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落地玻璃前，随手拨开百叶窗，看见他随后进了季蕴的房间。

过了几分钟，梁萧又从季蕴房间里出来，我连忙将手移开，百叶窗又合拢。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

“李总，我能进来吗？”

“请进。”

梁萧还是面带微笑，只是手中拿着一个不太精致的饭盒，看样子就是为了紧急要用从超市临时买的。

“季总让我把这个给您送来，让我转告您趁热吃。”

我看了桌上的饭盒一眼：“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梁萧点了点头，顿了顿，又笑道：“季总让我问您，中午要不要和他一起吃饭。”

“不要。”我冷淡回答。

梁萧脸上的笑容瞬间有点尴尬，但他马上用职业性的得体微笑掩盖过去：“好的，那我转告季总。”

看我不再说话，梁萧也识趣地出去了。

昨天和季蕴闹了小小的不愉快之后，我取了车，没有等季蕴就自己来公司了。早晨起来我看见餐桌上摆的早餐了，一看就是季蕴自己做的。以前在李家，他还读书的时候，也经常自己煮饭。因为他一般上学不肯和我一起被司机接送，自己很早起床骑脚踏车到山下再转公交，下午下课还回去兼职当数学和英语家教，回家又很晚。所以早餐和晚餐他赶不上李家的时间，汪妈又从来不会吩咐厨房提前预备早餐或者晚上留饭。季蕴通常都是自己晚上回家在厨房随意煮些饭吃，再把明天的早餐三明治提前做好。

汪妈偏心得厉害，这些事情她都看在眼里，但也从来不让厨房哪怕只是给季蕴留出一份饭。

以前我不好好吃饭，家里厨房的饭菜吃得很腻，母亲又只喜欢吩咐厨房准备汤汤水水的补品，我几乎都不吃几口。我却最喜欢季蕴做的菜。我以前常想，可能季蕴做的蛋炒饭或者随意煮的青菜面，才是家的味道。

我打开饭盒，上面一层放了两块番茄金枪鱼三明治，做得很用心，还放了海苔肉松和煎蛋。下面是热过的牛奶，还是温的，我尝了一口，里面放了糖。

我承认我其实饿了，所以我把季蕴准备的早餐都吃掉了。

可我没打算和他吃午餐。

上午很快过去，中午我让梁秘书随意去员工餐厅带了点简餐对付吃掉。梁秘书把餐盒送进来的时候还有些为难，说饭是季蕴亲自去餐厅打的，员工都不知道今天吹的是什么风。我随意答应一声，就让他出去了。

下午的高层会，我算正式和公司里的核心人物打过照面，梁萧本来还想准备欢迎晚餐，我也推掉了，以后打交道的机会有的是。

我四点钟就没有什么东西可看，我看了看窗外季蕴的房间，他没放下百叶窗，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支在下巴上，耳朵上带着蓝牙耳机，聚精会神看着屏幕，大约在开视频会议。这几天我对他的作息大致有了了解。一般八点钟以前他不会离开公司，到家之后大概工作到十一点，然后洗澡睡觉，第二天六点半起床，在家吃过早餐，八点钟到公司。

我看他今天也不会例外，拿起外套，自己直接离开。

季蕴把他家的备用钥匙给了我，包括他另外一台车的钥匙也放在客房的书桌上。

我开车回家，将衣服随手搭在玄关的衣橱，解了领带，随意看了看财经频道，时间快到六点正打算随意叫个外卖，门竟然打开了。

季蕴手里提着他的笔记本电脑，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手里还提着一袋超市的购物袋，里面都是些家常蔬菜，看见我有些惊讶的眼神，微微露出笑意。

“今晚给你做几个菜，平时我都在公司解决，难得家里有人陪我吃饭。”

今天一天我没和季蕴说过一句话，包括下午高层会议，那些高层都纷纷过来和我寒暄，季蕴就坐在一旁，远远看着我，却不上前。

我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起身，走到玄关拿起外套，准备出去吃。

“青青！”季蕴看我要出门有些着急，手里的菜和笔记本都丢到地上，伸手拉住我手臂，“你要出去吃我带你去，我知道有家餐厅很好，都是你喜欢的口味。别生气了，好不好？”季蕴的语气仍然温柔，眼神甚至有点可怜巴巴。

“不用麻烦了。汪妈说房子已经选好了，明天司机直接把钥匙送到公司。我今天晚上收拾行李，明天直接去那边住。”

季蕴眼神有些无奈：“青青，你一个人怎么住，你又不会照顾自己，我不放心。”

我侧过头看着他：“那我留下来妨碍你和蒋戈吗？”

季蕴大概觉得自己真是败给我了：“别说这种话，你从来都不会妨碍我。蒋戈……他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喜欢他不喜欢我，是这点不一样吗？”

“不是……青青，你别任性，听话，别闹脾气了。你想出去吃我陪你去，你看我买了这么多菜，会也没开完就回来了。我给你赔罪好不好？别生气了。”季蕴拉住我的手，将我手里的外套拿过去，将我重新拉进玄关。

“我知道你生气昨天我推你，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当时该怎么反应。我……”季蕴眼神非常为难，似乎真的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

今天一天他不断在求和了，但是我都爱答不理，他大概也要被我逼得没办法了。

“我不喜欢你和蒋戈在一起。”

季蕴叹了口气，又试着给我讲道理：“你不了解他，我们……”

“我说了，我不喜欢你和他在一起。”我重复一遍。

“青青……你不要逼我。”季蕴眼圈有些发红，声音都有些发抖。

他脾气温柔，从小就很能吃苦，遇到问题一向从容淡定，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种无可奈何又焦虑无助的表情。

我顿了顿。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闷闷地锤了一下。

在我心里，没有季蕴解决不了的事情。

可我今天见到了。

他对蒋戈和我之间的矛盾，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这么痛苦，是因为他不想放弃蒋戈。

我以为他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的。从小到大他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因为他似乎知道，一切都不属于他。

可是今天他露出了这样的表情，让我第一次知道，他也有不愿意失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