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待在这个家,可除了这里又无处可去,除非再回去住宿,那他就真的再也看不到江辄止了。他还等着江辄止履行他的承诺,只要等放假就来看他。

他在盼剩下的节日,却又真的寥寥无几,只剩一个元旦,然后接下来就是新年。这两个中国人的传统节日,等江辄止来了,他是不是会多待一会。

跟江辄止一起住的时候还很有仪式感,江沅这些小年轻很喜欢一些受欢迎的洋节,每到圣诞节也要跟江辄止一起过,去年的圣诞节他还买了一顶圣诞帽,从背后胡闹着戴在江辄止的头上,再搂紧了他的脖子不让他摘,江辄止也一捏他的脸,笑着任他胡闹。他永远享受跟江辄止在一起的时光,今年的圣诞节近在眼前,他一直在盼着,可江辄止还会记得吗?

江沅去看手机,跟江辄止的短信里只剩他在自说自话,爸爸真的对他好狠。

离开江辄止的时候还在秋老虎的尾巴,现在天气都已经这么冷了,江沅每天从学校回来就缩在家里,不想说话,对萧进也是爱答不理的,他其实知道萧进有时候会去见江辄止,源于每次他带回来的那些东西,无论是他爱吃的还是爱喝的,肯定都是得到江辄止的指点。

萧进白天给业主做工,晚上一定要回去见儿子,他总是要尽快赶回家,他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再把脏衣服洗了,要把自己整理得清清爽爽,这样才不至于讨儿子厌。

只是他做的再多江沅也不会看在眼里,跟江辄止生活了那么久,在他看来男人把自己打理得人模人样就该是最基本的素质,要是萧进一身汗臭的在他面前晃倒还好,他一定转头就跟江辄止哭诉,好让爸爸知道他正过着什么苦日子。

除了那道疤,却又在萧进身上挑不出什么毛病,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进最近好像总是在往他身上靠,看他的眼神真如一滩浆糊,反正就让他不自在。

只有吃晚饭的时候父子俩才会坐在一起,萧进今天很高兴,他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只红烧乳鸽,色泽金亮的乳鸽单摆在江沅面前,他转身又去厨房炖一萝卜牛腩煲,明知道江沅不会理他,还是关切地说:“冬吃萝卜,现在天气冷了,以后爸爸多给你做一些进补的食材。”他顿了顿又说,“宝宝还是太瘦了。”

江沅震了一下,猛然间还是迷茫疑惑更多,他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而那道香喷喷的牛腩煲正端上桌,热气晕了江沅的眼睛,萧进又说:“沅沅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之前怎么也没想到萧进竟然会做饭,而且手艺还不错,跟江辄止一比也不相上下。江辄止也会给他做饭,但是次数不多,谁让他总是那么忙,他的口味也更清淡,荤素搭配的刚好,还觉得重油盐了会对小孩的健康不好。江沅是随他的口味,萧进却刚好是反过来的,经常的给江沅做一桌荤菜,素的只是里面的一点点缀,他看江沅就觉得太瘦,恨不能把全世界的好吃的都堆到他面前。江沅第一次吃的时候还很勉强地皱着眉拿筷子,一尝味道却又真的不错,他只能暗暗腹诽,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哪里学的做饭,牢里吗?

牛腩煲和红烧乳鸽的香味一股股地往他鼻子里钻,江沅尝了一口,然后就自顾自地吃起来。儿子不说,但萧进也看出来了,儿子喜欢他做的菜,只是这一点也足够给他很多的满足了。

萧进洗了手在儿子的身边坐下,他不在饭桌上说太多话,怕会惹了儿子的厌。他只能是多看几眼,他会在筷子没有入口前先给江沅夹上几筷子菜,再期盼着儿子会吃。要是看江沅吃着喜欢,只是没有皱眉就会觉得高兴。

饭桌上只有轻微的咀嚼声,吃完了饭萧进就站起来收拾碗筷:“沅沅回房间休息,让爸爸来。”

这么久了,江沅自己其实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平时不是这种一手不伸的人,在家时也会帮江辄止做些家务的。只是刚来这个家的时候不愿意说话,就显得他多坐享其成似的。江沅气鼓鼓的还不服气,他站起来也想进厨房去,可看着萧进弯腰在里面忙碌,一瞬间真有些恍惚,还以为是看到了江辄止。还小的时候他们住的房子没那么好,厨房也小,江辄止就会这样弯着腰在厨房里忙,江沅慢慢地跑过去,抱着江辄止的腿踮脚往上看,就想看爸爸在干什么呢。江辄止每次也是一笑,从不嫌他闹,洗完了手再拍拍他的头,然后一把把江沅抱起来,夸他“宝宝真乖”,再抱着他一起回房间。

可江辄止已经不要他了,也不再回复他的信息了。

江沅又难受了,转身跑回房间,他真想念着江辄止再大哭一场,又怕萧进来问东问西。他坐到床上,第一次正式地观察起萧进给他买的那些玩偶,每一个的模样都很神似江辄止给买的那些,当时只有排斥,现在一想萧进肯定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能找到……他跟这些玩偶是一样的,只是神似,虽然都有爸爸的称呼,可他不是江辄止。

江沅揉了揉眼睛,垂着头,因思念而起的悲伤就快要溢出来,他的眼前在渐渐模糊了,他沉在了一个半梦半醒的恍惚里,忽然间耳边却有了一个声音:“宝宝。”

“宝宝,怎么不高兴了?”

