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急病,召臣前?去,臣自是要去的。”斛律宣眉目淡定,他?在等着小皇帝的答复。
若真是太后急病,事?发突然,高?瑛定是要一同前?去的。如若高?瑛却因?此推脱,那这究竟是太后急病,还是小皇帝设局想要除掉他?,可就难说了。
“朕也?去!”高?瑛自御案处下来,神?色焦急万分,“太医可至?”
“陛下,今日是陛下大婚。”斛律宣皱皱眉,心下对斛律太后生病一事?信了七八分。随之而?来心中升起对斛律太后这病的时候一阵埋怨,什么时候不病,偏偏选了个帝后大婚的日子。
“大婚如何能与阿娘安危相提并论?”高?瑛竟是急了,“舅父勿要多言!”
“既然如此,陛下便与臣同去。”这话说的是愈发没了尊卑,好在高?瑛已经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臣也?去。”杨盘见高?瑛铁了心要去,生怕斛律宣对高?瑛不利。
“太后急病,人多了反而?搅扰。”
高?瑛否决他?的提议,若是杨盘去了,斛律宣的党羽也?能以探视太后为理由前?往。一个斛律宣已经足够叫高?瑛没有十足的把握,何必多生变故。
“陛下说的是。”斛律宣生得高?大,宽厚的双掌没轻没重地拍在高?瑛肩上,本就隐隐作?痛的刀伤被他?这样一拍,顿时又有皲裂开?的趋势,激得高?瑛浑身一颤,但还是强忍着疼痛,好似方才?那一颤就是出于对斛律宣的畏惧。
“既然如此,舅父,请。”高?瑛丝毫不减她对斛律宣的礼遇,“杨丞相,百官这边,还望您替朕主?持大局。”
“诺。”
三人由是乘宫车向晖章殿去。高?瑛的銮驾在前?,斛律宣的车驾在后。斛律宣素来是个心眼子多的,可是一路观察,四周宫人神?色如常。
他?知道小皇帝对身边的内侍有过几次清洗,但再多些?的人,她并没有多少动作?。登基三年来,高?瑛对外一直仁懦,且十分畏惧斛律宣。
他?知道小皇帝或许没那么愿意成?为傀儡,成?为废帝,但在他?眼里,小皇帝亦不是个有勇气真胆敢与他?作?对的人。否则怎么会两次刺杀,均是雷声?大、雨点小,说放萧祐就放萧祐,说封雍州刺史就封雍州刺史。
一行人心思各异,终至晖章殿。
斛律宣日理万机,显然没有好的记忆能将晖章殿的宫人都给记了去。但是此时也?察觉到一丝丝异样,“陛下,怎不见陛下身边的李闼?”
高?瑛登时心中一紧,大婚这日,李闼自当一直伴随她身边,如若此时李闼出现在晖章殿,可就难说清为何她不知太后急病了!
“呵,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朕方才?将他?打发了。”高?瑛连忙稳住心神?,状似极为生气,“来太极殿时,他?居然半路昏厥。朕这好端端大婚,荒唐事?一出接着一出,舅父说,可笑不可笑。”
斛律宣不再作?声?了。
时人多信天命,高?瑛大婚之上出现如此之多的‘不吉’之兆,也?方便了他?来日在这些?事?上大做文?章。
告诉天下,齐国已然失了天命,天命是他?斛律宣!
三人一同入了太后寝殿。此时守在太后身旁的是几个医者和侍女,斛律宣扫视一眼,太后身边那个叫......什么的宫女,怎好像不在这?
他?到底是谨慎的,“你们都出去吧,太后召臣来,定是要与臣单独谈话。”张仲自地上爬起,小心翼翼地说,“太后现下刚睡过去,待会儿需要服药,总得叫人来......”
“朕与你前?去端药吧。”
“慢着,”斛律宣打断了高?瑛的话,给了斛律克一个眼神?,“克儿,你与张太医同去。”
他?还在怀疑四周有伏兵。
高?瑛心下冷笑,面上一派温和,“表兄速去速回。”
整个寝殿内顿时除了躺在床上的太后,只剩下斛律宣和高?瑛。“小妹,你叫阿兄来是有什么事??”斛律宣面对高?瑛,自是没了很多畏惧,他?本就武将,虎背熊腰,还身着佩剑,怎会害怕高?瑛一羸弱小儿?
当即跪坐在斛律太后的床榻前?,抓住了太后的手,脉搏微弱的叫人心惊,手心更是冷汗涔涔。
斛律宣对此更多的却是怅然,而?非担忧。年少之时,他?与高?修、小妹三人常常在晋阳郊外策马驰骋,好不快活。
如今高?修英年早逝,小妹重病缠身,时移世易下,竟是只剩下他?一人。他?渴望权力,渴望皇位,但也?凭吊着那些?晋阳好时光。
有时他?也?会想,若是高?修没有英年早逝,若他?们真按照年少夙愿,做了一对千古君臣,现在当是何种模样。
锦绣河山,来去匆忙,浮生断肠处,难闻旧酿香。
他?想,来日荣登大宝,定要给小妹万千荣宠,加以尊养;他?想,高?修还有个儿子,清河王高?琮,他?的世子也?不是不能活。
“舅父,”高?瑛自袖袋中取出一锦书,“阿娘一时半会怕是还醒不过来。她素日热衷礼佛,这卷《法华经》是朕抄了替阿娘祈福的,舅父不妨在榻前?念一念,替阿娘祈福。”
锦帛柔软顺滑,内里不似藏了什么凶器,更是大大方方地拿到斛律宣面前?,请他?拿着。
斛律宣不疑有它,打开?锦帛,高?瑛工整清秀的小字密密麻麻地书了整面锦帛。他?是武将,但也?信佛认字,对于高?瑛的这番提议并不反对,当即吟诵起来。
高?瑛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桃花眼中逐渐显露出愈发隐匿不住的凶狠,手悄悄地摸到安置在桌上的花樽,将其握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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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罗三藐三菩提者,必以......”
《法华经》颂赞之声?不绝,高?瑛不知何时挪动到了斛律宣身后。“我从昔来,终日竟夜......”
青玉花樽高?高?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斛律宣的脑后砸去!
武将自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感知终于有了反应,斛律宣正欲转身望向高?瑛,青玉花樽就已经砸在了他?的面庞与鼻梁上。
这一击高?瑛自是花了十成?十的力道,带着这些?年的愤恨与不甘,终在这一刻红了眼,鲜血夹杂着瓷片碰了个粉碎!
斛律宣下意识地要拔出腰间的佩剑,高?瑛抢先一步一脚踏在剑鞘之上,断了他?拔剑的路,自己倾身将剑率先拔出!
“你该死!”斛律宣被那一下砸的头昏脑涨,但还是打算倾身过来抢剑。
“你才?该死!”一直躲在房中的裴敛之终于出现,抄起房中原本用?以怀念高?修的长弓,顺势瞄准了斛律宣,一箭钉在他?的膝盖上!
“哈,哈哈!”斛律宣吃痛,头冠不知什么时候散开?,见裴敛之弯弓搭箭的模样,自知大势已去,他?居然在这阴沟里翻了船!
“裴敛之!你杀了她,杀了她,来日我登大位,予你藩王之爵!总揽天下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