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 / 1)

他抱紧了她,不断地亲吻着她的发、额头,与她的眉眼,在她耳边低低地呢喃着含混不清的字眼,将满腔的爱意毫无保留的倾泻给她。她的身体渐渐地在他怀中安静、柔软,最后她停止了挣扎,慢慢地抱住了他的身体,柔顺的闭上了眼睛,仰头安然的接受着他印在她脸上的每一个吻。

“丽芬……”

他的吻游移在她的脸上,额头、眉毛、眼睛、鼻子、脸颊,最后便是那双他渴望了很久的双唇。他轻轻的含住了那两片柔柔的唇瓣,轻柔的吮吸着。在皎洁的月色下,她的全身都被月光浸润成了美丽的银白色,满头的秀发上焕发着神女般的光洁光芒。他听见了从她鼻子里发出的吟咛之声,那一声吟咛,如同导火索一般,瞬间点燃了他身体里的激情。

他一把将她抱起,身体里仿佛涌动着无尽的力量,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他内心的极至渴望。快步的,他抱着她,径直走进了客厅,在佣人们充满笑意的目光里,心满意足的走上了二楼,走进了卧室,关上了房门,将一室灿烂飞扬的旖旎留在了他们的心里……

两个月前,当韩婉婷离开上海,辗转在前往南昌采访的途中时,从沿途小镇的电台里听到了南昌会战已经结束的消息。会战的结果是令人伤感的:国军以伤亡十万多人为巨大代价,依然没有能保住这块极其重要的战略要地,陆续从各个阵地向后方集结撤退。

仅在几天之内,南昌城内的铁路线、城郊的机场,还有其周边的数个大小城镇已经悉数被日军占领。南昌,已经没有了她要采访的前沿阵地,没有了她想要见的人,有的只是一群冷血的、残忍的日本“野兽”。于她而言,那里是再不能再去的地方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没有多做一丝的犹豫,当下决定就近寻找国军作战部队,进行新素材的采访与写作。一场战役结束了,并不代表这场罪恶战争的结束。只要这些野心勃勃的日本军人还横行无忌的肆虐在中国土地上,那么,就一定还会有无数场未知的战役将要在中国的国土上进行。对她来说,战场在哪里,哪里就是她的阵地。

可等她真正开始寻找起新的作战部队的时候才发现,她根本不用寻找什么,因为常常,从她身边经过的人群之中,她所停驻的村镇间,就有一支支转战南北的部队,就有一队队刚从前线撤下来的残兵伤勇。

与趾高气昂、军容整齐的日军相比,她所见到的这些中国军队中几乎没有一支象样的部队。他们之中的大部分装备极差,除了人手一把样式老旧的“汉阳造”外,常常一个营的最好配置不过几挺机关枪,甚至连门象样的炮都没有。与日军部队武器几乎包装到牙齿的装备相比,中国军队的装备简直寒酸到了让她这样一个外人看了都觉得可怜的地步。

他们之中的大多数士兵已经没有象样的军容可言,只有当官的人身上的穿戴还勉强象个样子。但他们都是同样的灰头土脸,满身风尘与泥泞,身上穿的军装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又破又旧,脚上穿的根本不是象样的鞋子,而仅仅是手编的草鞋。他们吃的不是大米白面,她经常看见他们手里拿着黑呼呼的、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窝窝头似的东西啃着。

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一张张极其年轻的面孔,甚至她还在一支行军的队伍中看到过稚气未脱的小孩子。这些比上了刺刀的枪还矮过一个头的孩子们,早已没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没有父母的呵护照顾,没有平静安稳的生活,有的只是血肉横飞、胆战心惊的记忆。他们或为生活所迫,或为日寇所逼,或为亲人报仇,不得不拿起枪,在军营中、在炮火硝烟中度过了他们的童年,强迫着自己快速的在战争中成长,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撤退路上的队伍很多,很杂,来自天南地北的部队都有。因为战区交错,命令时发,他们或奉命后撤,或奉命挺进,或奉命奔袭,又或是奉命集结,东南西北的各种兵遇在了一起,南腔北调的方言不绝于耳。

嫡系部队看不起杂牌部队,杂牌部队看不起地方部队,地方部队又看不起游击队,常常四面八方的部队不巧碰到了一起,时不时还会为谁先过道口来个不大不小的争辩和冲突。争斗的最后,往往都是以谁家的最高长官军衔高、地位高、在蒋委员长面前的人气高而结束。

