眸子,想到戏院中无声的情话,心无法自抑地愈跳愈快。“有人……”他以为他会吻他,下意脱口而出,又马上觉得这话简直是在欲迎还拒了。“…………”沈凉生仍未答话,继续默默看了他几秒,终于倾身而前,却未如秦敬想的那样吻在唇上,只浅浅亲了亲他的额头,复低道了句晚安,便转身离开了。余下秦敬个人静静立在半明半暗的巷子里,兀自闭着眼,心跳在深秋瑟瑟的冷风中点点稳下来,竟然有些空虚。 七来周沈凉生又找秦敬吃了次饭,饭桌上提到眼镜配得了,让他礼拜天过去家里拿。沈凉生句话说得只若闲聊,秦敬却十分听懂了他的意思──配得了也不带过来,又约在了私宅,再不明白就是存心装糊涂了。“……嗯。”秦敬咽下嘴里的包子,方面色如常地应了声。倒是沈凉生听他答应下来,抬眼看了看他,又垂下眼,继续慢条斯理地喝粥,再开口已换去别的话题。 周日秦敬如约到了沈宅,佣人却道少爷临时有客人,麻烦先生等等。秦敬坐在大客厅里喝茶,等了约莫半个锺头,听见谈话声由远及近,沈凉生与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路客套着进了客厅。看到秦敬,沈凉生只略点了点头,中年人却打量了秦敬两眼,想是没见过沈凉生有这么个朋友,不过也没叫他引见。 沈凉生直将人送上车才转回来,拍了拍秦敬的肩,带他上了二楼,走进间小会客室,反手关上门,道了句随便坐,自己走到壁炉边,拿过壁炉上个眼镜盒。秦敬也没坐,跟到沈凉生身后,看他打开盒子,取出副银边眼镜,方笑道:“你挑的?”“嗯,戴上试试?”沈凉生将眼镜递给他,顺手摘下他脸上戴着的那副,“旧的就送我吧。”“你要它做什么?”秦敬戴上新镜子,少有些不习惯,低头眨了眨眼。“日三炷香供着,谢谢它做媒。”“…………”秦敬闻言彻底无话可说,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又见沈凉生不再出声,只定定打量自己,有点不自在地问了句,“怎么了?不合适?”“…………”沈凉生却仍不作答,四目相对,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地静了下去。 大约为了会客,沈凉生今日又回复到惯常的装束,即便在自个儿家里也是西装笔挺,头发用发蜡打得丝不苟。最近看了他便装随意的模样,如今眼见他套回到那个奢华冷硬的壳子里,秦敬反倒有点不适应。正是十月的最后天,北地已薄有冬意,会客室的壁炉早便点了起来,炉前铺了张白虎皮地毯,单看皮毛成色便知价值不菲,美得昂贵,也美得残忍。静默中沈凉生先抬起手,指尖划过镜框,划过镜腿,最终落到秦敬脸上,反复抚摸着那小粒红痣,口中低道:“打见第面起,就觉得你这颗痣长得真好。”“所以才非要送副眼镜?”秦敬被他摸得微眯起眼,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半步。“你说呢?”沈凉生亦走前半步,两人本就得不远,这么来已似贴面而立,呼吸不分你我地化作处。“你想让我说什么?”秦敬句话问得宛若枕畔私语,沈凉生答话的口气也是非常缠绵:“说你愿意。” 房中气氛暧昧到了极处,两人却都未再近步。沈凉生自极近处望着秦敬的

