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嘉延已经收到过晓初发过来的画作照片,所以看到消息带有图片时,并未多想便打开了,不料入眼便是晓初那曲线姣好的裸体。他低笑一声,站起身,踱步到窗边细看,终于看清那赤裸的背脊上细致至极的藤蔓与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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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志刚的日常汇报里知道晓初正和一个画家在一起,也听说晓初已经拒绝了那个愚蠢的画家要把人带去法国的想法。他一时没明白晓初为什么发这个给他,但看到这样一幅画在晓初身上的画时,他既觉得这画的确是画得有韵味,却也感到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这情绪已经持续了几个月,时淡时浓,扰得他时不时就要想起那个坐在他身边用茶香伴他小憩的少年,想起那句“梅子黄时雨”。

而那被晓初与金嘉延拿来逗闷子用的龚群青却还睡得不知今夕何夕。他这一觉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醒来又狠狠吃了一顿饭,才觉养回精神来。要知道这副人体画前前后后花费了十余天的功夫,龚群青心无旁骛到连与晓初的床事都停了。他饭后想起去看那一周没充电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机,这才发现莫祺然已经发来许多画展场地的布置进展照片。

他连着几日都没给回信,急急忙忙把电话打过去。莫祺然竟然依旧好脾气地没有抱怨什么,平心静气地告诉他,请帖已经发出去了,酒会定在本周六下午,所以这电话来得正是时候,只是晓初恐怕不能继续留在他那里了,必须快些回去做些准备。

龚群青理解这准备工作的必要性,可乍一听晓初要走,便百爪挠心般的舍不得。但转念一想,或许画展之后晓初就能改了主意一起回法国,于是又在心里嘲讽自己,怎么每次爱上一个人就毛毛躁躁,像个情窦初开的年轻人。

江晓初知道莫祺然要自己回去,便吩咐志刚收拾东西,而自己则与龚群青挨在一处。两人新婚燕尔一般过了这许多日子,分离在即,真是好一番依依不舍。

“饭要按时吃,画久了起身要慢一些,东西放在哪里都给你列了单子……”江晓初巨细靡遗地嘱咐这位龚画家要好好照顾自己。

龚群青拉着晓初的手将人拉进怀里,一一点头应了,才小声说道:“我要想你的。”

江晓初也接到莫祺然的消息,说是之后还有许多安排,这次酒会上势必要惊艳全场。他虽与这龚画家如胶似漆许久,但眼前便是他前途的折点,他自己亦不知晓将来如何,所以并不与龚群青提及日后,只款款靠在男人肩上,答道:“我也会想龚先生的。”

江晓初这话并非敷衍。他对龚群青的喜欢与对陈永安和郑博修一样,是真心真意的仰慕与欣赏。前些日子他接到博修的电话,说是一间大公司承接了摄影师那部电影国内外的宣发,还有意要签下他们未来几部新片,江晓初由衷地替陈永安他们开心了好久。这样的感情哪里有假,又如何会不想念。

志刚收拾好东西,又将必须的那些装到车上,便知会晓初说能走了。

“莫先生同我说,后两三日事情很多,今天一定要去他那里先听一下安排,我们可能要画展当天再见了。”志刚坐在驾驶位上听江晓初与龚群青依依惜别。

后视镜里的龚群青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不住点头,等晓初终于坐进车里,他忽然又拍拍车窗。志刚把车窗放下,眼睛虽然仍旧看着前方,耳朵却竖着。

“晓初,去法国的事你再想想,别急着答复我,等画展之后再做决定,好吗?”

志刚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车里静默几秒,他身旁的晓初叹息一声,答道:“好,我再想想。你回去吧,你穿得太少了,别着凉。”

车窗终于关上,志刚抿着嘴一脚踩下油门,忙不及得远离这个磨磨唧唧的画家。

江晓初在车里小睡了一会儿,进城后开始堵车,走走停停的摇晃让他睁开眼睛发出一声“嗯?到了吗?”

“还没,不过快了。”志刚说完叹了口气,忽然十分心虚地说道:“法国……不好的,那个龚画家也不好……根本不会照顾人……”

江晓初刚醒,听得到志刚的话,便趁车子堵在红灯路口,抬脚踹了志刚一脚,嗔怪道:“没规矩,莫要背后论人长短。再者,我看着很像见一个爱一个的人吗?”

江晓初这前一句是训斥,后一句却是实在话。他自幼被亲人卖去妓馆,吃苦学艺,仰人鼻息,记得每一个待他好的人,却也最最知道这人世间的凉薄。亲人尚且能为了点银子卖掉他,何况旁人?所以他想要很多人喜欢他,却不肯轻易爱上什么人,他记得别人待他的恩情,却不会为了空口无凭的情爱赌上自己。

若是旁人知道这些,或许要说他虽不寡义,但却薄情,可这是他们馆主半生经验的精华,是他这个孤苦小倌安身自保的哲学。所谓自古红颜多薄命,说的便是他们这样的人,岂能糊涂?