是的,没有错,这些连撤退的时候都杂乱吵嚷的象在菜市场里抢地盘的军队,就是向来被日军蔑视,被英美军嘲笑的国军队伍。日军曾经蔑称他们为“逃兵部队”,美军曾经讥讽他们没有军人之风。

当时,这些发出讥笑与轻蔑之声的人不会想到,正是这些完全被军事强国军队们看不起、鄙夷的国军士兵们,用一己血肉之躯,用简陋的军备顽强的抵抗着日寇的侵略,用无数将士的浴血拼杀,用无数人前赴后继的生命,阻断了日寇三个月全面灭亡中国的恶毒脚步。

败退的士兵自古都被人们讥为“流寇”,形同难民,无人可怜。可就是这些“流寇”,在他们吵吵闹闹的象小孩子似的斗着一时之气的时候,在韩婉婷的眼睛里看来,没有丝毫的鄙夷与蔑视,有的只是无尽的感激与动容。中国之所以能不亡,之所以能延缓了日军大面积侵略的脚步,之所以能让全世界看到中国人的坚韧与顽强,靠的不正是这些最底层的拼杀在前线的士兵么?

没有他们,哪里还有后方的平安?没有他们,哪里还有中国的存在?

有时,她会举着相机站在部队经过的路边,抓拍一些在她看来具备新闻要素的照片。很多人看见她,看见一个样貌娟好的年轻女子对着他们静静地微笑时,每张年轻的面庞上都会露出局促而羞涩的微笑。当看见她举起相机拍下他们时,人群中会发出一阵阵起哄似的笑闹,纷纷好奇的探着脑袋,从她的镜头前一步三回头的笑着走过。

他们的笑容里没有一丝的邪念,干净的令她赞叹。他们的笑容里看不到萎靡与绝望,即便战事再艰苦,环境再艰难,他们看起来依然充满了信心。有些性子活泼的年轻士兵,会笑得无比灿烂的朝她举起大拇指,那个在无数中国人的眼睛里,代表着胜利、最好与第一的手势。

她不知道他们的手势代表的意思究竟是哪个?但是,无论他们究竟想要表达的是哪个意思,她都由衷的感到欣慰。为那些乐观的士兵、为所有在撤退、前进途中却依然能够笑对镜头的部队、同时也为这个国家。因为,只要这个国家还有这些面对困苦依然能够笑容灿烂的人们,那么,世界上就没有谁能够灭亡它!没有谁能够战胜它!

作者有话要说:  汉阳造,是一种步枪的别称。最早由清政府制造,因大多在汉阳的兵工厂制造,因此别名为“汉阳造”。这类枪缺点多,容易卡壳,且进弹极不方便,基本与我们在电视里常见的拉一栓放一枪的类型雷同。

☆、第六十章

在追寻作战部队的路途上,韩婉婷遇到了许多支番号不同,隶属不同,甚至是军容天差地别的军队。但是,她遇到更多的,却是跟随着部队四处流浪的水灾难民。

七八月间,河南省内黄河决口,豫东地区大面积受灾,万顷田地被淹,千万家园被毁,无数的灾民流离失所,只能踏上背井离乡的逃难之路。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河南的灾情尚未解决,山西河北等地又因暴雨成灾,丧心病狂的日军为阻击中国军队的进攻步伐,趁机决堤,使河水泛滥,灾民遍野。

有时候,韩婉婷站在路边,看着无数的逃难人群从她面前走过,看着那一张张面色灰暗、饥贫交迫的面庞,看着他们近乎麻木与呆滞的目光,心中在对他们寄予无限同情的时候,总是会用她属于记者的头脑去追索思考,为什么近代中国人的命运要如此多舛?究竟是什么原因,上天要这样苛待这个有着优秀传统文明的古国?

中国有古语:多难兴邦。可在她看来,这句话简直该用“狗屁”二字去形容。多难怎么可能兴邦?就好比一个本来富足安定的家庭,家中突然接二连三的出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好的家必然会由此而衰败下来,灾祸当头,焦头烂额之余,自顾尚且不暇,家又如何能兴得起来?相比于平安康泰的家庭,多难之家只能是苟延残喘,只会越来越贫乏,何以振兴?何以富足?

所谓家国天下,一个家庭就是一个国家的微观体现,其中的道理根本是一样的。中国就好比是这个灾祸不断的家庭,一再的出事,一再的受难,这个国如何还能兴得起来呢?