分卷阅读45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眼,指尖仍然轻轻摩挲着那粒朱砂痣,却是铁了心不再动作,只等秦敬忍不住先吻上他。秦敬默默与他对视,明明是十分不错的相貌,眼中神色也不可谓不深情,可是在这刻竟让人觉得有股冷酷的味道──他不是不知道沈凉生在等什么,无非是等自己主动吻他,主动地自投罗网,罗网的每条经纬都是用三个字绞出来的。那三个字不是“我愿意”。而是“沈凉生”。 沉默僵持半晌,秦敬终于倾身,略侧过头,覆上沈凉生的唇。舌尖轻轻描摹着唇缝,待对方薄唇微启,方无声无息地潜进去,勾起他的舌尖舔了舔。沈凉生却似无心加深这吻,手从秦敬眼畔滑落,抵在他胸口,突地使力将他推开半步。秦敬被他推开来,时有点摸不着头脑。可还未等理出头绪,便觉肩膀又被沈凉生重重搡了把,身子失了平衡,仰面倒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沈凉生……”这摔却把秦敬摔明白了,倒也没见生气,只抬起头望着他,好笑地问,“你就这么喜欢强来?”“怎么着?不愿意?”沈凉生没听懂他的意思,以为他事到临头又要反悔,拿话堵了他句,“这回该算你先勾引我了吧?勾引完又什么都不准做,秦敬,你不觉得自己太赖皮了?”“沈公子,我是想说你若真那么喜欢用强,我倒也可以配合你挣扎两下,”秦敬眉眼含笑地看着他,戏谑续道,“只是美色当前,却之不恭,在下实在不想挣扎,怎么办?”虽是戏谑口气,但合着眼中笑意,句“怎么办”问得温柔似水,又俏皮得撩人。“先生这话的意思是觉得我长得好看?”沈凉生听得心中动,微狭起眼,低声回道,“既然觉得好看就看看吧。” 言罢沈凉生自己往后退了两步,边定定地望着秦敬,边徐徐解开西装扣子,脱下外套扔到边。秦敬躺在地毯上,半支起身看着他,看他不紧不慢地扯松领带,却未整条扯下,只露出最上头那粒衬衫扣子,抬手解了开来,可又不肯再解下去。沈凉生见客穿的是正装,里头配了件法式衬衫,款型贴身,愈发显得身材修长挺拔。秦敬望着他除下袖扣手表,随手扔到旁小沙发上,随后手指搭上皮带,挑开扣眼,将整条皮带慢慢抽了出来,同外套扔到处。他以为他接着会去脱衬衫,却见对方先解开两粒裤扣,这才将衬衫下摆从长裤中扯了出来,自最下头那粒扣子解起,粒粒解了上去。长裤往下滑了滑,挂在胯上,露出两分内丄裤白边,小腹平坦结实、肌理分明,未扯下的烟灰色领带松松垮垮地垂在胸前,透过敞开的衬衫前襟能隐隐看到边乳丄头。沈凉生微昂起头,视线依旧牢牢锁定秦敬的眼,终将衬衫合着领带起脱下,自下颌至脖颈的线条优美流畅。但美的是他的腰线,恰到好处的肌肉勾勒出的线条实在引人逡巡──不是用目光,而是用手指。 “秦敬,帮个忙?”沈凉生边说边走前几步,也不心疼那张上好的白虎皮,穿着皮鞋就踩在上头,立在秦敬身边。秦敬先不晓得他要自己帮什么忙,但下瞬便明白了──沈凉生居高临下地抬脚踏在他大腿上,示意他帮忙解开皮鞋的系带,却在鞋带松开后也不撤脚,用鞋尖有搭没搭地撩拨着秦敬腿间那处,挑眉问他:“这就硬了?”秦敬那处确已起了些反应,穿的又是西裤,自然什么都瞒不住。不过他也不觉得尴尬,只仰头扫过沈凉生比常人白皙两分的肤色,顺着他的话头调侃道:“冰肌玉肤,活色生香,若还硬不起来麻烦就大了。”“腿分开点。”沈凉生用鞋尖踢了踢他的腿,换去另只脚,这回正踏在秦敬半硬的阳物上头,隔着裤子用鞋底来回轻轻碾压。秦敬为他解松鞋带,拍了拍他的脚踝,语气像在哄捣乱的小猫小狗,声音中却已带了两分情欲暗哑:“……别闹。”沈凉生倒不急着和他计较,只收回脚,将长裤合着鞋袜起褪下,全身上下仅着件洋人鼓捣出来的三角内丄裤,大大方方地立在秦敬眼前,低头问了他句:“看够了么?”“…………”秦敬没答话,眼光却控制不住地盯着他那处──沈凉生那点西洋血统从他面上看不太出来,倒是忠实反映在了他那东西的尺寸上头。白色的三角裤服帖地裹住下丄身,因着尚未硬挺,并看不出粗长轮廓,观之仍是饱满鼓胀的包。