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这时候就是他最难熬的时候。这个家里没有任何人想见到他，他们却还是要坐在一起维持着一家人的假象。

他将目光移到正窝在林汝春身边的林以堂身上，林汝春年纪大了，即使嘴上不说，对儿孙也是纵容几分。他看着林以堂靠在林汝春身边，拿吉祥话逗趣，所有人都笑了。

林聿和他坐在沙发上，像两个格格不入的外人。

也许林聿小时候也是林汝春身边那个最受宠的孙儿。林昭忽然想，他看向林聿，林聿好似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与他对视。

他眼中很平和，没有任何情绪。看着有些冷，有些不近人情。但转头看向林昭时眼中起了几分波澜。

林昭看了两秒，转过头去。

林汝春年纪大了，在楼下没坐多久便要上楼。他指了指林聿，让林聿扶着他上去。

林聿起身扶他上楼

身边的人离开后，这间别墅里唯一他熟悉的气息消失了。何韵看着他想跟他说些客套话，林威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

“妈妈！”林以敬跑过来，“我的乐高不见了！”

何韵看着奔她而来的小儿子，问道：“下午你不是还在拼吗？怎么会不见？”

“我不知道。”林以堂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反正就是找不到了！”

林威说：“是不是丢在哪了，让人帮你找找。”

林威声音没有不耐烦，很耐心的对林以敬说。

这种尴尬的不适感又蹦了出来。林昭几乎坐立难安，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他看着何韵和林威将保姆叫来，一家人都动起来因为林以敬一个乐高。

他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甚至在心中祈祷，林聿赶快下来，这样他便不用一人独自面对。

站在他身边的林以堂眼珠一转忽然说：“是不是在后面树林的木屋？”

何韵抬头看着他，林以堂说：“下午我和林以敬去后面的木屋玩了，他可能把乐高放那里了。”

何韵松了口气，林威看着林以堂说：“你去木屋给你弟弟找找。”

林以堂说好，忽然看着林昭说：“我们一起去吧，太黑了我一个人害怕。”

林昭站起身，“好。”比起在屋里当个格格不入的人，他更愿意和林以堂出去。九五㈡㈠60㈡㈧三

林以堂拿着手电将林昭带到后山，前两天下了一场雪，后山林木茂密，地上还有未化的残雪。

林以堂走在面前带路，树林静谧无声，只能听见他们踩雪时吱吱的声音。林以堂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林昭：“你走右边，”他指着右边那条小路，“我们去了两个木屋，不知道林以敬放哪里了。我们分头找。”

他们只带了一个手电，林昭出来没带手机。但是月光洒在雪面上，也能看清路。他点头同意。

林昭往树林深处走去，他走了二十多分钟，没有发现什么木屋，便知道自己被林以堂骗了。

林以堂小时候便对他们虎视眈眈。不知道是谁跟他说了什么还是因为真的讨厌他们，他无数次想林聿挑衅，但林聿当他是蚂蚱一样，根本不放在心上。

曾经一次他站在林昭面前，天真邪恶地问：“你妈跟别的男人跑了，不要你了，是吗？”林昭当时也不过十岁左右，他冷静地对林以堂说：“我还有爸爸。”

虽然他从小到大没叫过林威几次。

他原路返回，却发现迷失在密林中。林以堂来事带他走得那条路已经分辨不出是哪条，他看着两天一模一样的小路，头疼的选了一条。

他又走了四十分钟。林昭出来时以为很快会回去，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套，现在手脚冰凉。他忍不住跺脚，温度越来越低，他又渴又累，不再乱跑，原地停下，等着发现他失踪的人来找他。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他仰着头，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小时候在四十七楼以为月亮星星里自己都很近，长大了后发现那只不过是假象。

曾经因为父亲节攒钱送林威一个纯色领带而兴奋不已，怀着忐忑心情送出去后发现被随手送给司机，失望后再也没有送过任何礼物。十一岁时站在门外听见林威跟何韵说，“他跟他妈一样是个白眼狼，父亲节什么都没送过。”他听了，默默退出去。

万至远说他值得很多人爱，但周围与他有血缘关系人似乎都不爱他。

林昭靠在树上双臂抱住自己，他又冷又热，眼睛逐渐阖上。

不知过了多久，林昭感觉有人将他抄起。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看见林聿小片雪白到透明的皮肤。

林聿只穿了一间羊毛衫，身上的羽绒服正裹在自己身上。林聿发觉他醒了，紧紧抱了他一下：“我们去医院。”声音有些沙哑。

林昭眨了两下眼，缓缓闭上眼睛。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挂水，只有林聿坐在他旁边，看见他醒了后将他扶起，将桌边的水递到他嘴边。

水是温的，林昭喝了几口。林聿看他喝够后将水杯放回原处。林昭抬起头问他：“几点了？”

“十一点半。”林聿看了一眼表对他说。

林昭应了一声，林聿看着他又道：“上次感冒还没好，这次又冻了好几个小时，变成肺炎了，得住院。”

林昭问他：“你怎么找到我的？”

林聿冷笑一声，“七点半林以堂就回家了，说你有事情自己先走了。等到九点我看你还没回来，问他他咬死说你自己先走了。我把他踹到泳池里，他才说真话。后来林威让人上山找你，我压着林以堂让他给我带路，才找到你。”

林昭惊讶地问：“你把他踹到泳池里了？”大冬天泳池早没水了，这一出踹林以堂不磕破头也得疼几天。

林聿应了一声，神情淡漠：“他爸妈看我踹人急了，但又拿我没办法。”

林聿当时掐着林以堂脖子，大家都不敢上前。林威眼睛都红了，直说他狼心狗肺。林聿直接掐着林以堂脖子往外走，他们没办法只能跟着他。

林昭沉默下来。说实话如果让他选在林家还是在医院，他宁可在医院。

林聿站着看着他忽然问：“你喜欢他们吗？”

这个他们指的是林家人。林昭下意识摇头。林聿笑了一下，摸了摸他头，“好，以后再也不回去。”

十二点的时候林聿钻进林昭被窝，他依旧穿着单薄的衣服，羽绒服盖在林昭被子上。狭窄的单人床因为林聿的到来显得更加拥挤，他将林昭手机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