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意拨了拨那堆包装袋：“你们……一个月销量是多少？”

“二十多袋吧，纯销售，把退货的扣除了。”姜朦朦语气还挺自豪，“本小姐用的都是最好的原材料，成本很高的，加上食品类生产和营销执照本就难拿，还有工厂那边，批量太小单价一直谈不下来，定价一直是个问题。”

我点了点头：“你们有什么宣传么？销售渠道都有什么？有下游客户么？”

“宣传，没有……销售渠道就是网店嘛。下……下游客户？什么意思？”姜朦朦直勾勾看着我，眼神极其无辜。

我深吸一口气，从姜朦朦那里接过电脑，看了一眼营销网站的后台，网店设计结构混乱，商品介绍页面该说的内容要不就是含糊其辞，要不就是一句没有，而且页面设计极其不友好，想找点信息要翻上半天，连最起码的商品分类都有许多错误。数据更是惨不忍睹，一个月的点击率都没有上千，能卖出这二十几份都应该要谢天谢地了。

“第一，网店的结构要重做一遍，所有商品的介绍和照片重新拍，重新写，页面重新设计。这种看着好像山寨小作坊的问题食品一样的东西，谁敢买。第二，确定两个人专门负责宣传，既然你自己注册了品牌，就不要舍不得在宣传上投入，重点就放在食品安全和原料品质上，确定目标客户是喜欢尝试新鲜事物又对生活品质有一定要求的都市年轻女孩子，在这方面围绕定位设计和包装商品。第三，必须要找到固定的下游客户，这样才能保证每月的销量，不至于造成大量的商品积压，甚至是过期，减轻资金链压力，减少运营损耗。这一点要开设一些线下渠道，看看有没有可合作的超商，找机会去谈。像大厦里这么多公司，女白领也很多，可以先尝试送一些试吃赠品，在周围打开渠道。价格可以给的低一点，重要的是量要先提高。第四，一旦销量能有稳定的保证，可以和上游原料厂家以及加工厂和包装商谈价。现在，先从第一和第二点开始。”

姜朦朦傻呆呆听着，一脸懵。倒是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长头发女孩子轻轻推了推眼镜，转头看向我：“我明白了。不过，现在公司原来做美术和网店维护的两个程序员都离职了。我们没有专人能做这件事。”

姜朦朦这点倒是听懂了，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我给了三个月的遣散费呢。”

没有职员来专职做事，确实是个大麻烦。我扫了一眼还没离职的这几个员工，要不就是姜朦朦的小跑腿，要不就是网店客服，唯一看起来像样一点的，就是刚才说话的这个女孩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谭江。

我又看了姜朦朦一眼，她正殷殷看着我，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微微噘着嘴唇。

我母亲是文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活常识不知道多少，生意也不会做，就是绘画音乐这些艺术类样样精通，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小姐。我从小被母亲逼着也是每天竟学些这种玩意。直到大学才被父亲逼着去学了商科。

“所有设计和美术包装都可以我帮你做，但是编程这些事……”

“我能做。”谭江又推了推眼镜，看向我，“我是计算机系的，之前那两个程序员的源代码我都有，改一改就能用。只要把新的内容给我，我可以把网店的结构完全改变。”

姜朦朦听了高兴地一拍手：“太好了！谭江，你还有这个能力啊，没看出来啊。”

谭江腼腆一笑，又低下头推了推眼镜。

这次开会像是给姜朦朦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她不知道回家又和她爸爸说了什么，一晚上的功夫，又搞来了几十万的周转资金。

我和谭江没日没夜开始给公司产品重新设计包装和寻找线上线下的营销渠道。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就画了上百张设计图，原稿交给谭江电子化之后继续修改，总算将公司内的产品设计重新做了一遍。我还成了兼职摄影师，姜朦朦以前是半个摄影发烧友，只不过三分钟热度，大学里新鲜了几天就扔到一旁，这次还拿来她自己以前的摄影器材，都是极高昂的昂贵设备。好在有几个设备我以前也有，和谭江还有其他员工一起，布置拍摄背景，设计和产品定位一一匹配的意境，一张一张拍摄产品照片，从原材料到成品，甚至还有些是在户外拍摄。

办公室的灯熄到只剩我办公桌的最后一盏。我还在调试照片的调色，这是一款玫瑰百香果茶，但是拍摄的时候由于光线问题，色泽上比预期差了一点，但是成片后反复修改也总是差强人意。