薄薄层浅白布料挡不住私丄处毛发浓密色泽,隐隐约约的阴影竟令秦敬莫名想到句“春帐依微蝉翼罗,横茵突金隐体花”,面上不由红,而后便觉出口中几分渴水般的干涩,只能归因于身侧壁炉烧得太旺,屋里委实太热了些。 “秦敬,你是想自己脱,还是让我帮你脱?”这头沈凉生低低问了句,那头秦敬仍有点心神不属,随口顺着他回了句“自己脱”,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什么,掩饰般清了清嗓子,倒真低头去解自己衬衣的领扣。天气冷下来,秦敬衬衣外头又套了件毛背心。他先解开衬衫顶头两粒扣子,方将毛背心从头顶扒了下来,静电带起头发,支支楞楞地有些傻气。秦敬也无心去管发型如何,只是到底没沈凉生那么放得开,脱了毛背心却仍放着衬衣不解,挨延着去除鞋袜,再然后解了皮带,手搭在裤扣上,又挪到衬衣扣子上,似是在犹豫该先脱哪件。沈凉生也不催他,只抬手为他捋平四下支楞的头发,复又凑近步,将他的头按向自己下丄身,用包在内丄裤中的物事轻轻蹭着他的脸。秦敬的手僵了僵,粒衬衫纽扣解到半,再也解不下去,全身血气似都涌去了脸上,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脸热些,还是贴着自己脸的那件物事热些。他闭上眼,耳中听到沈凉生压抑地吐了口气,轻薄布料后的东西很快变得硬挺,勃勃地蹭过自己的睫毛,鼻子,嘴唇。鬼使神差地,秦敬微微侧头,隔着内丄裤吻住那根物事。从根部吻起,蜻蜓点水般寸寸吻了上去。这样轻的啄吻并带不来少实际的快丄感,可望着那人似沈醉又似梦游般的神情,眼角红痣配着那副自己为他挑的银丝细边眼镜,沈凉生突地觉得有些按捺不住,猛地扳住秦敬的肩,将他推倒在地毯上,下刻便沉沉压了上去,用力啃咬着他的喉结,手底将他的衬衣从裤子里拽了出来,顺着小腹路摸上胸口,死死按住右边乳丄头揉搓,只觉这么小粒东西却比女人丰满的胸脯让自己渴望,想要含在齿间仔细啃咬吮弄。衬衫突被大力扯开,几颗扣子崩了出去,秦敬也无暇顾及──沈凉生含住他边乳丄头吮得濡湿,又连着乳晕起狠狠咬了口,边舔着自己弄出的牙印边模模糊糊地问:“舒服么?”“…………”秦敬觉出痛意,却只无声地攒起眉心。沈凉生见他不答话,从他胸前抬起头,手把住他边乳丄头,边变着方儿地逗弄,边观察他面

分卷阅读46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上反应。壁炉中火炭烧得炙热,融融热气烘着脸面,秦敬闭着眼,模糊想到那夜饭桌上,自己半醉时夸对方的手长得好看,而他答道…… 如今那句话当真落到实处了。他终于心甘情愿地躺在这里,放任那双灵活的手为所欲为,挑弄着自己不应感到欲望的所在──完全是像对女人样的手势,手指或揉或捻着乳丄头,时而快速刮搔,时而辗转抠弄,勾引出阵阵畸形的快活。“真没感觉?”“…………”“嗯?”沈凉生确实没跟男人做过,但此刻这般举动却不是因为没有经验,而是带着恶意与故意地,只像对女人样地对待他,看着他眉头点点愈蹙愈紧,下巴微微仰起,喉结上下滑动,心中觉出股倒错的快意。他附到对方耳边,指间夹紧他硬涨挺立的乳丄头,冷冷吩咐道:“秦敬,告诉我,你想让我上你。” 听清这句话的瞬间,秦敬突然有种古怪的错觉──沈凉生对自己的感情非但不是喜欢,且是厌恶的。他睁开眼,像从个噩梦中醒来那样,浅促地喘着气,搜寻到对方的目光。“沈凉生……”他轻唤出他的名字,却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只好缄默不语。