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精撩开帐子窜出去,贴在窗前谨慎问道:“谁?”
“白泽。”
“你来做甚?”
“说来话长,先让我进去。”
蜘蛛精还要问,龚静心已经强撑着走过来,轻声道:“开窗。”
蜘蛛精无奈打开窗子,白泽几乎是爬着翻进来,软软跌倒在龚静心脚下,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蜘蛛精满心不情愿,还是将白泽扶到椅子上坐下。白泽喘息良久,道:“解元郎,白泽冒死前来是为示警。何瑾未死!”
龚静心不由脸色大变。
“你怎知他未死?”
“现在不是细说端详的时候,解元郎不如先想应对之法。”
龚静心早已心乱如麻。何瑾未死,师尊便绝不是简单地疑他。戕害同门此其罪一,欺瞒师尊此其罪二,最要命的是他用来对付何瑾的法门决计不是师尊所授,显然另有所学。这玉泉山上,比师尊知道更多的还能有谁?只有白泽。
远古的白泽神兽号称无所不知,能透过去,晓未来。白泽乃其遗裔,师尊早就怀疑白泽懂得那种上古双修秘法,白泽不露口风,但师尊的疑心怎会尽去?
偏偏昨晚他不谨慎,在师尊面前露了一手逆运功法的本事,若不是透彻了解双修采补之术,这个法子便决计用不出。再加上之前与蜘蛛精交合时进益之大令所有人震惊,师尊一定已经猜到他从白泽处得了什么好处,这才竭力维护白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况他本有罪?师尊可以名正言顺擒拿住他,再从他身上逼问出一直想要的秘法。彼时别说他性命堪忧,便是白泽、蜘蛛精,都要一并受尽拷打,好逼他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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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妖塔另有隐情 解元郎不忘师恩
龚静心知白泽于己有情,既然脱身而来,想是要和他一起逃走,犹豫片刻下定决心,将几张符箓一股脑塞到蜘蛛精手里:“事不宜迟,带着白泽快走!我随后就到!”
蜘蛛精拉着他手还在不舍,白泽却苦笑道:“到这个地步,解元郎居然还如此天真。你身怀奇术,便是逃去天涯海角,你师尊也必擒你回来。”
“不逃,难道等死?天下之大,太多地方可以藏,师尊本事再厉害也不能尽索。”龚静心劝道。
“白泽说过,若有一日解元郎不想再做他弟子,可以来找我。现如今白泽便在这里,解元郎何不向白泽问计?”
见他还是如此执拗,龚静心不禁有气:“你如今自身难保,昨夜不是我行险,你已死了,还能做什么?听我良言相劝,白兄只逃得个肉身也是好的,总好过在此受苦。”
“便是我想逃,身有炉鼎契约,解元郎叫我哪里逃?你这心爱的小蜘蛛亦是如此,但有一口气在,师尊要寻他便是易如反掌。”
龚静心万没料到还有这一层,瞠目结舌怔在当场。蜘蛛精毫不犹豫:“等我护送郎君逃出,立刻自戕,看那杂毛老道哪里找我去!”
“不准胡闹!”龚静心怒喝,“你再敢动这念头,我立即与你一刀两断!”
蜘蛛精咬着嘴唇不说话,白泽道:“我有个法子,你们谁都不用死。”
“什么法子?”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白泽望向龚静心:“解元郎昨夜反哺之恩,白泽没齿难忘,不能眼看着解元郎的身子因此受损。若解元郎不弃,白泽愿为解元郎胯下之臣,为解元郎补益。”
龚静心原本怕蜘蛛精又吃醋,特意未提昨夜与白泽交合的事情,不曾想白泽却直通通说出来,且当着蜘蛛精的面提出要与他交合,登时有些尴尬,偷眼瞧蜘蛛精,果然见那张美人脸不太好看。
好在蜘蛛精是个明事理的,大局为重,这当口可不能儿女情长,见龚静心偷瞧自己,一时不应白泽的话,知道他心意。咬咬嘴唇低声道:“你只管洒漫做去,只要对你好,我都依着你。”
白泽一笑,续道:“白泽并非厚颜无耻与人争欢之徒,紧急时刻这样说是有道理的。解元郎可知青羊宫镇妖塔共计九层,层层法阵威力无边,整个玉泉山法阵均由此发端。而这九层镇妖塔之法阵各有其阵眼,阵眼中作为法阵动力的,其实便是白泽的三魂六魄。这也便是其他妖精在镇妖塔里无论怎样痛苦都可忍上数月,唯独我根本无法进入的缘故。你师尊怕我得回魂魄,恢复妖力,毁了他的法阵,便在我身上下了禁咒,我若试图进入镇妖塔取回魂魄,立时会与魂魄共消融。”
龚静心隐隐约约已有些明白了:“白兄的意思是,让我恢复如初后进镇妖塔为白兄取回魂魄,你好毁去法阵?可这样依旧没法子去除你们身上的炉鼎契约,最多让山上诸妖可以行动自如。他们或许可以借此逃下山,师尊未必会一一捕捉,但你我不同,便逃了也无济于事,却又为之奈何?”