志刚涨红了整张脸,耳朵根儿都火烧似的,他讷讷说道:“我就是……就是不想你去法国……我……”

江晓初轻叹一声,伸出手去摸摸志刚的脑袋,又笑着安抚道:“不会走的。我若是肯走,当初就跟着徐浩民走了。”

他看着这个大狗一样的男人,心说,果然还是金先生老道,送这么一个实心眼儿的到他身边,又当下人又当探子,更让他惦念这位金先生的次数远远多于旁人。只是晓初也同样不敢爱上金嘉延,除非他有把握能像莫祺然牵住方程鹏一样牵住金嘉延,否则他就仍是一只任人玩赏的雀鸟,不能落脚。

TBC

笔下春风 这一章节也结束了,但盲盒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这其实是个盲盒套装~~真正的也是最后一个盲盒快要打开了哦~~

百尺竿头 1

长煺_老/錒姨-政"理

“我看一下……明天约了上午10点试妆,我打算让你用贵妃醉酒开场,所以最后一天要去现场熟悉场地……还有客人的名单,我会给你一份,这些人的名字、长相、职位、关系、喜好,你都得记下来……”莫祺然翻着手里的日程表一项一项地嘱咐晓初。

江晓初则拿着纸笔跟着记,等大致安排说完,他看看那份客人名单,抬起头迟疑问道:“这些人……我都要陪睡啊?”

莫祺然看小孩似的睨晓初一眼,笑道:“正经点,这是画展。咱们这是去打交道的,不是要把你论斤卖了。”他放下手里的本子,转过身正色对晓初又道:“你来我这以后,也没出过几次场子。我都打好招呼了,如果有人问,你就说一直只是奉茶。至于最后陪还是不陪,又或者要陪谁,我会让你知道的。”

江晓初点点头,眼神里却依旧满是疑惑。

莫祺然看晓初这副模样,就伸手拍拍小孩的脑袋,解释道:“请来的客人都是懂得欣赏好东西的,我也会选一个对咱们都有好处的人。”他想了想,又说:“你现在和金先生交往得不错,我这边账目上就能看得出来,但他那种人并不是光靠身体靠才情就能拉住一辈子的,而且你是个男孩子,既不能生育也不能有名分,那么就要让自己变得更有用,才能留住这些人。”

江晓初微微睁大眼睛。他们馆主教过,要磨炼技艺,要善解人意,却从未说过要如何“有用”。

莫祺然自然也是要用晓初,但用便要用到点子上,就得教会晓初该做什么。他想了想,忽然问道:“你来回答我几个问题。第一,为什么经过了几百年,无论国内外,那些有钱有权的家族还是会选择‘政治联姻’?”

自古世家联姻的目的江晓初是懂的,但他并不明白莫祺然为什么这般问他,于是边想边答道:“是因为在必要的时候,能得到人力或财力的支持。”

“第二,互相支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依靠的就是联姻吗?”莫祺然又问。

“不是。联姻是只是一个契机和契约。”江晓初觉得自己似是开始寻到了思路,便继续说道:“这般的关系,靠的是利益往来,相互扶持,也相互牵制。”

莫祺然再次开口:“第三个问题,既然联姻只是个契机和契约,那有没有别的方式可以替代呢?”

这却是问倒了晓初,他隐隐猜到这是最关键的问题,可相公馆里教的是如何让客人为博红牌倌人垂青而争风呷醋一掷千金的手段,却未更进一步。

莫祺然见晓初面露迟疑,便点拨道:“其实能喜欢同一个物事或同一类艺术的人是有共通性的,有可能成为竞争对手,但也有可能成为知己至交。关键就看这气氛要如何掌握。”

江晓初微微张开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想,难怪莫祺然要他记下那份名单,原来这画展便是要将那些能欣赏他的人都凑到一处,这些人若喜欢他,便会再为他而来,目的可以是春宵一度,也可以只为品茶听曲,只需他令气氛融洽,便成了一个契机。

“我懂了,在画展上我会尽力让大家记住我,喜欢我的。”

这晓初果然一点就透,莫祺然挑眉笑着点头,又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利益关系建立之后,怎么能让‘这个契机’不变成鸡肋呢?”

江晓初循着莫祺然的思路,不再拘泥于自己在相公馆里的见识,答道:“要还能促成新的契机,也要成为这利益关系中必要的一环。”

莫祺然再次点头,说道:“你与他们的关系,他们之间的关系,你与我的关系,我和方程鹏与他们的关系,关系套关系,利益通利益,相互辅助又相互牵制,每个人就都会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轻易变动。你得到的会比你想象的更多。”

江晓初抬头看向莫祺然,眼神清明透彻。他懂莫祺然话中的意思,这是把台面下的话明翻了出来,是信任也是提醒他虽有技艺在身,却并无莫祺然那样经营生意的才干,若想要入局,势必少不得莫祺然和莫祺然背后的方程鹏。

当然,莫祺然和方程鹏若没有他,想结交来参加画展的那些人也必然并不容易。这便是相互辅助又相互牵制的利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