沈凉生望着他的眼,里面有些茫然,也有些不知该算是难过还是委屈的神气,顿了顿,放开指间禁制,抬手轻拍了拍他的脸:“别这么着看我,不欺负你就是了。”秦敬并不知道自己眼中神情如何,听他这么说,反倒有点晒然,掩饰玩笑道:“你就得瑟吧。”也抬手拍了拍他的脸:“仗着这张皮……”指尖顺着面庞轮廓滑下,勾起他的下巴,轻声调戏道,“恃美行凶。”“光脸长得好?”沈凉生捉住他那只不老实的手,合身将他压得紧,暗示地用胯下那处顶了顶他,嘴唇与他的唇轻轻摩挲,含混低道,“还有别的好处,你自己慢慢琢磨吧。”秦敬未答话,只亦暗示地微张开嘴,沈凉生的舌便从善如流地滑进去,两条舌头柔腻地缠到处,唇瓣辗转吸丄吮,终于交换了第个深长的吻。开始调情般的吻两三分锺后便彻底变了味道,充斥着浓烈的性爱意味。秦敬主动分开腿,让两具身子缠得紧,下丄身挺硬物事在对方腿间用力磨蹭,舌头也仿佛那处样狠狠纠葛,饥渴地吞咽着彼此的唾液。“抬腰。”蓦然沈凉生结束这吻,哑声吩咐了句,双手扯住秦敬的裤子,将长裤合着内丄裤块儿扯到膝下,复又将他整个人掀了个个儿,让他面朝下趴在地毯上,方自背后再压上去。两具身子重贴在处,秦敬才发觉对方也已将最后那点布料脱了下来,根直挺挺的火热物事正抵在自己股间,以为他就要这么硬闯进来,赶紧挣扎道:“你可别……”“别动。”沈凉生干脆打断他的话头,说出来的话却和秦敬想说的也差不离,复又低声补了句,“下头涨得难受,先跟你这儿蹭蹭。”沈凉生这话说得实在直白,秦敬听在耳里,因着心中尴尬,倒真不再挣动,老老实实地趴着,任由沈凉生掰开他的臀缝,将粗长阳物浅浅嵌了进去,来来回回地摩擦抽送。这么着过了三五分锺,沈凉生那处仍然硬挺如铁,不见点要泄的意思,秦敬下头却已经有点打熬不住。身下是死兽的皮毛,情欲却是灼灼鲜活的。沈凉生压在他身上耸动,牵着他在地毯上反复摩挲,前胸被柔软兽毛蹭得片酥麻,已被逗弄得食髓知味的乳丄头似不知廉耻为何物般地暗暗发痒,恨不得自己──或者是求对方──继续用力揉弄。但最难熬的还是下丄身那处。已然全硬的阳物下下蹭着虎皮软毛,从睾囊到龟丄头俱是酥丄痒难耐,却又不是寻常那种痒法,而是性爱中特有的那种勾人心弦的痒意,深埋在皮肤下头,怎么抓挠都无法解除,马眼微微翕张地吐着淫丄水,偶有兽毛正正搔过小孔,全身便是个激灵,终于按捺不住呻丄吟出声。“嗯……沈……别弄了……”“真的?”沈凉生明知道身下人现在是个什么境况,却还要故意用言语撩拨他,“这么着不舒服?”“……嗯。”“嗯是舒服,还是不舒服?”“……真别弄了……下头难受……”“想射了?”“……嗯。” 秦敬上身的衬衫仍未除下,他欲自己伸手捋弄下腿 间憋得痒痛交加的物事,却觉对方突地拽住衬衫,复又变本加厉地把整件衣服捋到手腕处,打了个死结,牢牢束缚住自己的手,如何也挣脱不开。“让我看看。”秦敬模糊听到沈凉生低声说了句什么,具体是什么也没听清,而后整个人就被翻了过来,正面曝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全是副猝不及防、狼狈不堪的姿态──裤子褪到腿弯,双手被衬衣束在身后,身下阳物高高翘着,茎身涨得发红,龟丄头已是片湿漉。沈凉生浑身上下未着物,却显得比秦敬要自在不少,手指轻轻抚过他那根翘得几要贴到小腹的物事,明知故问道:“想我给你揉揉么?”“…………”“想不想?”“…………”秦敬不说,沈凉生便不动,只用目光戏谑地扫着那根物事,眼见他那里明明已经没了撩拨,却在自己的注视下不可自制地微微蠢动,尿孔不餍足地往外渗着粘水,滴在小腹上,带出道银丝。“要不自己蹭出来?”