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月亮的浪漫总比一直纠缠在人与人之间好。

吃完饭田薇薇推着他漫无目的闲逛。田薇薇说自己小时候不愿走路的时候特别想要个轮椅，让别人推着自己。林昭作势要起来，将轮椅让给他。他们打打闹闹，根本没注意身后一辆黑色的车一直跟着他们。

直到他们决定拐进公园，才被身后的鸣笛吸引注意。林昭回头，看见司琛从车上走下来。短短几天不见，林昭觉得他又瘦了些，他带着一顶黑色帽子，穿了一身黑色运动服，站在车前。

田薇薇见了他，叫了一声学长。林昭没开口，司琛问：“你们去哪？我送你们。”

田薇薇看了一眼司琛，又看看林昭。林昭看了他一眼，仰头对田薇薇说：“我们去游乐园吧。”

司琛俯身想要将他抱上车，林昭拒绝，让田薇薇将自己推到车边，自己撑着上了车。司琛导航去附近最大的游乐场，他和田薇薇坐在后面，她眼神乱转，很明显想问他们的关系。

司琛看着他的腿，问他怎么搞的。林昭说自己在雪场兼职不小心摔得，省去了出车祸的事情。司琛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紧了紧。

车子停在游乐场外面，司琛将轮椅从后备箱拿下，田薇薇自然而然去推林昭，司琛手落空，跟在他们后面入园。

任何刺激的项目林昭都玩不了。他们坐了两圈摩天轮，下来的时候碰见买冰激凌的店，司琛买了三个回来。田薇薇吃完跃跃欲试坐海盗船，司琛和林昭在下面等他。

冬天冰激凌不容易化，林昭慢慢吃着，司琛握着并不吃。他仰头看着正在空中摇摆的海盗船，对司琛说：“我小时候第一次去游乐园，是学校组织的。我很怕高，刺激的游戏都玩不了，他们玩，我就坐在下面吃冰激凌。”群11037舅6￠⑧⒉1看后续

司琛听着，低声说：“吃完还有。”林昭笑了一下，“喜欢也不能一直吃。”司琛觉得他话里有话，无论他说出来的是什么意思，他都觉得自己不能接受。

他对林昭的在意长年累月逐渐递增，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深厚。连他自己都很意外。

“我想说的是，我不喜欢你了。”林昭转过头，对着他，清楚表达了这个意思，“我被赶出家门的时候，除了迷茫，更多的感觉是自由。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我，我还会跟你在一起。”

司琛喉结上下滚动，他哑声说：“你是在怪我吗？”林昭摇头，“当然不。我只是想说，我已经长大了。”他已经独自行走一段路，不必再回头了。

回家的时候，司琛先将田薇薇送回家。停在公寓楼下时，他沉默了很久。林昭在这沉默中静静等待他即将说出口的话。如果他说爱我，我会接受吗？他漫无目的想，但没有答案。

过了很久，司琛开口：“我只是讨厌赋予爱情太多东西。”

上楼的时候林昭还在回味那句话。这句话既不像解释也不像开脱，只是单纯的陈述。林昭曾经觉得司琛像隔了一层薄膜的人，让他看不清摸不透，如今这层薄破掉，他隐隐约约摸到一角真实的司琛。

韩谦行看见他问为什么不打电话让他去接，林昭将围巾解下，挂在衣架上，脱口而出：“我见了司琛。”

韩谦行放下手中的书，挑眉问：“怎么样？”林昭却不想再回答这个问题，他走到厨房拿了瓶水，喝完后无意识捏着塑料瓶。“你为什么对我有兴趣？”他问。韩谦行对他明晃晃提出这个问题感到惊讶，“一见钟情。”

林昭皱起眉，“你以前根本没见过我。”他把这个回答当做玩笑，心中隐隐约约堵塞的东西消失。他隔着一段距离问：“你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他们轻易将刚刚的对话揭过，“二十八号走，走之前我会给你叫菜。”

他没有说几号回来，林昭也没有问。他一个人霸占了整个屋子。晚上熬夜会将客厅的灯全部打开，偶尔看电视，偶尔做作业，一直到深夜睡去。这种糜烂快乐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大年三十，城市早已禁烟花，但灯光洋溢，过年气氛仍然浓厚。

一大早他吃了饭打开电视放新闻当作背景音。这一天跟他过得任何一天没有什么不同，他写作业，吃饭，晚上熬夜只不过变成正大光明的守夜。

就在他以为这一天即将度过的时候，门铃响了。他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风尘仆仆的林聿。

林昭一瞬间失声。

49

林聿坐上飞机那一刻想，我真是疯了。即使林昭撂下话要永远抛弃他，他也忍不住在十几天后登上飞机飞往他身边。或者说，在他内心深处已经承受不住分离的焦灼，这通电话给了他借口。

