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唉呀,一家人寒暄什么,快坐下。青青,来和妈妈坐。我让汪妈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菜呀。你不知道,汪妈现在老糊涂了,我说了你不吃芒果,会过敏的,结果她还买了芒果回来,做的那个什么,呃,那个那个,什么菠萝芒果饭。什么嘛,青青一会不要吃啊。”

母亲手上涂着精致的彩绘指甲,大概又是什么最新鲜的流行玩意儿,还戴着两枚耀眼的彩宝戒指,整个人珠光宝气,光彩照人,她脸上的皮肤仍然吹弹可破,几乎没有一丝皱纹。

我好笑地坐在她旁边,季蕴也在我旁边落了座:“妈,我真的不对芒果过敏。我不能喝椰子。”

“啊?”母亲脸上有丝尴尬,“那个,乖青青,妈妈记错了。那个,哎呀,老林你看,青青是不是长得最像我。我们青青真是把我的优点都遗传了,你看他皮肤好的,一般的小姑娘都比不了的。你看青青是双眼皮,也像我的,还有脸型,好秀气的,是不是啊。”

林宗承笑着点头,看得出他是很吃我母亲这一套,也热络地张罗旁边站着的保姆给我倒饮料。

那个小保姆年纪不大,看着也就二十一二岁,长得白白嫩嫩,怯生生的答应一声。但她应该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汪妈也还没教她用过咖啡机,在旁边岛台上瞎摁了一通,咖啡机报了警。

我本来也懒得听餐桌上这些口不对心的寒暄,起身过去,帮她按了两下,咖啡液开始自动流进骨瓷咖啡杯里。

“谢,谢谢……”小保姆又小声说了一句,战战兢兢抬头看了我一眼。

眼睛倒是不小。

我勾了勾嘴唇,自己取下咖啡杯:“别客气。”转身回了餐桌,也没再理她。

“话说回来,小殊你也别怪妈妈偏心。你看看你们三个孩子,还是青青长得好看。小殊还是孩子气一点,季蕴又太老成。青青就不一样啦,青青上幼儿园的时候就有小姑娘追着要嫁他啦。”母亲说着自己十分得意。

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美貌。她年轻时候就是磷城有名的富家小姐,可惜空有一个好家世和一副好皮囊,却没什么脑子,要不然她当年千挑万选,磷城的大好青年排着队任她挑,她怎么会挑了一个我父亲那样的人?

“妈。”

听出我语气有些不耐烦,母亲总算终止了这个无聊的话题:“好啦好啦不说啦。我乖青青长得漂亮那不是我这个做妈妈的功劳吗。你不爱听就不说啦,不说啦不说啦。”

我真是有些无奈。

第4章 4

其实回来吃饭我也没那么抵触,只是最大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宗承。想起小时候那个总给我买玩具,笑着叫我青青,让我管他叫林叔叔的男人,我抬起头,看向已经头发斑白,锐气锋芒渐渐掩盖,变得温和甚至有些老好人的男人一脸幸福地对着母亲笑着说话,说真的,我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林宗承抬起头,刚好撞到我的视线,微微一愣,但随即眼睛弯起来:“青青,今天住下吧,你妈妈真的很想你,她给你买了不少衣服,本来以为你今年要在国外继续读书,还说让小殊假期专门给你送过去一趟呢。”

我不知可否地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

“住一天吧青青。”母亲看着我,声音有些委屈,即使是这样的年纪仍然让男人觉得我见犹怜。

她确实非常美丽,从小我就知道我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妈妈,可她太习惯自己的美丽,太习惯别人因她的美丽而纵容她。

她殷殷看着我。

我低下头,避开她有些恳求的视线:“好吧。”

她从来没有试着学习怎样做一个母亲。

她这个人连对我的爱前提都是自私。

母亲声音立刻欢快起来:“哎呦,妈妈的乖青青,老林,我就说了,我们青青最懂事最听话了。”

我默默吃了一口芒果饭。

她想要的东西别人总是会给她的。

季蕴当然要和我留下一起住一晚。吃过饭,我没叫上任何人,自己随便在后院的花园走走。

汪妈这几年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她比母亲大几岁,但一直没有孩子,甚至没有结婚。我算她半个儿子。我去看了看汪妈,她看起来比母亲那种一天要花一半时间保养的女人看上去苍老很多。听她絮絮地说着林宗承如何登堂入室,母亲如何不管不顾,我也只是微笑。

花园的工人还是过去的老人,种的花木也没什么变化,甚至比几年前更加枝繁叶茂花团锦簇。

天色渐渐晚了,花园的灯亮起来,我坐在树下的长椅上,默默看着自己的手指。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什么阴影挡住了角灯的光,我抬起头。

是林殊。

“哥。”他又叫了我一声,露出一抹笑容。

我仰着头看着他,没什么表情,也不打算回应。

虽然在餐桌上我叫他弟弟,但私下我们之间一直有种微妙的默契。泾渭分明,我们都应该不太想和对方产生任何交集。

关于林家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一点的。林殊的母亲是个普通的工薪家庭出身的女人,林殊是林宗承唯一的儿子,但是林宗承年过半百一直没有成过家,也就是说,林殊的母亲根本就没有踏入过林家的大门。林家也算家大业大,当年的林家主母是传统大家出身的贵小姐,我小时候去林家还要恭恭敬敬叫一声老太太。当年老太太过世之前,才松口同意林殊被认进家门,但是林殊的母亲,却没人知道在那里。

林家一群豺狼虎豹等着把林殊撕成片,他有机会进入承赫集团,已经是烧高香。一个身边没有一个亲信帮手的连大学都没毕业的毛头小子,恐怕只能是只送入狼群的待宰羔羊。

在餐桌上,被这种出身不干不净,未来前途一片黯淡的野小子叫一声哥哥,我答应他,只是怜悯他,顺便给林宗承一个面子,不想让他们太下不来台面。

他看我只是挑着眼睛看他却不说话,又微微笑了笑:“爸爸看你出来快一个小时候了,妈妈也担心你,让我出来找你。”

“为什么不让季蕴来?”谁都知道我和这个林殊不熟,总不会是真指望我能和他熟络熟络,兄友弟恭吧。

林殊好像没听出我语气里有些嘲讽,还是好脾气地说:“晚上天有点凉,我还给你带了件外套。”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小臂上还真搭了件质地精良的薄羊绒外套。

他看着我:“你冷吗?”

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说他装傻,看他真诚的眼神又不像。说他心机深不可测,就这么一个连大学毕业证还没拿到的野小子,显得我草木皆兵,有点可笑。

我懒得跟他废话,站起身,扯过他手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向前走。走了几步发现他没有跟上,皱了皱眉,回过头看过去,发现他还站着长椅前,没有动。

角灯的光无法照在他脸上,他的脸落在阴影中,看不清楚表情,只是似乎在静静看着我。

我皱了皱眉,有点不耐烦:“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