江沅这回是彻底被震醒了,他被从江辄止的迷雾里拽出来,那么狼狈地滚了一圈,再去看身边的人,却是萧进。弯着腰温柔地跟他说话,五官粗犷的,左脸上一道疤,不是江辄止,却也不是他在做梦,是萧进在叫他,之前的一声,加上现在的两声都是。

先是错愕、震惊,最后就愤怒起来。“你乱叫什么!”江沅气得大喊,“谁准你这么叫我!”

他又是悚然,是江辄止,连这也是江辄止教的?巨大的悲伤立刻充斥满胸口,痛到几乎就是在扯他的心。为什么连这个也要告诉萧进,为什么连他们之间最后的温情也要交给别人。萧进怎么能叫他宝宝,萧进怎么可以!这明明都是他们的。

江辄止,他怎么能这么狠,他在医院里说的都是真的,就真的抗拒他到这种程度了,连这点念想都不留?

那么多的跟江辄止的温情都被猝然撕裂,江沅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喊着“你不准叫我”,可又喊“爸爸”,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在叫哪个爸爸了。

萧进慌了,赶紧去抱他,他整个人都坐到了床上,伸长了手臂把江沅完全抱进他怀里:“宝宝怎么了,不要哭了,都是爸爸的错,宝宝不哭。”

江沅奋力地挣脱,捶打他的胸口,哭得更加伤心:“你不要叫我,你不准这么叫我!”

他抗拒得让萧进的眼眶也是一热,竟是头一次不顾儿子的拒绝,更加地抱紧了他。他的手臂一抬,把江沅抱到他腿上,只空出一个任江沅捶打的位置,沙哑了声音:“爸爸想这么叫你,你是爸爸的宝宝。爸爸真的很想补偿你,你给爸爸一个机会好不好。”

江沅只是哭,只是推拒,已经完全被悲伤淹没,听一句“宝宝”就痛一次,现在他真正想打破的却变成了江辄止叫他时的神态,以前多亲密,现在就被撕裂的多彻底。

第14章 第十四章:温暖

萧进最不想的就是儿子伤心难过,他要的是会跟儿子开心地生活在一起,他会慢慢赢得儿子的关注,他一直这么坚定的维持。可现在哪怕江沅都哭得这么伤心了,他还是不能放开手。他执着地把江沅越抱越紧,把他牢牢地禁锢在他的胸怀之中。“宝宝。”他还是要这么叫,“你想哭就哭出来,爸爸会陪着你的。”

萧进渐渐的也明白了,江沅一半是为了这个忽然的称呼生气,另一半则是因为江辄止。在他心里只有江辄止当他爸爸的时候才能这么叫他,“宝宝”是属于他跟江辄止的,所以不允许萧进这个“外来人”染指。他依然想着江辄止,越是介意江辄止对他的抛弃,就会越排斥萧进的靠近。

本来就五味杂陈的心里猛地被倒入了一股酸醋,萧进在这时候又无法控制对江辄止的羡慕和嫉妒,又从心底隐隐地生出那么一点的排斥。这点排斥很小,但是分量却极重,把萧进的心都压迫了一片。他很清楚应该自己应该感谢江辄止,应该敬重他的兄弟、他的恩人,可人的感情总是那么奇妙,在牢里的时候是亲人,出来之后是好兄弟,而一旦扯上江沅就会产生一种微妙的对立。也许江辄止根本就意识不到,他也不会在意,只有萧进自己在善跟恶中纠结,在抢夺儿子心里的那点位置。

不管江沅怎么要推开他,哭得多难受,萧进这次是硬了心肠,铁铸一样的臂弯紧紧锁着他。他用下巴去蹭江沅的头发,安抚地亲吻他的发梢。萧进的心在发热,呼吸也开始急促,从这一点小动作开始就能滋生出更多的渴望。原来江辄止说的没错,他可以这样亲近儿子,他一旦抱住了就不愿再松手。在他被关在牢里的那些日子里,江辄止就是这样跟儿子亲近的吗?不同的是江沅那时候肯定不会哭,更不会拒绝,他一定很愿意跟江辄止搂着抱着,跟他逛街吃饭,跟他去任何地方。

从前是江辄止,但现在都是他的了。他只以为自己还能耐心,还能慢慢等待,但终于是不行了,把江沅这样抱在怀里后便知道从今后是再也不能忍耐。他是一个父亲,他日思夜想要亲近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错。江沅合该要被他抱着叫宝宝,江沅也可以哭可以闹,但也必须在他的怀抱里。

