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男子她认识,今天早上才见过的杨宇,那这么说来,拎着他的那个应该就是那个知府父亲了。裴沽酒今天上午才见过杨宇的德行,心中对这个知府爹也没什么好感。
然而等他们走近了裴沽酒才看清,那年轻男子被捆得结结实实,裸露在外边的身体布满鞭条的伤痕,有的已经结札成疤有的却透着鲜血像是今日才打的。
裴沽酒默默地看着两人走到自己面前,杨知府见到裴沽酒就要跪下,被裴沽酒制止了,她将两人带到了屋内,道:“就在这儿说吧,太子妃在屏风里边,你们就不要进去了。”
杨知府连声道是,而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时还不忘将身边站的笔直的男子按下,边摇头边说话,声音充满了悲伤:“殿下,老臣罪该万死,孽子不懂事冲撞了您与太子妃的事我都听说了,老臣已经将他打了一顿,剩下的要如何处置,全凭太子殿下凭断。”
裴沽酒眉尖微挑,看着即使跪在地上也腰杆挺直的杨宇道:“你看起来很不服气?”
杨宇倒不是不服气,他自知冲撞了江月弦,因此挨打挨罚他倒是也认。但是他杨宇好歹也是堂堂檀城小霸王,如今被自家爹爹扒了衣裳捆得像个粽子一样,从府里一路拎到客栈,这让他面子往哪搁?
虽然外面天黑,可保不准就有人看见了呢?
杨宇没说话,杨知府沉不住气了,他忽然弹起给了杨宇一个爆栗,把他打得弯下腰嚎叫不止,而后对裴沽酒道:“殿下,孽子服气,心服口服。”
裴沽酒:“……”
裴沽酒忽然觉得或许她一些刻板印象是错的。比如这个杨宇,虽然看起来十恶不赦的样子,可居然意外地听他爹的话,被一路这样拎着又被他爹打成这样都未曾说过什么。
再比如杨知府,正常爹哪有不偏袒自家儿子的,可她看着杨宇身上这新的旧的加起来几乎占满身体的伤痕,再加上刚刚那毫不留情的爆栗,裴沽酒忽然猜疑,这杨知府会不会是杨宇的后爹?
裴沽没回杨知府的话,只看着趴在地上的杨宇,等着他的回复。杨知府显然也看见了裴沽酒的视线,一把薅起杨宇瞪他道:“孽子,殿下问你话呢!”
杨宇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道:“哈哈,我服,哈哈。”
裴沽酒:“……”这两人怎么看起来精神不是很正常?
杨知府显然不满意:“服就服,你哈什么哈?”
杨宇:“我服,我心服口服。”
杨知府这才满意地放开手,抬头道:“殿下,要怎么处置随您吧,宰了吧,省的我看着一天天的心烦。”
裴沽酒再次怀疑,低头去看那跪在一旁的杨宇,心下有了思索,道:“令郎今日之事看起来没少做啊?”
杨知府抹了一把额头的汉,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杨宇一眼,杨宇双眼无神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而后像是忽然清醒一般,道:“对,我就是有,看到我身上的伤了没,这都是爱的勋章。”
没待裴沽酒接话,杨知府便怒声道:“我马上就让它变成你爱的墓碑。”
杨宇便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裴沽酒看着这对奇特的父子脑壳一阵阵地痛,道:“今夜太晚了,你们先回去,明日再说。”
杨知府也知晓现在是该歇息的点,再次向裴沽酒赔了不是,便拎着杨宇走了。
裴沽酒看着这对父子,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没有多想,裴沽酒洗漱完回了床上。
她躺在床的外侧,披散着头发,俊美稠丽的面容褪去了那丝硬朗,衬托的她更如美玉。
裴沽酒看着江月弦准备去洗漱的背影,忽然道:“弦儿准备如何处置那知府的儿子?”
方才在外边的声响他们可一点没掩饰,裴沽酒相信江月弦一定听见了。
江月弦撩了撩而后的发丝,道:“殿下处置便好。”
裴沽酒点点头,心中思索起来方才杨宇的奇怪之处。不过更多的,她懒得再想,只想等明日再行定夺。
.
没过多久,江月弦便洗漱完回来了。她只穿着一身中衣坐在桌前轻轻擦着头发,乌黑亮丽的发丝衬得她的五指更加莹白,裴沽酒看着她的动作,目光不由得又移到她的身上。
“你这样不冷吗?”
江月弦正在擦头发,冷不丁听见裴沽酒的声音,抬头对上裴沽酒的视线,不由得垂下眸子道:“冷。”
江月弦有着一张清冷的脸,可此刻垂下头时却莫名多了几分脆弱感,过分白皙的肤色更衬得她似冷淩濒临破碎的清月。
裴沽酒呼吸一滞,犹豫片刻还是下床拿了一件外套,走到江月弦面前伸出手:“给你,披上。”
江月弦看着裴沽酒手中的月白长袍,她记得裴沽酒在长安城时爱穿的颜色都是张扬肆意的红或黄,几乎没有过这般月白的长袍。而自从出了长安城后,裴沽酒袍子的颜色便更偏向淡一点的颜色。
江月弦看着她手中的长袍却没有伸手去接,裴沽酒挑眉示意,江月弦却看着她有些无奈地道:“殿下,我在擦头发。”
裴沽酒看着江月弦忙碌的两只手,眨眨眼睛在想应该怎么做,是放在桌上离去,还是自己给她披上?
只思考了一瞬,裴沽酒便拿着袍子往江月弦身后走去。
由于刚洗完澡,裴沽酒在靠近江月弦时便闻到了一阵清香,江月弦很配合地将头发从背后拿到身前,于是后颈处那块白皙也暴露在裴沽酒面前。
裴沽酒愣是没敢多看一眼,快速将袍子给人披上,转身就往床上走,连江月弦的那一声道谢都没有听见。
躺在床上,裴沽酒的心依旧不受控制地乱跳,方才靠近的那一瞬,她竟然很想伸手去触摸一下江月弦后颈那块白皙的皮肤。
她一定是病了,裴沽酒摇摇头强迫自己闭眼,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没过多久,在擦头发的江月弦忽然听见从床上传来的一声:“不用谢。”
江月弦便弯唇笑了。
江月弦上床躺在她身侧后,这种不安感愈发明显。她能够感受身侧的人影,甚至在这一片寂静中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裴沽酒如坐针毡,困意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江月弦像是完全没感到她的不自在一般,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哪怕是裴沽酒翻来覆去的声音并不小。在一片安静中,裴沽酒听到了江月弦逐渐均匀的呼吸声。
她便忽然放松了下来,又过了许久,裴沽酒忽然转身面对向了江月弦。屋内漆黑一片,只有外办盈盈的月光零散地照进窗户。
裴沽酒仔细打量了一番江月弦的眉眼,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没过多久也闭上眼沉沉睡去。
而在她闭眼后没过多久江月弦却忽然睁开了眼,她看着面对着自己的裴沽酒看了好一会,终是眼睫微垂而活闭上眼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