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淮严在A市立稳根基后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甚至在外面养的女人都敢堂而皇之地来面前挑衅。
这对谢道莹来说无疑是灭顶的折辱。
她谢家一手遮天几十年,朝夕之间沦为人人笑柄,她对彭淮严恨之入骨,对整个彭家深恶痛绝。于是彭南生便是在这滔天仇恨中出生的,他的到来没人欢喜,明明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却背负上了所有的污名。
因为是个omega,注定得不到重视,注定与商场事业失之交臂,谢道莹复仇的心思落空,对他更是尖钻刻薄,失去了最后一丝期盼。
谢道莹嫌弃他、恶心他,恨不得把他身体里另一半流的血抽干、洗净,却也迫不及待要把他教化成下一个彭淮严。
而彭淮严早就看穿了谢道莹的计谋,并表现出了极大的嗤之以鼻。因为与妻子之间隔阂颇深,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骨肉不骨肉的说法。在他眼里,彭南生不过是一个妄想谋权篡位的失败品,他看不上,更别提及关心和爱,不闻不问是最清楚的表态,趁早扼杀在摇篮里是最正确的选择。
仇恨不会随着计划的失败而消失,仇恨只会在经年累月中越积越深,如万丈深海,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日,只有丧心病狂地转移、报复,去掠夺,去毁灭。
谢道莹又开始把彭南生从垃圾堆里捡出来培养严抓学业成绩,教授琴棋书画,发展社交能力,锻炼经商头脑...但凡是能够为自己打上“优秀”“有能力”标签的技能,彭南生都必须涉猎,并且还要做到最好,最出众。
“一个bc调都能弹错,你今晚不用睡觉了。”
“哭什么哭?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以后有什么资格受人青睐!”
“你给我记住了,你所有受的苦都是拜彭淮严所赐!你生来就是要去占有,去报复的!”
“去联姻啊!去筹谋啊!我给你精心挑选了这么多有钱有势的alpha,你为什么不喜欢?!为什么不喜欢!!”
“彭南生你贱不贱啊?被人踩在鞋底二十年,到头来还要和下等人厮混在一起!”
“你就是贱到骨头里了,烂泥扶不上墙!为什么当初不摔死你啊?你比彭淮严还让我恶心。”
歇斯底里的诅咒,咬牙切齿的辱骂,什么样的母亲会对自己的亲生小孩用这番字眼?
彭南生比谁都懂,自己不过是谢道莹承载无穷欲望与报复的容器罢了。他不渴望爱,甚至在遇见许直行前,他想去死。
“她这个疯子整整折磨了我二十二年。”
登记结婚当天,彭南生没有户口本,特地跑了趟派出所,申领户籍个人信息证明。
两本证件被放置机器中,钢印重重一盖,变成了他与许直行关系合法且唯一的凭证。
“以后不会了。”许直行紧攥着他的手,俩人的对戒在无名指上是如此夺目、般配。
他能清楚感受到彭南生正在颤抖,许直行心疼得厉害,哄人时恨不得将一颗心脏都掏出来,他将那两本红色的小薄子打开,俩人洋溢幸福的脸便展露出来,“以后,我们就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了,谁都别想再伤害你。”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准备交代俩人离婚的原因
第12章 没有解药
在怀孕的第八个月,彭南生丢掉了工作。
设计院非政府性质,自然从员工入职的第一天起,就有参照的价值考量。彭南生以高位入职,台下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职场如战场,步步为营,但凡出现半点差池,所招来的代价都是不可承受的。
更何况,他犯了大忌,刚入职半年就有生育需求。
