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将人退下,杨盘只觉着屋内有?些闷,目光跃向廊外。
秋雨绵绵,风云冥顽,当真愁煞人。
他脑海中霎时间想到了?许多东西,多年前,高瑛被斛律宣一路提溜至群臣面前时,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新得了?孩儿?,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看得人心软。
高瑛是个聪明孩子,他也知道高瑛会故意装作弱势的模样?,但实际上特别?有?主意,甚至敢故意气他。
或许是当真因为自己有?孩儿?,不忍心看一孩童被斛律宣欺凌至此,又?或许是见不得斛律宣这般嚣张跋扈,要排挤汉人文官,再或者是杨盘真的想要坐上百官之?首的那?个位置。
他看着这个少年在权力的夹缝中翩翩起舞,看着这个孩子羽翼渐丰,想着当年许下的‘千古君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而直到小?皇帝要开科取士,又?派着江楝大刀阔斧改革朝政,他终是明白了?,高瑛不需要什么‘千古君臣’,她需要的是说一不二,需要的是皇权独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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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力是没有?空隙的,斛律宣倒台,裴团左迁,他如愿以偿地坐上了?真正百官之?首的位置。
权力也从来是不听人操控的野兽,时过境迁,纵使?杨盘想要做一纯臣,那?些嗅到权力气息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鲜卑勋贵的联姻、世家大族的婚事,群臣将他绑的越紧,就桩桩件件到把他往皇帝的对立面推去。
杨家子弟亦是不甘心百尺竿头?的荣耀,如何舍弃?恨不得绑在身?上生生世世,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如何能保住家族荣耀?最简单的不就是那?从龙之?功吗?
高瑛疑似驾崩,杨盘在洛阳,自当早作准备!
“再......再等等吧......”杨盘不知是在同谁呢喃,他伸出手,去接秋雨,雨丝在他手上缠绵,细细润在他已然苍老的皮肤上。
更进一步的路上,最大的阻碍往往是自己的心障。
却说益州,齐军因着国内震动?,将士饥一顿饱一顿,与陈芜的交锋中吃了?不少败仗,军内矛盾激化,就连陆玄法都心生退兵的念头?。
可是长安只下令,不许后?撤,颇有?几分不管他们死活的意味。
这仗打得太?憋屈!
将士们饥一顿饱一顿,又?连吃败仗,军内气氛都无比紧张,士兵哗变,可是要人命的事情。
那?卫羡鱼则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一天天正事不做,在帅帐内念经打坐。如此行径,叫原本着急上火的齐国将领们更加看得心烦。只是碍着陛下钦点,不好说什么。
但矛盾,终究有?爆发的时刻。
“那?陈芜都进了?蜀郡了?!接下来呢?他们在蜀郡安营扎寨,我们在蜀郡外孤立无援,就连粮草辎重都不能保证!......你个老秃驴!你再念你那?破经书?爷就把你这身?皮扒下来,煮了?做肉汤给老子手下士兵打牙祭!”
诵经之?声刹然停止。
卫羡鱼环顾四周,帅帐内所有?人都看着他,怨气滔天,恨不得将他扒皮抽骨一般。
“阿弥陀佛,莫不是只要贫僧出去,诸位将士便能想出攻打益州的好法子了??”
这句话都不能是嘲讽,而是侮辱了?!
好几个暴脾气的将军都当即抽刀要砍卫羡鱼,得亏陆玄法和陆雁二人拦着才堪堪将人拦住。
“......方丈,纵使?圣命难违,但您这样?扰乱军心,恕本公帐下,容不得您了?。”陆玄法声音低沉,平静,却说一不二。
“来人,给方丈收拾好行囊,一匹马。”陆玄法的话并不能激起卫羡鱼什么波动?,“烦请方丈,离开军营。”
两名亲卫当即围了?上来,将卫羡鱼的身?影笼罩在他们高大的阴影之?下。
“大将军不怕陛下知道后?怪罪?”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话说的掷地铿锵,话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多少回转余地了?。
卫羡鱼笑笑,遂站起身?,“那?贫僧,就如大将军所愿。多谢大将军仁德。贫僧再送给大将军两句话吧,不知大将军愿不愿意听。”
陆玄法和诸位将军冷眼看着,没有?人有?搭腔的意思。
他也不觉得尴尬,只说道,“诸位所求自会峰回路转,另外,大将军以后?还是少说些,君命有?所不受的话。”
末了?,卫羡鱼掀开营帐,蜀郡正午的日光叫他有?些睁不开眼。营帐之?中还传来一两声啐他的声响。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来到蜀地这么久,他也该做他要做的事情了?。
第078章 第78章 风歌
阿干西, 我?心悲,阿干欲归马不归。
为我?谓马何太苦?我阿干为阿干西。
阿干生苦寒,辞我大棘住白兰。
我?见落日不见阿干, 嗟嗟!人生能有几阿干?
往西北行至一山, 沿路上行, 高大葱茏的树木在这消失,渐渐改为低矮的灌木与草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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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在明丽的夜空下泛着橘色, 温暖柔和的光亮将周围的鲜卑人?笼罩起来。鲜卑语传唱的《阿干歌》在这夜空下静静流淌,婉转悠扬,远处的羚牛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吃草, 时不时抬起头望一眼, 好?似它们也能听懂歌词的含义?。
“什么人?!”
警戒的哨兵忽然厉声喝道, 歌声戛然而止,这些吐谷浑人?‘唰’地自腰间抽出长刀,摆出遇敌的架势。
“小僧信圆,受歌利王截割, 特来投奔拜谒。”月光如水, 就着秦岭山雾,照在卫羡鱼和蔼的面庞上, “敢问, 慕容诚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