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外边没人,谢杳忙推了他一下,先一步进了府门,回了院子里。
除夕的年夜饭温馨和睦,谢杳喝了许多杯酒,靠在谢霭玉肩上,醉醺醺地同林云晴说话,红扑扑的脸像是颗成熟的苹果。林云晴笑他,自己也醉得不清,最后,他与谢春祺一人扶着一个,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谢杳陷在床褥里,衣裳脱得只剩了里衣,谢霭玉才脱下外袍,就见幔帐里的人坐起身,醉醺醺地问道:“我开春就走……你怎么办呢?”
谢霭玉走过去,撩开幔帐,又看见那张红扑扑的脸,便坐在榻边,啄吻着他的唇,不带任何欲望。
他眼波流转,醉意盎然,双手攀上他的肩颈,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浓浓的酒气,“你说啊?”
谢霭玉将他压下,两人的胸膛紧紧地贴着,没答话,只是从浅尝辄止的啄吻变成了缠绵悱恻的深吻。
谢杳眼中仍旧迷蒙,一吻结束,他手脚发软,却还是坚持不懈地问:“你呢?你去哪里?”
男人彻底到了榻上,将他搂进怀里,吻他的鼻尖,“我在京城买了宅子,等你去了太学,再慢慢把生意牵到京城去,不在东临住了。”
他闷闷地“喔”了一声,闭上眼睛,也不顾自己满身的酒气,就这么靠在男人怀里睡下。
*
开春,谢杳踏上回京城的路。
林云晴有万千的嘱咐,到了嘴边却尽数成了一句“安康便好”。
孔谌与蒋德承也来送他,塞给他不少小玩意儿,多是实用的,他便没客气,挑了几样收下。
谢霭玉没送他什么,只是递给他一个手上绑着红绳,眉目与他极其相似,却哭得很伤心的木雕小人,还有一支玉簪。
“你从哪里找来的?”
“等去了京城,记得常写信。”谢霭玉不回答他,笑着将他送进马车,“别把它摘下来。”说完,弹了一下他腕子上的铜钱手链。
谢杳没说话,只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转身进了马车。
马车稳稳行驶,他掀开帘子,人影渐远,很快便看不见了。
半年后,太学。
谢杳风尘仆仆地进了屋,披风都没解,将朱笔拿起,批起文章来。
他已来太学任职半年,用李钊从前为他取的名做了字,学生们便叫他“鸣溪先生”。但仍有许多见他年纪轻轻,便大多不服他,常在他的课上发难,阴阳怪气地喊“鸣溪先生”。而他也不恼,依次将问题答了,又自顾自地讲起课。
刘远檀有意替他解围,但他只笑着拒绝了,说是无伤大雅。
实则他早记住了那几个学生的姓名面貌,专门将这几人的文章单独拎出来批阅。
文章写得稀烂,傲气倒不小。
他瞧着满是批注与红圈文章,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他想起昨日便有学生问,鸣溪先生无名次也无文章,为何能留在太学教学?
他难得生了气,冷冷答道,我虽不是当年的两位状元,却也名列前茅,文章不说,名次确实有的。你入太学的名次我也瞧见了,若照你这般说辞,你岂不是连太学的门槛都迈不进来?
这话让那学生恼羞成怒了,当即与他对峙起来,问他凭何质疑自己的成绩名次。谢杳心中冷笑,却不多说,刘远檀在外旁观,叹息一声,让他停了这节课,出来与他一谈。
那回之后,谢杳便心平气和了许多,再有学生发难,他便答了,继续讲他的课。他不过是个先生,做什么给自己找气受。
这些学生心高气傲,迟早是要吃亏的。
他批阅完文章,在屋里喝了一盏热茶后便去了信局。
谢霭玉每月都会寄来一封信,不说什么肉麻话,只讲一讲这月有什么好玩好笑的事儿。而上月他回信时,没什么话可讲,便提起那几个叫人头疼的学生来,把他们写得稀烂的文章骂得狗血喷头,末了,又补上一句,若有你一分好,我倒也不至于头疼成这样。
信局的信差将信给了他,他道了一声多谢,步履如飞地离开信局。
他回到了寝舍,裁开信封,一字一字地读起信来。
谢霭玉信上提到了冯小娘,他便在前一页多看了几眼。
谢霭玉说,冯小娘如愿以偿,坐上了当家主母的位子,却不会管家,如今谢府里乱得一团糟,被谢忠庭收回了掌管中馈的大权,不依不饶地求了好几日,哭得嗓子都哑了。
至于他为何知晓,是因为那一日,他恰好去谢府还谢忠庭的私印,就见冯小娘泪眼婆娑,哭得梨花带雨,一开口,嗓子哑得不像话。
谢杳闷笑一声,又看下一页。
下一页纸,便全是说给他的话。
杳启。学生多傲气,自当挫他一挫,先生温和,不似你我,若是我,或许不止一挫傲气这般容易。但终归是你教授学生诗书文章,我不好多言,若有不耐,琢光有时会去太学,可与他倾诉一二。车马太慢,若家信不到我手中,便无法知晓你有何烦恼,即便有心,也无法立即赶到京城,而那时,你或许也已解决烦心之事。
近来得了一枚精致书签,想来你应当用的上,便附信送来。望安好。
兄,霭玉。
谢杳将信中的书签取出,又将信收好,用桌上的木雕小人压住,手上的铜钱手链挨到了木雕小人的额头,一下子把它撞倒。
书信滑下去几封,谢杳弯腰捡起,清隽的字映入眼帘,他忽然有一点想家了。
群 43163400③ 整理~2022-03-25 04:2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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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杳迁居京城一年有余,自东临的来信积成厚厚一摞,尽数摆在桌案上,上边总是压着一个正哭泣着的木雕小人。
居于京城的日子闲散无聊,除去当初那位被他驳得恼羞成怒的学生外,其余的学生们逐渐不再为难他,总是规规矩矩地叫他一声鸣溪先生。
陈琢光偶尔来太学,与他的小妻子来探望刘远檀,便来与他叙旧。他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难免遭人妒忌,常有人给他下绊子,也都说他是个驸马,不该有如此权利,当撤了他的官,让他安生地当他的驸马。
然而赵绮月是圣上最宠爱的公主,对此万分不满意,在圣上面前好一通撒娇耍混,群臣拗不过她,只好不再提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