“解元郎冰雪聪明,许多话不需白泽多说。但解元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白泽另有个本事,连你师尊也不知,若给我得回魂魄恢复妖力,我便可通过秘术将我法力妖术尽数与他人共享,彼时解元郎与我等于两个白泽,白泽所知术法符箓解元郎可随心而用,要杀你师尊,未必不能!”
最后一句话中极深极重的怨毒让龚静心不由退了半步。“一定要杀他吗?”
“解元郎还在犹豫吗?”白泽踏前一步逼视他,“君若知道你那好师尊眼馋你身上秘术法力,正打算将你炼做炉鼎,好唯他命是从,还会不会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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拚一死承影报恩 宁自欺伊人尽欢
“我是人,怎能炼做炉鼎?”龚静心脱口而出。
“生魂可以炼做替身傀儡,人为什么不能炼做炉鼎?之前不炼,只因那是禁术!然禁术之所以是禁术,便是要害人命,之前你师尊还留有一线善念,无论怎样欺辱妖精都无所谓,却绝不伤人命。可利字当头,他已变了。何瑾在临死前对自己做法,将一魂一魄逃入替身傀儡,本来是垂死挣扎,只要他死了,替身傀儡便坚持不住几日。偏偏你师尊叫人镇住他们尸身的是玄冰符和护灵咒,玄冰镇住肉身,护灵镇住魂魄,这才让何瑾之残魂余魄活到你师尊回山那一日。而你师尊对他用此禁术不但不怒,反而出手帮他维持。禁术禁忌一旦打破,你还指望他不对你下毒手吗?”
“你知道这些,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昨晚方知!是承影因与何瑾有契约,感应到那厮未死,拼着被法阵灼烧脔割之苦潜入何瑾目前所居之处,这才发觉那厮如此苟活竟还要对你不利。我见到他时,他已经被法阵烧得不成形状,临死前对我说道,他这条命是解元郎捡回来的,便为解元郎死了也没什么,叫我千万不要告诉你。可我,我怎么能不说?”
“承影……死了?”这个消息实在太突然,龚静心难以置信。与师尊要将他炼做炉鼎相比,他更痛心于承影之死。那个寡言少语的剑妖可说与他没什么来往更没什么情分,只因自己在白泽求恳之下出手救他,他竟然便以死报答。
谁说妖无人性?
或许,心存人性的妖,比毫无人性的人,更该好好活着。
龚静心再无半分犹豫,断然道:“我该怎么做,白兄有以教我!”
白泽瞄一眼蜘蛛精:“头一件事白泽已说了,与我交合。”
蜘蛛精一双含情目闪着泪花,道:“玉昆,你去吧,我在门口为你们护法。”
龚静心万分尴尬万分歉意,迟迟不动,白泽却已自顾自脱光衣衫率先钻入帐子。蜘蛛精见心上人如此,心中稍稍安慰,趁着白泽不在,依偎到龚静心怀里悄声道:“你做尽管去做,却不准动心。”
龚静心紧紧抱着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许诺道:“好。我心里只有你,不会对旁人动心。”
蜘蛛精依依不舍与他搂了一会,这才艰难从他怀中出来,转身推他道:“去吧,事不宜迟,大事耽搁不得。”说完便走去门口,背着身不看他。
龚静心咬咬牙,也回身进了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