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高?瑛冷笑一声?,手握长剑,逼近了斛律宣年少时的压制,终将今日得报!十二冕旒在她的面前?摇晃,目光阴鸷,逼近了斛律宣。

“你敢杀我?”斛律宣梗着脖子,膝盖上的疼痛叫他?冷汗涔涔,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折在这乳臭未干的半大少年身上!

“杀了我,手下六镇勋贵,鲜卑旧部,我看?你如何弹压!”

“届时天下震动!家国倾覆!不过一息!”斛律宣双目圆瞪,“你敢吗?!”

“舅父,”寒剑驳杂的花纹照不出高?瑛的面容,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柔,“您该不会以为,自己当真是国之柱石罢?”

剑锋朝着斛律宣脆弱的脖颈处奋力挥去,温热的鲜血登时喷涌而?出,刺目的红迷住了高?瑛的眼,身躯中的怪物终于撑破了柔软的皮肤,张牙舞爪地向着权力而?去。

‘叮’寒铁在青石板上敲击出悦耳的声?音。高?瑛一刹那有些?茫然地看?着斛律宣的尸体,他?的眼睛依旧带着不甘与不可置信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素来温润的少年,令人讨厌极了。

他?死了。

这个驰骋沙场,助力高?祖皇帝和诸位先帝一统北方的沙场虎将,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就这样死了。

高?瑛不愿看?他?,闭上眼,长舒一口浊气,复又睁开?眼,桃花眼中野心和欲望正在肆意疯长。

她缓缓转身,瞧见裴敛之半搭着箭,见斛律宣已死,只来得及对着地,还未全然收起。

今日这里有兵的可只有裴敛之一人。高?瑛眯了眯眼,斛律宣的话确实也?提醒她了,若是裴敛之今日倒戈,抑或是坐山观虎斗,自己这些?年的谋划,可就全都成?了一场笑话。

高?瑛兀自镇定,信步上前?,拍了拍裴敛之的右臂,“敛之,吾之周亚夫也?!”

裴敛之早已不再是那个天真热血,一腔懵懂的人了。面对高?瑛的称赞,他?只是将弓箭丢开?,朝她行了一礼,“陛下谬赞。”

高?瑛轻笑,取出她的手帕,随意擦了擦面上血迹,俯身将高?修曾用?的长弓捡起。

弓臂光滑,上饰牛角、貂皮,确是好弓。“景龙十三年,阿耶随高?祖皇帝攻入长安,当时背的就是这把弓。”

“臣不知,还望陛下恕罪”

裴敛之正欲请罪,高?瑛抓住他?的小臂,拦住他?下跪的趋势。扯过他?的手,将长弓重新?塞回了他?的手中,“朕,盼着敛之有一日,携此弓,入建康,克定天下!”

“这......”裴敛之不可置信般望着手中的长弓,耳廓处竟然因?为激动染上了一层红,当即再度行礼,“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这一次,高?瑛没有阻拦。

“去吧,这斛律宣身死,可他?的爪牙还立于朝堂之上呢。”高?瑛率先推开?晖章殿的殿门,早春湿润的空气顿时涌进了她的鼻腔,连带着的,还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杀人杀尽,斩草除根!

这场腥风血雨席卷了大半个月,不只是洛阳,还有晋阳陪都晋阳是六镇勋贵旧部,此前?高?瑛的二叔高?什在位时,改晋阳外兵曹、骑兵曹为外兵省与骑兵省,以致军权依旧大部分握在六镇勋贵手中,尾大不掉。

斛律宣之死,正好给了高?瑛变法改革的理由。

她先是将斛律宣的子侄、党羽尽数诛杀于太极殿,旋即江楝上书,将禁军分为十二卫率,拱卫京师,各地选取鲜卑、汉人编入军籍,每户三丁取一,于各地设折冲府管理,然征发调遣皆由皇帝下令,各地折冲府轮调士兵入京宿卫。

该杀则杀,该抚则抚。高?瑛知江楝此举必将动摇勋贵地位,由是提拔了不少鲜卑勋贵担任朝中清贵之职。

又下令天下取士,简拔人才?斛律宣的党羽剪除后留下的空缺自是需要人补上的,高?瑛特此下令,考校经史文?学、兵法武艺,择优而?仕。

如此种种,皆为后话,暂且不表。

兰舟争渡,残照江天云水一红;白鹤归飞,雕梁勾霞长空升曜。

这九龙池上的小岛依着曾经君王的喜好兴建了不少宫室,素日也?有宫人往来打扫,沿阶草,池中荷,无一不可爱雅致。

若是换了旁的时候,萧约自是会喜爱这里的。

笔尖的墨又不慎沾染了白纸,绽开?墨花,白中一点黑,刺目的很。

又废了一张纸。

萧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万千思绪如乱麻,斩不断,理还乱。自她乘坐的小舟离开?岸边的那一刹,她的心就彻底无法平静下来。

脑海中频频闪过无数新?事?旧事?。而?在这当中,最多的还是......高?瑛。

小皇帝倾身将她抱住的温度似乎还未曾消散,耳畔隐约还能听见少年的颤声?,生死当头,她求的甚至都不是要一句哄她的‘亦心悦陛下’,仅仅是要一句真话,只希望在萧约这里她是值得‘活下去’的。

可偏偏就是这卑微的‘活下去’,萧约也?没有勇气开?口,告知她萧铎的人不知何时混入了她的身旁,告知她防备那隐在斛律宣背后的刀。

她不知道高?瑛为何会对自己动心,但高?瑛这一回自身难保,还给她留了退路。素来只闻汉元帝时有婕妤当熊,何曾听过大难临头,皇帝给后妃安排退路的?

如若这次高?瑛身死,这份情谊,萧约真不知自己该如何还清!

‘叩叩’。弄云端着一碗鱼汤,轻轻敲响门扉,将那失了魂的人惊醒,“夫人,用?膳吧。”

随意将笔搁在笔山上,“......不想喝。”

不过短短几日,本就瘦削的萧约更加瘦了,眼中半分华彩都不见。现下又拒了弄云的晚膳,如此情形,怎叫人不心忧?

弄云心疼地心下酸涩,“夫人,您这样下去,身子会遭不住的。”

“呵,不过一残躯,有何可怜惜。”萧约涩声?笑了一下,眼角不由得泛起了几点晶莹,“今日湖边,还有号角否?”

高?瑛安排人自萧约入岛后,日日辰时、午时、申时让人在湖边吹响牛角,以告知岛上宫内无恙。只要有一次断了号角,舟子就会带着萧约等人打开?水道,入洛河出宫。

“夫人放心,方才?吹完呢。”弄云依旧执着地将鱼汤端近了,劝道,“夫人,您就喝几口吧?陛下好不容易将您安置了过来,您要是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她也?会心疼不是?”

弄云素来不喜欢高?瑛,可这一次她也?看?出来,高?瑛看?重萧约。

“她......”萧约本想说:‘她心疼又如何’,然而?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素色的汤勺在漆碗内拨弄了两下,奶白色的鱼汤透着鲜甜的香气,半晌,终于在弄云颇为欣慰的眼神?中送入口中。

屋中的檀香青烟袅袅,又燃了半柱香。萧约勉强将汤用?了个七七八八,皱了皱眉,将勺子搁下,再用?不进一点。门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这岛上的人早被撤得只剩下护送萧约出宫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