看看这些携家带口、扶老携幼的走在逃难路上的百姓,每一张面孔上都写着贫困、饥饿与苦难。他们都是些朴实而憨厚的农民,他们的生存要求很简单,也许此生最大的心愿只是想要温饱而已,甚至说,只要能有一口吃的,只要能活下去,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兴邦这么宏伟的志愿,不是他们想要的,不是他们的肩膀可以扛得起来的。多难这样的命运,更不是他们想看到的。多难兴邦?这样的字眼恐怕只能是当权者们用来自欺欺人,或者愚弄大众的说法吧,实在是太可笑了。这么多的难,由谁来兴?是由天下的苍生么?

可是,谁来帮帮这些正在受苦受难的“苍生”呢?谁来帮帮这些善良憨厚的农民?谁来对他们的损失、他们的生死负责?难道仅仅是将所有的一切都归咎于上天的不公?归咎于天灾?那么造成这一切的人祸又该由谁来担当?

韩婉婷知道,这些问题,根本无从回答,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要这样去思考。可以说,她如果今天还在美国的话,可能不会有这样深重的思考,因为并没有太残酷、太震撼、太刺目的事实出现在她的眼前,让她的内心在经受着一次次的考验与煎熬。她思考的问题也许更多的只是该如何站在一个记者的立场,去正确的、公正的维护人权,维护弱势群体的利益,向美国政府、美国人民发出正义的呼声。

可是,在这里,在中国,在这个目前苦难深重、正全面陷入战争泥沼的国度,已经不存在去维护谁的人权、保护弱势群体这些问题。因为,整个中国就是一个巨大的弱势群体,整个中国人民的所有应有的权利都被日本肆意的剥夺了。在中国,人们最大的愿望只是能够平安的活着而已。其他的,都已不再重要。

看看这些难民吧,天灾或许只是夺走了他们的居住地,给了他们生存下去的挑战。但是,人祸却牢牢的控制着他们最基本的生存权。看看那些无辜死在日军刺刀、枪口、炮火、炸弹之下的千万苍生,那些被迫生活在日本人统治之下的万千黎民,那些被日本人奴役、关押在监狱、集中营、煤矿、工厂里的百万劳工、俘虏、抗日救国者们,更有许许多多生活在日军侵略阴影之下的普通人们,他们的身上还剩多少作为一个人应有的权利?

她今年22岁,从小生活与成长的地方都是繁华之地。也许,她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所见到的苦难,比她这刚开始的一生之中所见到的都要多。一开始,她被所见到的画面所震惊,她感到难以想象,感到心酸难耐。经常,她的眼睛都会在镜头后湿润起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人可以悲惨到这样的境地,人可以忍耐到如此的地步。但是,渐渐地,见得多了之后,她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变得坚强的同时,也开始变得麻木。

她从一开始尽力的想帮助每一个难民,想去救每一个倒伏在路边的一息尚存的奄奄之人,想去埋葬每一具曝尸荒野的躯体。可是,到后来,她的同情心、悲悯心仿佛是用尽了,眼泪也不再溢出眼眶,只是静静的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每一具尸体。她知道,光靠她一个人根本帮不了他们,因为这一路上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因为,就算她能帮得了他们一时,可将来呢?将来又有谁能帮他们?

三伏天里,那些曝露在荒野的尸体发出的恶臭,令所有过往的人无不皱眉掩鼻,疾步快走。天上时常能见到盘旋在半空的喜食腐肉的秃鹫,地上总有吃人肉吃得脑满肠肥,双眼发红的野狗在死人的身边徘徊。那种恐怖、恶心的场景与味道常常要令她干呕不已,即便她已见多了生死,可在这种乱世之下,想到人命比草还贱,曝尸荒野不说,还沦落到被野畜肆意争食的可悲境地,始终让她无法平静以对。

难耐的酷暑就在韩婉婷认真的采风与赶路之中悄然而过,秋天的脚步已越来越近。快要离开安徽界的时候,韩婉婷跟随的难民大潮,与一支被打残了的、从前线退下来集结休整后、准备进入浙江界待命的部队不期而遇。战争时期,残兵遇到难民,仿佛是同命相连的伙伴,看在谁的眼里,都是一副令人不禁摇头叹息的画面。