沈凉生好整以暇地提了个建议,单手扣住秦敬的腰,将他重翻过去,顺势拍了拍他的屁丄股,指尖顺着股缝划下,划过密丄处穴丄口时随手揉了两下,却也没急着往里捅,只继续向下滑去,滑到睾囊上方停了下来,不轻不重地打着转碾了碾。秦敬本就忍再忍,当下再也忍不住,终于主动放低腰胯,将阳丄具贴紧身下地毯,依言下下蹭着,脸亦埋在兽毛中,不愿去看对方作何反应。沈凉生望着他扭腰摆臀地自淫,赤裸臀部不时放松绷紧,享受地半眯起眼,手虚虚包住他的囊袋,另手寻到他股间小口,不做半分润滑地,把中指硬生生寸寸捅了进去。充头斥脑的快丄感中,秦敬并不觉得后丄穴如何疼痛,只感觉有些涨涩,那股钝钝的涨意不能划入欢愉范畴,却也是种别样的刺丄激,终忍不住闷哼声,汩汩浊液冲破精关,全数喷到身下兽毯上。沈凉生早在察觉手心包着的囊袋收紧抽搐时便知道他要丄射了,却直等到他射得干净,缓过气后才不冷不热地问了句:“后头被人插就这么舒服?”“…………”秦敬想反驳也无从反驳起,脸仍埋在地毯中,觉出身后手指慢慢抽了出去,而后静了片刻,有只手揪起自己的头发,逼自己抬起头,唇边抵住根灼热坚硬的物事,耳听得对方续道:“舔湿。”他闭着眼,鼻间闻到男人那处发丄情时特有的咸腥气息,犹豫了下,到底张口将龟丄头缓缓含了进去。那里已经是湿的,柔韧光滑,并不似想象中那般令人难以接受,舌尖无意触到顶端小孔,试探地舔了舔,便听到那个人低低

分卷阅读47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叹息出声。“…… 含深点,用用舌头。”他沈声教着他如何取悦自己,感觉着对方听话地含深,乖顺地舔舐着自己的阳物,心中带着终于得偿所愿的快意。虽然曾经交往过的女人中,比这人技术好的不止个,但唯有这个人是不同的──究竟哪里不同沈凉生也说不上来,最后只归因于对方也是个男人,大抵是看着同性臣服于己,有两分成就感罢了。 “……够了。”约莫过了十来分锺,沈凉生也觉出几分想射的意思,遂推开秦敬的头,换到他身后,阳丄具在他股间重重抽送了几十下,龟丄头抵着他的穴丄口泄了出来。秦敬觉出身后那处有些湿热,以为他射了便算完了,却没想到他竟趁着刚射完,阳丄具尚未软下的空儿,只借着点精丄液润滑就猛地捅了进来,不由痛呼出声,而后又紧紧咬住下唇。其实不光秦敬痛得厉害,沈凉生也十分不好受,阳根只入了不到三分之,亦被窄小丄穴丄口箍得发疼,并无什么快意。可他却偏不想要去找点什么物事润滑,竟觉得这样的痛才是真实的,真真切切地将身下这个人占为己有,痛也痛得满足。 先头他说不再欺负他,现下却全将承诺抛诸脑后了。胯下再加力,阳丄具蓦地尽根没入,复又几乎全根抽出,粗暴地,残忍地,来回捣弄着那处已经撕裂流血的所在。阳物染上血色,观之宛如凶器,沈凉生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渴望着那个人的血液,竟是恨不得将那些温暖鲜红的液体全数纳为己有,与自己的血液混在处──死也死在处。这样的念头让沈凉生悚然惊,拣回几分理智,方才察觉刚刚那瞬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似的,竟于场性事中想到死亡。 秦敬来时是下午,几番折腾之后,天色黑得快而彻底,屋中唯余壁炉炭火的微光,照亮小方空间,与两具凶暴交媾中的人体。他已痛得没有力气再去想些什么,双眼无焦空茫地盯着火光外的黑暗,盯得久了,竟自空茫中生出了种幻觉,仿佛看到黑暗中有藤蔓抽支展叶,飞速生长,欲择人而食般朝自己逼来,逼到近处又变作张铺天盖地的罗网,罗网的每条经纬都是用三个字绞出来的。