他在飞机反复预演看见林昭第一面要说什么，讽刺他被扫地出门，来显得自己没有那么处于劣势，或者什么也不说，扔给他一张卡……他想了无数个画面，在看见林昭那一刻统统消失。

对方和走之前没有区别，只是瘦了一些，精神看上去不错，松松垮垮穿着一件衬衫，脸上因为他的出现表情惊疑不定。可林聿还是皱着眉，觉得他气色不好，瘦了几斤，不知道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吃了多少苦。

他一瞬间想问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离开我过得不好吗？

他挤进门，反手将门合上。林昭从震惊中回神，“你……你怎么在这里？”林聿环视屋内一周，没发现其他人的身影，他看着林昭说：“出了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昭语塞，觉得他倒打一耙。分明是这个人做错事情，如今口气反倒怪自己一样？林昭心中涌现烦躁，他发现自己和林聿永远无法沟通，他们最好隔着大峡谷彼此传话，这样才能心平气和沟通。

他木着脸，转身往回走。离开门厅暗处，林聿看了他腿上的白色，他眼神一凛，抓住林昭的手，沉声问：“腿怎么弄的？”林昭甩开他的手，说：“滑雪场兼职摔得。”林聿眼神暗了暗，抬头问：“医生怎么说的？”

林昭扶着木柜，“你过几天再来问，都要好了。”他语气很冲，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林昭看着他的脸，小时候那种被林聿抢了朋友的心情再次出现。

心绪翻滚不停，他知道此时自己应该表现的不在乎，越不在乎越好，这样才能让自己看上去无懈可击。可他对着林聿，从来像一只刺猬，永远不平和温顺。

林聿上前一步，林昭下意识后退，被他拦腰抱起。他小小惊呼一声，为了不掉下去手揽上林聿脖子。他被放在沙发，林聿却并没有放开他，林昭被他抱在怀里，挣扎着想下去。

“我知道你过得不好。”林聿摸了摸他的脸，低声说：“我也过得不好。干什么都会想起你，吃饭会，学习会，喝酒会，连梦里都会梦到你。”

林昭听了这些话，停止挣扎：“我不想你。”林聿紧紧抱着他，过了很久，突然问：“你就这么喜欢司琛，一个在你最困难时都不在你身边的男人？”

“你跟他一样。”林昭看着他，林聿因为这句话心中震颤，却又起了莫名期待：既然还肯埋怨他，那就不是毫无情绪。“你为什么在韩谦行家里？”林昭不答却问起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林聿沉默下来，他接到司琛电话时未做多想，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飞机上，此时冷静下来，却忽然意识到，对方这个电话明显想让自己把林昭带走，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已经分道扬镳。林昭见他不答，推了推他催促。林聿眼睛中迸发的光彩让他一愣，“元元，你是不是和司琛分手了？”

林昭有些恼怒，这些人一个个都认为自己和另一个男人有关系，他长得像那种随便的人？“跟你没关系！”他强调：“我跟谁在一起都跟你没关系。”林聿握着他腰的那只手微微用力，他微笑着：“元元，那跟谁有关系？你想跟谁有关系？”

这种笑容林昭很熟悉，它贯穿林昭十八年生命的每个时期。林昭突然用力推了他一下，林聿被推的往后倒去，林昭跳出他的怀抱，单腿妄想回到卧室，没走两步被林聿拽着跌落沙发。

“反正不想跟你有关系！”他大喊，“我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林聿小心避免碰到他的腿，听到这话忍不住说：“元元，无论你的父亲是谁，你都是我弟弟。”

“世界上没有一个哥哥会和弟弟上床，”林昭冲他喊，“而且你从来不是一个好哥哥。”

林聿因为一句话身体微微僵硬。身下的少年如此真情实意的悲伤，让他手足无措，林昭哭泣起来，许多压抑着的话脱口而出：“你从来不是一个好哥哥，你小时候丢下我，放任我，可现在就让企图要我的爱！”

他双眼通红，眼泪顺眼角滑落，他恶狠狠地说：“这不可能！”林昭恨自己一开始的愚蠢念头，恨林聿的冷眼旁观，此时此时，他第一次感觉位置颠倒。曾经能轻易伤害人的人变成自己，他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伤心迷茫，心中涌现出无限快意。

我真是个坏人，竟然因为别人的伤心而感到快乐。但转念一想，这是林聿，又希望他更伤心一些。

林聿没能带走林昭，他不想和韩谦行见面，怕自己会忍不住跟对方起冲突。他将自己的银行卡塞给林昭，林昭毫不犹豫收下了。他自然能感到林昭对自己的扭曲的恨意，但他并不排斥。

他怅然的想，如果这能让林昭开心一些，他可以更痛苦。

临走的时候，林聿告诉他自己正在李家，李棠馥会敢在春季社交开始前回来，问他想不想去见她一面。林昭拒绝了，他对林聿说：“她是你妈妈。”李棠馥从未尽过一天责任，林昭觉得自己对她也叫不出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