“还没下班啊。”

背后忽然传来清脆女声，把我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是姜朦朦穿着一身运动服，梳着马尾辫站在我身后。她住的地方就在这片高档公寓的住宅区，离公司不过两步路，应该是夜跑顺便回来看看。

“你来了。”我和姜朦朦其实话也不多，白天在公司里人来人往还不觉得，夜深人静，只剩我们两个人，才发觉实在有点尴尬。

姜朦朦好像也察觉到了，轻轻咳了一声：“嗯，刚才和朋友一起约跑步。”

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忍不住道：“这么晚了，下次就不要跑了，容易有危险。真想跑，让你男朋友早点陪你跑。”

姜朦朦轻轻嗯了一声，不知为何，视线忽然和我避开，似乎有点心虚的样子。但我也不在意，转头继续看着电脑屏幕，为这套片子的调色发愁。

“这套不行吗？我看着挺好的啊。”姜朦朦说着，忽然凑过来，脸颊都快搁到我肩膀上，并排和我看着电脑荧光屏。

“色调太浅了。这次和谭江设计的主题是‘深夏’，这个系列都是冷色绿系，这套片子放在系列里太跳跃。而且景深在拍摄时候没有做好，光源角度也弄错了，如果不是因为时间问题，与其这样改下去，不如重拍。”

“你太完美主义了吧。我觉得可以了。差不多就行了，没事的。”

“我不是完美主义。”只是一眼就能看出什么好什么不好而已。

我等了几秒，看姜朦朦没有走的意思，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姜朦朦似乎有点受宠若惊：“啊？不，不用了吧，很近的。”

我不想在这件事上和她争论，直接做了决定：“不行，太晚了，不安全。”

熄了公司的灯，关了电源，我和姜朦朦一起走出大厦。

今天刚下过雨，晚风还有点凉，但云都散开了，露出清朗明月，将人行路照得亮堂堂。路灯亮着，但早就没了行人，我和姜朦朦两个人在路上走着，谁也不说话。

就这么一路到了姜朦朦的公寓楼下，她开了电子门禁，玻璃门缓缓向两侧拉开，公寓大堂里灯火通明。我看她走进去，正打算转身回去，却听见她忽然在背后叫住我。

“欸，那个，这周日｀你有没有空？能帮我个忙，陪我出席个小聚会。嗯，你别误会，都是我以前的朋友。我回国以后好久没见她们了，这次她们聚会叫了我，我想顺便过去推销一下公司的产品，说不定她们有门路呢。现在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管，你肯定比我熟悉，我，我是想让你过去帮忙一下。”姜朦朦说得结结巴巴，表情有点紧张看着我。

我看了她一会，她表情更紧张了，大概是怕我拒绝，连忙又道：“没事，我随便说说的，你要是有事，不愿意去也没事。”

她微微低下头，捏了捏自己运动裤的裤缝，轻轻拨了拨她的马尾辫，顿了几秒，打算转身。

“几点？”

“嗯？”姜朦朦还没转过身，又停下，猛地回过头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你答应了！”

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我问几点，哪里。”我只是为了公司业绩。

“周日晚上七点，花梨港。”

听到答案，我转身走了，只剩下姜朦朦在身后传来雀跃笑声。

自从开始在姜朦朦的公司上班，每天早出晚归。夏冬梅开学了，新学期的课程她有些吃力，这几周周末都留在图书馆看书，没有回来。家里只有我和安宁两个人。

看我换了偏正式的衣服打算出门，安宁放下手里刚洗好的衣服，从阳台扬声问我：“周末还出门？”

“嗯，姜朦朦说今天能见几个线下客户，我去看看有没有谈下来的机会。”姜朦朦做这种零食小生意和我以前在李氏和承赫接触的业务截然不同，所以虽然在做商务推广的活动，但一直和过去的圈子没有交集，也省了很多麻烦。

安宁不太关心我的工作内容，不像夏冬梅一天七八个电话问长问短，听我说了去应酬也只是点了点头：“晚饭回来吃吗？”

“不了。”

“小夏下个月有个测验，说这几周先不回来，我打算下周末过去矽城看看她，你去吗？”安宁言外之意当然是希望我去的，她看得出夏冬梅对我上心。

但我却恰恰对夏冬梅这种有些露骨的态度有些矛盾：“不了，你去看她吧。让她专心学习，别的不要操心。”

安宁点了点头，垂下眼睑：“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