那三个字不是“我愿意”。而是“沈凉生”。 八秦敬他妈还活着的时候,对自己儿子的评价就俩词,缺心眼儿,外加认死理儿。小时候家里养的猫闹春,被外头的野猫勾搭跑了,秦敬每天下学头件事儿就是问他妈:“阿毛回来了嘛?”听说没回来,便放下书包出去找猫,直到天黑得看不清东西了才哭丧着脸回家吃饭,这么着找了两个礼拜,找遍了南市整片的大街小巷,猫没找回来,反惹得他妈戳着他的额头骂:“你说你,满打满算都十五了,怎么就这么缺心眼儿呢?”秦敬他爸是个有意思的人,见秦敬脑门儿被戳出红印子来,带着心疼儿子的表情回护道:“他书念得不错,可见现在脑子还算好使,你再没完没了地戳他,真把他戳傻了怎么办?”回护完了,转脸自己却把秦敬找猫的事儿编了个段子搁茶馆儿里讲,因着跑了的猫叫阿毛,段子便就如此开头:“要说咱们中国,那可是个出人才的地界儿。远的不说,近的就有个大名鼎鼎的文学家……”秦敬自带马扎坐在台底下听,听到这儿就翻了翻白眼,果见他爸接下来就把《祝福》里祥林嫂找阿毛的故事拿出来白话,然后话音转,嘿嘿笑道:“人家儿子是被狼叼了,我家那小子虽然囫囵着长了起来,可是架不住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啊……”虽说讨厌台上的主儿有点二百五,可到底是自己的爹,秦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及到听见他爸学着半大小子换嗓儿时的音调,绘声绘色地叫唤“阿毛,你在哪儿?你在哪儿?”时,自己也撑不住跟着大伙儿笑了出来,笑完又小声嘟囔了句:“净瞎编,我可没这么喊。”于是在秦敬的少年时代,有那么段日子,街坊邻里见他就要拿他打趣:“小秦嫂,又找你家阿毛呢?”老刘家的二儿子是变本加厉,看到路边有只猫就要拉着秦敬的手幸灾乐祸道:“快看!你家阿毛要是还在,也就有这么大了吧?” 后来过了几年,秦父场急病撒手人寰。秦敬当时正在师范学校念书,守过灵,下了葬,因为放心不下他妈,死活非要退学回津,又惹得他娘戳着他的额头骂:“咱家还有点家底儿,你当就缺你上学那俩钱?还是你当你老娘就这么不中用?”复叹了口气,轻轻给他揉着戳出的红印儿:“你爹直说你脑子好,回去念书吧,你出息了,你爹在地底下也高兴。听妈的话,别再死心眼儿了,行不?”再后来秦母又撑了两年,终于追着秦父走了。秦敬觉得自己是有预感的──他爸妈好了辈子,因着秦母天生身子骨儿弱,连他这根独苗都是他妈意要保才生了下来,要依秦父的意思,哪怕断子绝孙也不想他娘受生孩子的苦。秦敬不知道别人家是怎样,只知道他爸妈是真的从来没吵过架斗过气,当真实实在在地,好了辈子。 不过话说回来,即便再没人戳着秦敬的头骂他缺心眼认死理,人这东西到底还是本性难移──沈凉生如此缺乏温情地对待他,他却愣没感觉出对方有太大的不是。来秦敬本就以为男人和男人做这事儿,下头那个肯定要痛得死去活来──后头那么小个眼儿,硬塞根不合尺寸的东西进去,不痛才是见了鬼了。二来他也的确不是真傻,虽说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哪里入了沈凉生的眼,但也少晓得对方其实并不像前段日子表现出来的那样喜欢自己。只是明白归明白,却管不住自己仍然真心陷了进去。所以痛便熬着吧,活受罪也是自个儿乐意──谁让你非要喜欢上人家? 然而活该归活该,到底还是不免觉得有点难过。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难过,而是闷闷地,像十五岁那年他手喂大的阿毛跟别的猫跑了,小秦嫂闷闷地想,他对它那么好,怎么说跑就跑了呢?