渴望在胸口滚滚地翻腾着,把他所有的感官都灼热。萧进腾出一只手给江沅擦眼泪,他心疼指腹上冰冷的泪珠,又摊开了手掌去抚他的脸,抚去了江沅半边脸上的湿凉。他的动作又小心又体贴,可江沅心里还介意,哭着扭过头,嘴里依然喊着“走开。”他的声音里都沾了泪意,湿湿润润,就是哭也没让人觉得厌烦,只会更生喜爱。萧进抚他柔嫩的脸皮,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宝宝都上大学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哭。”

江沅也没半点不好意思,继续捶他推他:“你现在就会嫌弃我了。爸爸从来不会说这些话,他也没当我是大人,他一直说我是小孩。”

萧进一收手臂,憋着一股气把江沅往自己胸口靠:“那爸爸叫你宝宝你又不乐意,爸爸也没当你是大人,沅沅还小,沅沅也是爸爸的宝宝。”

一番话又说得江沅不好反驳,实在是这个昵称太久没有听到了,又是用不同的声音喊出来,江辄止就是这样教他的吗?萧进也的确学到了精髓,继承了江辄止从前的疼惜宠溺,甚至还会反客为主了。

“不哭了好不好,宝宝看看爸爸,爸爸是不是说到做到?”萧进又把人往自己腿上搂了搂,头再凑上去,这回是放纵一些地先亲了亲他的脸,“爸爸到现在有哪一次对你凶过,爸爸有没有用过暴力?现在爸爸就想把你当宝宝,也一定会跟你江叔叔一样。不一样,爸爸会做的比他还要好。”他再重声说,“因为我才是你的爸爸,只有我会全心全意地对你。”

江沅脸上一热,本来他下意识地就要推开,可接着又被萧进那句“全心全意”给怔愣住了。他稍稍停顿,就激起了萧进更多的贪欲,萧进句句喊着“宝宝”,先是亲他的头发,亲上他的耳廓,又亲上他的脸。动作由慢到急,然后细细密密,急乱地只想覆盖住江沅,把他的眼泪全都亲掉,把他的防备也亲得软化。

江沅的手还推在萧进的胸口,他抽搭着,本来抿紧了唇只想躲,可被萧进这一阵密集的亲吻也给弄了个手忙脚乱。脸刚扭过去就被萧进捏着下巴转回来,脸上一个接一个的全是萧进印上的亲吻。男人的唇干燥,又炙热,把他脸上的皮肤也亲得热成了一片。这回江沅是一点泪意都没有了,全被萧进干扰成了滑稽,然后又生出点羞意。他其实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这一幕,但都是跟江辄止的。他多想就像现在这样,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坐在江辄止的腿上,再肆无忌惮地抱着他厮磨,江辄止也会同样的,更热烈地回应他。捧住了他的脸亲,在他耳边喁喁细语,每一句都是宝贝他的情话。他一定会比现在的萧进还要主动,还要炙热,江沅可以实实在在感受到的,全部都是他的爱……

“宝宝,爸爸真的很爱你。”萧进在他的耳边呼吸着,低沉的嗓音几乎就要浸到江沅的心底去,“以前都是爸爸的错,你让爸爸叫你宝宝好不好,爸爸一定把你当唯一的宝宝,只会对你好,让爸爸补偿你。”

他句句捧着江沅,深切地爱着他,江沅的肩膀轻微地耸动,他也停止了哭泣,在模糊的泪眼里终于有了萧进的影子。

他又有点生气的模样:“你刚才还说我只会哭,你明明嫌我闹了。”

萧进松了口气,忍不住都笑了,他两只手环住江沅,紧拥住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爸爸错了,爸爸是高兴,独立的小孩才不会流眼泪。宝宝不独立才好,有爸爸宠你。”

“你们只会说。”江沅喃喃的,还是伤心的样子,“都只会这样说。”

“宝宝,相信爸爸,爸爸等了十三年才能见到你,只会更珍惜你,更宝贝你。”

他一口一个的爱,一口一句的宝宝,被满满地珍视围绕,溢出的太过浓烈的爱,终于让江沅停止了抽泣,也停止了所有的挣扎拒绝,垂下手臂任自己依偎在萧进的胸怀。

萧进注意到他这点变化,更是喜不自胜,这一晚都不肯放手,真怕会毁了好不容易才能有的进步。他又往床上坐了坐,让自己背靠在床头,江沅几乎是半躺在了他身上。他一只手在江沅背后有节奏地一下下拍着,能迟来地哄他。

父子俩第一次这么靠近,俩人的身体熨帖在一起,江沅能清晰地感受到萧进的心跳,靠着儿子,兴奋和激动让他的胸口都失了序,“扑通扑通”,鼓动着全部传递给了江沅。萧进开了台灯,暗黄的光下俩人都没有睡意,江沅脸上的泪痕干了,感觉皱巴巴的,萧进还故意去捏他的脸,有些不舍:“爸爸带你去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