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被裴焕捏着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又下意识地往那人身后躲,分明是害羞了。
他听见裴焕轻笑了一声,对那几个汉子道:“……反应倒是快。”
“将军,看在嫂子的面子上,再喝一杯!”
酒杯被第三次满上,裴焕却也痛快,没有多说,将那酒仰头喝尽了。
他亮出干净的杯底,在罗言他们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开口道:“本侯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即使喝了三大杯酒,裴焕的脸上依旧瞧不出醉色,他牵着祝珈言穿过长街的人群,一直走到那个被人群团团围住的摊位前。
只有祝珈言知道,裴焕的手心正在逐渐变烫,又与自己的手紧紧地贴在一处,于是那热也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直到走近了,祝珈言方才看清,小摊买的是鲜花做的各种首饰。有玉兰花穿成的手环、石榴花束成的发簪、凤仙花制的项链……这些花朵的花瓣上还缀着水珠,依旧鲜妍、美丽。
“是花啊。”
二人在那摊子前站定,祝珈言听见裴焕喃喃道。
他忽然转过头,看向自己身侧的祝珈言。
璀璨的灯火照在祝珈言秾丽漂亮的脸蛋上,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着粉,是先前未能褪去的红晕。他被裴焕牵着手,正垂眸专注地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眼眸盈盈发亮,看起来很开心。
祝珈言还在看那摊主编着花环,却忽然感到自己被裴焕牵着的那只手被套上了一个手环。
是茉莉花穿成的手环。裴焕抬起祝珈言的手,那一小截脂白的手腕上,松松垮垮地绕着那茉莉花手环,花骨朵只有指甲盖大,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
裴焕像是很满意。
一直到他们二人回到侯府,方才在天香楼被罗言一行人灌的那些酒,才渐渐地显露出威力来。
他们坐在侯府的院子里。裴焕喝了醒酒汤,非要说自己头晕,枕在祝珈言的大腿上小憩。
夜风吹来远处长街上隐隐的嘈杂人声,侯府内却依旧安静得有些清寂。池水潺潺地流淌,那几棵葱郁的石榴树上,传来几声聒噪的虫鸣。
于是闭目养神的裴焕终于睁开眼。
“好点了吗?”
感受到裴焕的目光,祝珈言低下头,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裴焕的额头,那酒醉带来的热气清晰地传到自己的手心中。
裴焕没有回答他。
祝珈言垂首的时候,他胸前的那枚红玉扳指从他的领口脱出,在裴焕眼前摇晃着。
夜色无边,明月高悬。那清辉倾洒在祝珈言的身上,就像他周身都笼着一层朦胧的、柔软的光华。
那放在自己额头的掌心也是柔软的。自己枕着的大腿也是柔软的。
而那股茉莉香,随着祝珈言的动作,钻进裴焕的鼻腔,也是柔软的。
于是他伸出手,将那悬挂在祝珈言脖颈上的红玉扳指握在自己手中。
祝珈言听见裴焕说了一句话,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他皱着眉,像是醉得有些难受。
那句话很轻,好像今夜的风就能轻而易举地吹散了。
他说:“祝珈言,爱我吧。”
第36章 暗算
【36】
作者有话说:
剧情
东宫婚宴上一别,祝珈言再一次见到嵇琛远,已经是几个月之后。
秋风吹过桓威侯府庭院中那几棵石榴树的树梢,几枚沉甸甸的果子摔到地上,流出一地香甜的红心。又到了一年的秋天。
只是这个秋天来得并不平静。先是从边疆传来消息,说是北边的鞑子西窜到了邳国。邳国与晋国结怨已久,多年来征战不断。十多年前,两国在焦州爆发一场血战。晋国大败,险些让邳国一路南下,攻向关城。后来邳国政局动乱,邳国军队元气大伤,攻守易势,最后向晋国割地十五城,再难成气候。
这是边疆裴焕的部下传来的消息,京城内并没有多少人知晓。
与这个消息相比,南方爆发的蝗灾可能更令百姓忧心。正是秋收的时节,蔓延百里的蝗灾势必会对当地的百姓生活带来重创。
但是这些消息似乎并未影响京中贵族们的取乐。京郊的画舫中,丝竹声日夜奏响着,不会由着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饥民而有片刻凝滞。
八月初七是沛国公七十大寿。他曾与裴老将军交好,身为晚辈,裴焕自然要前往贺寿。只是令祝珈言没想到的是,自己也收到了一份请帖。
沛国公是太后母家,在朝中颇有威望,京中凡是提得上名字的世家贵族皆前来祝寿贺喜,就连皇帝也御笔亲题“福寿康宁”,还赐下许多贺礼,一同送往沛国公府。
沛国公虽年逾古稀,依旧精神矍铄,在前头叩谢了皇帝恩典,伴着一众宾客的道喜声,他被几个晚辈搀扶着站起身,那手刚一抬起,便被稳稳地接住了:“庞大人。”
听见裴焕的声音,沛国公转过头,他眯起眼,看着身边扶着自己的裴焕,银白的长须抖动了两下:“裴小子,怎么叫人呢?”
旁边几个晚辈有些不知所措,却听裴焕道:“二爷爷。”
“这才对嘛。”沛国公笑得弯起眉毛,喃喃道,“哎唷,也是许久没见过你了,真是越来越像你祖父了……这位是?”
他转头看向裴焕身侧站着的祝珈言,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困惑。
自二人一同踏进沛国公府,祝珈言便能感受到周遭那种隐晦的、似有若无的视线。他们像是非常好奇祝珈言和裴焕的关系,却又怕得罪了这位凶名在外的桓威侯,不敢冒然上前。
而那些或探究或恶意的眼神,不断地扫过祝珈言暴露在衣袍之外的每一寸肌肤,听沛国公这么一发问,一瞬间变得更加灼热。
祝珈言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裴焕主动开口道:“二爷爷,这是祝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