由此可见快十年过去,秦敬这人仍旧没点长进。依然死心眼地,少期望着自己付出的感情能够被对方珍惜。 不知统共挨了久,秦敬迷糊觉出身后那物终于打住,慢慢抽了出去。身上蓦然轻,压着自己的人就这么离开了。小会客室里有扇侧门通着主卧,沈凉生赤丄丨身裸丄丨 体地穿过那道门,摸黑经过卧房,进到浴室里,开了灯,又开了热水龙头。他在洗漱台边,于水声中望着镜子里头自己的脸,望了会儿,抬手抽了条毛巾,放在水龙头下面,感觉到热得烫手的水浸湿毛巾,顺着手背淌了下去。 秦敬静静躺在黑暗中,依然维持着俯趴的姿势。手动了动,仍箍在衬衫打出的死结里头,时半会儿也挣不开。动作大了,便带得股间锐痛,像有把小刀子抵着那

分卷阅读48

活受罪 作者:鱼香肉丝

处,自己动,就吞进寸刀尖。于是他不再动了。无声无息地趴着,似是成了这屋子里的件摆设家具。没有呼吸,也无法言语。 沈凉生拿着毛巾走回来,跪在地毯上,借着壁炉火光,为他擦干净股间血渍──倒是与方才迥然不同,小心翼翼地,像在擦着什么价值连城的脆弱古董,磕碰到点都是罪过。“沈凉生,先把衬衣解开行不行?扳得肩膀痛。”尽管心里有些不能明言的难过,秦敬这话说得却也没什么怨气。反是沈凉生听他好言好语地跟自己打着商量,握着毛巾的手僵了僵,随手把染血的毛巾扔到边,默默为他解开了衬衫打出的死结,又帮他脱了皱皱巴巴缩在脚踝处的裤子,方低声道了句:“再等我会儿。” 方才沈凉生已往身上套了件浴袍,言罢便从客室正门走了出去,唤了个下人去西药房买药。他特挑了个嘴最严实的──是个白俄女人,布尔什维克革命后忠心耿耿地跟着主子流亡到了中国,住了十几年,会的中国话仍然有限,惯常只和沈凉生讲英文,听到他要买的药用途尴尬也只板着脸道:“好的,先生。”“等下,”沈凉生叫住她,又吩咐了句, “先去找条羊绒毯子出来。” 实际秦敬并不觉得冷。沈凉生把羊绒毯子严严实实地盖在他身上,只露出个头,捂得他有些闷热,便挣了挣,想把毯子弄下来点。沈凉生却以为他到底是怪自己这么对他,只是现下才发作,顿了顿,也没说什么,重起身,走到客室咖啡桌边点了支烟,又走回来,在秦敬身边躺下,默默抽着烟,烟灰积得长了,无声地掉在浴袍上。秦敬俯趴着侧过头,正望见沈凉生的侧脸。看他微蹙着眉,显得有些郁郁不乐,犹豫了下,还是问了句:“怎么了?”沈凉生没想到秦敬会先说话,闻言也侧过头看他,意外地发现对方面上并无什么不悦的神气,只是眼眶微微发红,不知是方才哭过,还是炉火微光下的错觉。“没事……疼哭了?”“没有啊。”秦敬诧异地眨了眨眼,下瞬便见沈凉生突然吻上来。眼镜早在先前折腾时就不知掉哪儿去了,沈凉生直接吻上他的眼,轻轻地啄吻着,低声保证道:“别哭……下回定不这么着了。”“我真没哭……”秦敬下意地闭上眼,放松身体任他吻着,觉得那点闷闷的难过全然消融在这样的吻里,不由小声说了句真心话,“就是有点想我妈。”话说出口,两人都是愣。秦敬是因为觉得这般光景下想起自己的娘实在不像话,心里头惭愧得很。沈凉生却是因为太善于揣摩人心,秦敬自己都没想明白的弯弯绕绕,他反替他想得通透──这人想必是觉得委屈了,跟个小孩儿似的,委屈了就想妈妈,真是……真是如何呢?沈凉生突地意识到,这人其实是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孤零零个人过日子的。烟卷烧至尽头,灼痛沈凉生的手。他回身把烟头扔进壁炉里,静了几秒锺,又再凑近些,胳膊伸过去,环过秦敬的肩,轻声讲了句:“我妈也早不在了。”“…… 嗯。”