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是隔间,一共三间。林昭那间带个阳台,十平左右。男人说旁边住了一对情侣,最右边的屋子住着一个上班族。
林昭租下房子,回到酒店提前退了房。他在超市买了生活用品,回到租住的地方将整个房间打扫一遍,换上新床单后也有模有样。
下午阳光顺着阳台射进屋子,空气里飞舞着尘埃。林昭静静躺在床上,听见门咔哒响了一声,接着有人说话的声音响起。
林昭细心听了一会儿,发现是隔壁住着的那对情侣。他们正在谈论今天是不是有人住了进来。
“……本以为那个屋子还能多空一会,这样就不用在屋子里晾衣服了。”女生抱怨道。
一个声音哄了她几句,随后消失在锁门声中。
林昭望着天花板,那里有许多灰尘,细细几条裂纹横亘在白墙上,像裂了的冰面。
真神奇,前天我还是别墅里,一间屋子比整个房间大,现在却已经躺在出租屋的床上了。林昭想,命运真是吊诡难以预测。
林昭这么住了下来,田薇薇靠谱地给他找了一个工作:她堂哥开了一间酒吧正在找侍应生,她便推荐了林昭。
“晚上七点到一点,一个月五千。”田薇薇的表哥向荣看见林昭后拍板决定让他留下。林昭对这个工资挺满意,这样他白天还能学习,挺不错。
酒吧离林昭不远,骑自行车十多分钟。林昭每天晚上在楼下小店解决晚饭,骑着自行车去酒吧,晚上散场再骑回来。
因为上班时间日夜颠倒,林昭很难碰见出租屋里的其他人。偶尔和上班族一次打过照面,是在公共厨房。
那个上班族是一位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他带着一副眼睛,头发乱蓬蓬的,有些没睡醒的样子。林昭给自己做三明治,他便盯着林昭看,慢吞吞地说:“你是新来的?”
林昭点头。他哦了一声说自己叫王昂。林昭也说了自己名字。
每天深夜回来,即使再蹑手蹑脚,总有声音。这屋子不隔音,林昭洗漱的动静总会传出来。
隔壁情侣抱怨过几句,林昭躺在床上清晰听见他们在揣测他的职业。男的说他可能是做鸭子的。女生惊讶地说,不会吧,他看起来很小。男生反驳:那什么工作要这么晚去做……
林昭静静听着他们谈论,林聿送的手表在枕头底下兀自走动。隔壁没了声音,林昭似乎能听见秒针走动的声音,一下一下……他在这声音中沉沉睡去。
后来,每次他晚归,都将鞋脱在门口,提着进屋。虽然还是有声音,但好很多。
向荣因为林昭是田薇薇介绍来的照顾他一些。只让他做些打扫工作,偶尔送酒,也都是些好相处的顾客。
林昭穿着黑西裤,里面穿着雪白的衬衫,外面套着马甲,勾勒出他的腰身,细细一把。
他穿梭在灯红酒绿的氛围中,灯光落在他脸上,照出一片淡漠。有和向荣相识人问:“这谁啊?长得真好看。”
向荣笑一声:“我妹妹介绍来的,是她朋友。”
这话传到酒吧员工那里,不知怎么变成了林昭和向荣是亲戚。等这话传到林昭耳朵里,酒吧里已经没几个人搭理林昭了。
还是一个调酒师看不下去,告诉他:“他们现在应该把你和老板的关系编排一百二十个版本了。”
罗亦扬翻着白眼,他就看不惯这种在背后编排别人的人,有本事当面说啊。
他将视线放回林昭身上,林昭正在擦玻璃,听见后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收敛表情。
罗亦扬看着他的脸,心痒痒的,问:“哎,你跟老板什么关系?”
林昭将抹布放到盆里,苦笑一声:“没什么关系。他是我朋友的哥哥,我朋友托他照顾我。”
罗亦扬摸摸下巴:“你不生气?”
林昭没说话,将抹布拧干净,继续擦玻璃。罗亦扬觉得无趣,自己离开了。
一点多,林昭收拾收拾准备离开。酒吧依然还有许多客人,他换好衣服刚要推门离开,被一个人塞了一个盘子,“607客人的酒,我还有一桌,来不及去送,帮帮我。”说完也不等林昭答应,匆匆离开。
林昭看着托盘上摇晃的液体,叹了口气,转身去了607。一进门就闻到很浓烈的烟味,几个人影横卧在沙发上,地上倒着许多酒瓶。
林昭垂下眼眸,穿过倒的乱七八糟的酒瓶,将托盘上的酒放到桌子上,轻声说:“您的酒。”
那几个人像是睡着一般,没有人出声。林昭等了两秒,转身离开。就在他手要握上把手的时候,一道声音忽然响起:“你,过来。”
林昭迟疑片刻,一瞬间他觉得身后像被冷风扫过一般,推着他快些离开。
短短几秒,身后的客人已经不耐烦:“聋子吗?过来!”
林昭转过身,那几个人好像被唤醒,歪七扭八坐了起来。林昭以他最近工作的经验看出,这一群都是喝醉酒的不好服务的顾客。
此时他无计可施,只好走到前去,陪着小心问:“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凑近了看,林昭发现对方是个二十四五岁的男人。对方的面皮被酒精泡红,眼神迷茫地看着林昭,对他的话反应了一会儿,坐在他跑步的人迫不及待笑嘻嘻地说:“怎么,罗松,见到漂亮的人就不会说话了?”
罗松似乎回过神,死死盯着林昭,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说:“来,来,陪我们喝几杯。他们都喝不过我。”
那几个人又笑又叫:“别逞能了!你自己都快喝酒精中毒了!”
林昭被他抓得一疼,他不露声色的走过去站在罗松身边说:“不好意思,我要下班了。”
罗松脸上立刻露出不满:“怎么,下班了就不能陪我喝酒?你们这什么服务态度?”
旁边的人笑着说:“人家下班了就不挣钱了啊。”
罗松听到这话嗤笑一生,从一旁的衣兜掏出一沓钱,甩到林昭身上问:“这些够不够?”
肩膀似乎被烙铁打中,红色的钞票散落在地面,被蓝绿色灯光一照,竟然有种扭曲。林昭感觉自己沉默了几十秒,然后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够。
他陪着屋里一群酒鬼喝酒,即使再怎么小心,仍然被灌下大半瓶。喝到上头,酒和性联系到一起。罗松两眼发光看着林昭,手马上就要伸到他衣领,林昭握着罗松的手,笑着说:“我十七。”
罗松不甚清明,但旁边的人听了将罗松拉回来:“行了行了,今天晚上另一个给你送酒的你不是挺喜欢的吗?那个行,成年了。”
一直到三点,这群人喝得意识模糊,林昭才离开。走之前他将那些钱捡起,又顺手拿了桌上一根烟。
林昭整个人躲在杂物间,哆哆嗦嗦用打火机点了烟。第一口很呛人,呛得他眼泪流出来,第二口是辛辣。林昭吸了几口,低下头看着那一叠钱,数了数,三千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