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沸散?这颜色和我们寻常饮的怎么不尽相同?”高瑛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向,听闻要给?萧约服用麻沸散,立刻开口问道。
“的确,这是妾身根据各种古籍残本试出来的新方子,效用还算不错。”忙活着事?的张筠说话显然不是很客气,好在高瑛不计较这些虚礼,“陛下待会儿妾身为?昭仪动刀时,还请勿要同妾身发问了。”
“好。”高瑛点头,目光望向萧约,她正被弄云一口一口地送服药去。看着她一点点将那碗中药物饮尽,高瑛只觉得那定是世间最苦的药。
弄云服侍着萧约重新躺回?了床榻,阖室静了下来。张筠将那把刀蘸了酒后,放在铜灯火焰上烧着,时不时看一眼萧约。
饮了麻沸散,萧约只觉得自己头晕沉沉的,原本好容易睁开的双眼又慢慢合上,最终彻底陷入梦乡。
张筠见她睡下,也开始了动作?。她麻利地撬开她的嘴,拿工具固定住,寻到?患处后,迅疾地将小刀伸入进去。
灼烧至滚烫的刀尖触碰到?萧约的患处时,发出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血肉被弄熟时的焦味弥漫在整个房间。
手中的青玉佛珠登时被捏紧,高瑛也坐不住了,自位上站起?,踮着脚尖,生怕在萧约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痛苦。
刀锋还在继续,划破人体的声音萦绕在四周。
终于?,张筠小心翼翼地将小刀拿了出来,转而?将芦管插入进去,作?势要吸。
高瑛见状便明白张筠是要做什么了,她张了张嘴,想?说让她来。转念又想?起?张筠此前的叮嘱,及时住了嘴。
脓血被一点点吸出,尽数吐在一旁的水盆中。高瑛眼睁睁瞧着那盆清水渐渐由清转红,中间还夹杂着触目惊心的血块。
高瑛眼中浑然全是杀意,她处理了那个‘狂徒’的主人,那行商一问摇头三不知,各种大小刑罚走了一遍都得不到?半点结果。
因此她一怒之下抄斩了那个商队的所有人。
可如今见了萧约这副模样,她只觉得自己还不够狠,还不够毒辣,她应当将那些人剥皮抽筋,一层层片下来!
张筠终于?将她患处的脓血吸尽,取了棉团药膏,将血止住。转身拿出灌药器,将另一碗不知名的药给?她灌下。
待这一切做完,张筠才离了床榻,取出帕子蘸了酒水擦手,“今明两日若不发热,昭仪便能好。”
话还未完,桌案处便‘哐当’一声,高瑛脱力?,摔了个人仰马翻。
她却丝毫不在意自己在臣下面?前丢了脸面?,翻身爬起?,激动地给?张筠作?了个长揖:“朕谢张卿救昭仪之恩!”
张筠不敢托大,赶忙还礼,“妾身只不过做了分内之事?,不敢受陛下如此大礼。”
“当得起?。”高瑛将她扶起?,“朕许你在太医署有一官职,待昭仪好了,另有赏赐。”
这话算是妥帖进人心里。
张筠没接话,只说,“昭仪现下约莫还要睡上两个时辰,如有发热,陛下唤臣便是。臣告退。”
言外之意便是默认高瑛会守在这了。
周围的人都是些极有眼色的,跟着张筠退了出去。一时之间室内恢复了静谧。
高瑛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早已出了一层薄汗。
顾不得这许多,高瑛连忙大跨步至榻前,坐在地上,牵起?她的手,将其?掌心贴在她的脸上。
但?求上苍庇佑,从轻发落。
第057章 第57章 冬雪
她惊醒在孟冬的午夜, 式乾殿外风雪交紧,屋内倒是暖融融的,水汽沾湿绿纱窗, 错金炉子里吐着她爱的淡香。
显然这殿内的主人犹嫌不?足, 狐皮缝制的褥子将怀中人裹了个严实, 又?因着?方才梦魇,她身上熏蒸出了一层薄汗。
萧约想松一松身上的被褥, 却不?想?惊动了?身后的人。
“......怎么了?可是太热,透不?来气?”她显然是被惊醒,嗓音中还带着?慵懒, 伸出只手替她理了理褥子, 末了?轻声道, “睡吧。”
萧约还想?说些什么,转过身,只瞧见这人早已合上眼,沉沉睡去?。
二人离得?很近, 她清浅的呼吸打在萧约的脸颊旁。织金帐内昏沉, 但许是这人生得?实在白皙,又?或许二人靠得?实在近, 萧约可以依稀辨析出她的五官。
她生得?实在是浓艳又?隽秀, 天赐的好皮囊。叫人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双桃花眼, 看着?什么东西都是一副多情样, 睥睨起来却又?透着?威势。
最近这桃花眼,总算淌水淌少些了?。
自打张筠给她将脓血放掉后, 高瑛就寸步不?移地守在她身旁整整两日, 甚至直接将朝会给罢了?一次。
她亲眼看着?这个小?皇帝在她床前硬压抑着?哭声,还能将自己哭昏过去?的。此?后没过多久, 高瑛就将她接回了?宫,也不?让她回她的明光殿,而?是拉到式乾殿与她同住。
当高瑛亲手喂着?她咽下第?一口米粥时?,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从前怎么不?知,这齐国的皇帝,是个同那几岁孩童似的动不?动就要落泪的主儿?
萧约叹了?口气,不?知是受到了?什么感召,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指尖触碰到了?她的眉心,轻轻扫过她的眉峰、鼻梁,最后停在了?她的双唇上。
唇珠点在她的中指指尖,萧约呆了?一瞬,倏地将手收回被褥。她也不?敢再动,将眼紧闭,生怕叫人看见她做了?什么似的。
金帐暖,雪声喃。伴着?今冬洛阳的雪,阖上眼后不?多时?竟是真的睡熟了?,再不?见什么梦魇缠人。
她不?会知道,在她睡熟后不?久,身侧之人缓缓撑起了?身子,她心心念念的桃花眼在织金帐内泛着?摄人的光,静静地注视着?熟睡的萧约,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那人粲然一笑,听了?一会儿雪,也跟着?进入梦乡。
......
“我又?不?是孩子,病也已然大好。”
萧约起身梳妆完,就瞧见高瑛急吼吼地自殿门外闯进来。她定是刚下了?朝就过来的,身上还穿着?朝会时?的冕服,只因外头风雪交加,李闼给她罩了?身雪貂裘,与外头青黑玄白的天色浑融一体。
结果刚进殿门,她就将身上的貂裘脱下,抖落了?那上面的雪,不?由分说地将萧约裹起来。还残着?她体温的貂裘带着?陌生的灼感,似有似无还留着?属于高瑛的香气。
“不?管。”萧约病好后,这人是越发霸道的很,这种明目张胆的偏宠叫萧约有些无所适从。换做是以前,萧约大有一万种方式来劝谏她,驳斥她,现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