因为怕遇到敌机的低空侦察,因此两股人潮只能选择在山峦起伏的密林之中潜行。并不宽阔的山间路上,残兵与难民默然无语的并肩同行。长长的队伍,在曲折的山路上蜿蜒着,除了人们的呼吸声、脚步声、伤病员的呻吟声,队伍中几乎没有任何人说话,就连难民们怀抱的年幼婴儿都安静的一声不哭。残兵扛着破枪,流民挎着破包,大家萍水相逢,却仿佛有默契一般,都埋着头,默默的行路。

韩婉婷慢慢地跟随着人群向着浙江地界前行,在部队宣布原地休息的时候,难民潮也同样停下了前进的脚步,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休息。韩婉婷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靠在一块大石头上轻喘着,双眉微皱,佝偻着身体,双手紧紧地捂在小腹上,脸色苍白、额头已有大颗的汗水滴下。

这是她生理期的第一天,也许是受了凉的关系,腹中时不时传来的绞痛令她每走一步路,都好象踩在棉花上一样虚软无力。一整天,她都忍着痛,可脚下的步伐已是越来越慢,加上为了采写更多的新闻内容,她一直跟随着难民大潮的行动,连日来没有好好的休息,不支的体力让她渐渐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

每次外出采访,不巧遇到生理期,是她感到最无奈也是最艰难的时候。她不怕累,不怕脏,不怕三餐不济,甚至有时还不怕死,可是她最怕的就是遇到生理期肚子痛。她的生理期向来不准,常常两三个月才来上一次。可每次只要一来,经血如涌,腹痛如绞,浑身冰冷,虚软无力。以往若是遇到生理期,她必定是要煮上一大锅生姜红糖水灌了下去,在家卧床休息。可现在,她可以做的,除了咬牙坚持外,再无其他选择。

她靠在大石头上,用了劲的按着刀绞一般的小腹,不禁想起了贺伟杰当初说的话,忍不住惨然一笑,喃喃道:

“这世上本就对女人不公平,又为何女人还要比男人多受一份这样的罪呢?为了这样的生理构造,也不知道阻拦了多少女人的梦想啊!”

残兵与难民的队伍在走走停停的前行中,逐渐的进入了浙江地界。入夜时分,长长的队伍终于暂时停下了脚步,在淳安县外的山脚下准备过夜。由于怕夜晚点燃篝火的火光引来敌机的轰炸,所以,人们就只能摸着黑,借着时隐时现的月光,找块平整的地方,拿背包当枕头,和衣就地而卧。

所幸天气尚未入秋,晚上山里虽然偏凉,但至少还没到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因此,人们大多三三两两的依偎在一起入睡。也许是白天赶路太过辛苦,神经又绷得太紧,所以没过多久,队伍里的人声渐寂,呼声渐起,很多人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落在队伍最后的韩婉婷,身体在疲累与疼痛的折磨下,虚软的浑身无力。当她强撑着身体好不容易跟随队伍走到淳安境内时,体力已是达到了极限。因此,当她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休息没多久,就在小腹的阵阵抽痛中,蜷曲着身体昏然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忽然感觉胸口重如千斤,仿佛被什么大石头给紧紧压住似的。她迷迷糊糊的动了动身体,发现身体竟然无法移动,而胸部处似乎什么东西在蠕动着。她勉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黑暗中只看见一个黑影在她身上蠕动着。她猛地一惊,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再定睛一看,原来她的身上竟然趴着的是一个气喘吁吁的男人,而那个男人的手已经伸进了她上衣外套的里面,正覆在她的胸上不停地揉捏着。

被侵犯的意识如闪电一般击入了她的头脑中,她下意识的就要尖叫,可她身上的男人似乎也发现了她的意图,一只手飞快的捂住了她的嘴巴,用他强健的身躯压住了她不停挣扎的双腿,另一只手抓住了她拼命挥动着的双手,用身体肆意的在她姣好的身体上胡乱的蹭着。她吓得浑身都在发抖,脑海中一片空白,除了拼命的挣扎、抵抗、推拒,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某样坚硬的东西堪堪地抵在她的小腹上,不停的挤压着她,蹭着她的股腹,男人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她甚至可以清晰的听见他吞咽口水的声音。她虽未经人事,可她却知道那是什么,也明白这种反应意味着什么。慌乱之中,她看不清他的面目,晦暗不清的月光下,她只觉得这个人就好像一只从地狱跑出来的恶鬼,令她胆战心惊。

“你若再敢乱动,我就一刀捅了你!乖乖地从了我,我便饶你一条性命!听见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