院内给出的解聘理由现实又官方,“抱歉彭先生,目前有位海归的博士或许比你更能胜任此份工作,希望未来我们还有机会可以合作。”
就这样,二十二年来从未被质疑过能力的彭南生第一次尝到了社会冷暖。他无措,也茫然,抱着纸箱站在摩天写字楼下,被反衬得比蝼蚁还要渺小。
如果孕育有罪的话,那么omega是不是生来低人一等?活该被轻视,被戏耍,甚至前程被玩弄于股掌间,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恨憾在心,然而彭南生别无他法。眼看预产期就要到,只能捧着越来越大的肚子终日守在家里待产。
“别想太多了宝贝,咱家不缺钱,你先安心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舒舒服服的,对和你宝宝都好。”许直行怕他郁结难解,只好每天都耐心哄着,可他自己工作也忙,跟着一顿操劳下来,肩上也积压了不少重量。
彭南生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负担,正是新任期,不仅有上司老板的压力,还要靠一份工资养活三口人,简直时运不济到快要跌落谷底。
所以即便彭南生心里有再繁复的困扰也不敢袒露出来了,他困在自己的一隅之地,有时候在落地窗前一坐便是一天,开始会漫无边际地乱想,继而被巨大的白茫吞没。
许愿是在盛夏夜出生的,热烈蝉鸣中混入一声啼哭,于是就有了一颗微茫的陨星划破天际。
原来孕育要承受的,是这番痛苦。把自己剥开,撕碎,然后再赤|裸裸受人审视。
那些时刻对于彭南生来说极度致命,没有隐私,没有反抗,甚至连尊严都被尖锐的器具一并捣碎了。下|体污浊不堪,双|腿的弧度被敞成拱桥,他是母体,是不死之身,剪刀扎入肉缝里,不就出血,钳子把身体撑裂,不就疼痛。
哭喊与惨叫让旁人听了尽兴,直到被开膛破肚,他终于失去了所有精力。彭南生觉得自己像器皿,在一针一线缝好前,他也是山洪中的烂泥。
然而经历过阎王殿前的身心重创后,日子并没有一天天好转,深渊之下是另一个黑不见底的深渊,鸡毛琐事随着家庭成员的增加铺天盖地袭来,彭南生在婴儿的啼哭中睁眼又闭眼,手里攥着的,眼睛里装着的,不再是画笔与缪斯,奶瓶、尿布、玩具堆得满地都是,等他反应过来时,早已扎根在这个名为哺育的土壤里,无论再怎么望,都看不见来路了。
陪产期结束后许直行便越来越忙,公司给到他的期盼与兼顾家庭两者不成正比,因为力求一个升职加薪,能保障物质的机会,他开始有了偏向要不断做项目,要学着应酬,要追随上司的脚步,于是加班就成了常态,甚至一周七天都连轴转,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陪伴妻女也成了一件弥足珍贵的事。
许直行每天回到家已经接近深夜,彭南生不累的时候便会边收拾家务边等他,如果实在熬不住了,就窝在沙发里眯一会儿,下次再睁眼时就能看见对方疲倦的脸也深埋在怀里。
“什么时候回来的?”彭南生沙哑问道,哄了小姑娘一整天,他喉咙干得发痒。
许直行脸上也挂着浓重倦意,他迟而缓地抬起头,朦胧灯影映照出他眼下布满的乌青,“刚回来不久。”
“噢...”彭南生抬掌压了压他翘起的发梢,想说什么,薄唇微张,却透过对方黢黑的瞳孔望见了底下某种深深压抑的情绪。
刹那间神经线条好像被拨动了一下,他凝视着许直行那张比冰雪还苍白的面容,欲言又止。
该说什么呢?
思潮滚涌如滔天巨浪,凶猛地、激烈地在身体中横冲直撞,而他亦如在深海中反复浮沉的落难者,明明已经看见灯塔了,可一击黑潮拍过来,最终难迷失方向。
彭南生长长呼出一口气,本来想说:“小愿最近老是咳嗽,要不要带去医院看看?”还是算了。
杂七杂八的小碎屑只会给许直行徒添担忧与烦扰,明天他自己一个人也能行。
想说:“我今天投了份简历出去,但是好像没有回音。”也还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