秦敬勉强侧过身,亦伸臂抱住他,恍惚觉得此刻两人间竟有些懵懂着的,相依为命的味道,身后痛楚也就没什么所谓了。 “沈凉生……”抱了会儿,秦敬回过神,又觉出点不对来,有点尴尬地小声道,“你……”“嗯?”“……你这精神头还真好。”沈凉生愣了愣,方才晓得秦敬是指自己下头还硬着──其实他刚刚本就半途而废,并未做到最后,现下抱着对方,浴袍衣襟散开来,阳 物抵着柔软的羊绒织物,身上又被炉火烤得暖意融融,不免勾起些未曾发泄出的情 欲,可也不是当真还想做些什么。“…………”沈凉生不答话,秦敬却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后面那处虽说穴丄丨口生痛,里头倒没什么粘腻的感觉,想是对方刚才根本没泄出来,顿了顿,试探地问了句,“刚才你……没那什么?”“哪什么?”沈凉生见他问得含糊,故意逗他说清楚。“算了,当我没问。”“是没那什么,怕你受不了,”沈凉生却顺水推舟地卖了个好,“不是心疼你。”“……还真没觉出来。”“等下回吧,准定让你觉出来……”沈凉生凑前吻住秦敬的唇,在吻与吻的间歇说着缠绵的情话,“觉出不光前头舒服,后头也……”“得了吧,”秦敬听他越说越离谱,连手都从毯子缝里潜进来,来回轻抚着自己的臀,赶紧打断话头,把他的手从毯子里拽出来, “别乱动。”“今晚上别走了,你这样也走不了,”沈凉生却又突地正经起来,反握住他的手,“会儿给你上点药,明早挂电话去学校请几天假,就住我这儿养养吧。”“还请几天假?不用吧。”“你觉得你能着上完节课么?”“…………”秦敬方后知后觉地琢磨出事态的严重性,这下倒真有点生气了,把沈凉生推了开来,正色道,“学生的课不能耽误,也不能老叫人代课,我后天就去学校,你下次……”顿了顿才补道,“你下次想做就拣周六吧,也不耽误事儿。”秦敬面色虽有些不愉,沈凉生听到他找补的那句话,却觉得他是真心喜欢着自己的,要不然也不会肯这样说。心中不由觉得满足,可又满足得诧异。“……嗯,下回定不这么着了。” 沈凉生又再原话保证了次,这回的事儿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地揭过去了。唯等夜里,给秦敬上过药,见他趴在自己床上睡熟了,沈凉生方走进浴室冲了个澡,性器上还带着对方已经干涸了的血液,些微血色混在热水里淌过白瓷浴缸,无声地流入下水道。沈凉生赤丄丨身迈出浴缸,依然是像不久前那样在洗漱台前,静静望了会儿镜子里头自己的脸,默默问了自己同句话:“你到底是想拿这个人怎么办?” 第二日秦敬有点睡过头了,沈凉生已经替他往学校挂了电话,到底还是请了两天假。西药见效快,后头睡了宿好受不少,秦敬便自己挪去浴室刷牙洗脸,沈凉生立在壁橱前,为他挑了套自己的衣裳,淡蓝衬衣配灰色长裤,外头套了件乳白色的羊毛开衫,看着清爽得很。“沈凉生,你见着我的眼镜了么?”秦敬穿好衣服,左右瞧不着眼镜,眯着眼问了沈凉生句。“着别动,我给你找。”沈凉生走去小客室,从地毯上拣起那副银边眼镜,瞥了眼毯子,仍带着昨夜的狼藉,略微沾了点血迹,犹豫了下,自己弯腰把毯子卷了起来,扔到屋角立着,也不打算送洗,只等会儿叫佣人收进储物房就算了。 秦敬在沈宅窝了两天,药定时定点搽着,那处已经不怎么痛了。虽说吃不了正经饭,但灌了肚子养气补血的粥水,脸色倒是不错,第三日回去上课,还被同事促狭笑侃道:“养得不错呀,这是越病越精神,还是病中有什么好事儿?”“能有什么好事儿?要

分卷阅读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