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们越过镂空的屏风, 看到三殿下被?他发疯的母亲按在床上,撕扯了书本往他嘴里?塞,三殿下被?噎得翻出?白眼?,撕裂的嘴角流出?血来,她们也只垂了头,当做没看见。
一个失了恩宠变得癫狂的妃子?,一个生来痴傻的皇子?,就算硬往他脑子?里?塞那些之乎者也的文?章,他也不解其意。
这样的两个主子?,后面的日子?会如何,几乎一眼?就能望见头。这里?伺候的下人?们出?头无望,也日渐变得麻木懒惰。
总归那位娘娘还没疯得彻底,不会真的将她这个唯一的骨肉打死,哪怕他是个傻子?。
果不其然,到了后半夜,娘娘终于累得睡过去,被?虐打得奄奄一息的三皇子?终于能从?母亲的魔掌下爬出?来。
他爬到窗前的坐榻边,将揉成一团的纸张拂开,书纸皱巴巴的,上面的字迹早被?他的口水和血糊得看不清楚,他也认不出?来。
三殿下呆坐片刻,终于放弃了背书,他伸手想要?去拿桌上的一杯冷茶,好不容易撑着摇晃的身子?站起来,站到一半又脱力地跌坐回地上。
他没有叫人?帮忙,即便几步之外?就有两个宫女?在旁边守着,即便他又痴又傻,被?捉弄无视的次数多了,他也明白过来,就算他喊了,她们也不会过来帮他。
桌上的茶盏被?打翻,滚落到地上,幸而地上铺着毯子?,声响不大,没有将他的母亲吵醒,不然他又免不了一阵毒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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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擦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趴过去,伸出?舌头舔着杯盖上残留的茶水。
屋里?的宫女?太监凑在一起,全然都不遮掩脸上看好戏的表情,轻声说道:“哎呀,三殿下怎么能在地上喝水呢?像狗一样,哪里?还有半点礼仪规矩?娘娘见了,又要?生气了。”
趴在地上舔水的三皇子?殿下身子?抖了抖,惊慌地转头去看床榻上的母亲,见她没醒,才松一口气蜷缩着身体倒回地上。
一个宫人?走过去,用脚踢了踢他,“三殿下,您还没用晚膳呢,饿不饿啊?”
三皇子?快要?迷糊的意识又猛地清醒过来,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点头,他真的好饿,又饿又痛。
宫人?掏出?一块干巴巴的,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糕饼,在他鼻尖上晃了晃,“你?跟我来,我就给你?吃,小声点别把娘娘吵醒了。”
三皇子?支着手臂想起来,可他没有力气,旁边的宫人?冷眼?旁观,没有一个愿意上前搀扶他。
他试了好几次终于跪坐起来,跟着那宫人?的脚步爬到外?殿去。
屋里?的宫人?都围在他身边,笑嘻嘻地夸他爬得好。
“三殿下,学狗叫两声,我们就给你?吃。”
傻子?殿下盯着那一块糕饼,口水直流,别说让他学狗叫了,做什么都行?。
他纤细的脖子?上环着一圈指印淤青,两边的嘴角都被?撕裂开,连吞咽一下口水都疼,但他为了宫女?手里?那一块糕饼,卖力地仰起头,发出?几声嘶哑的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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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们掩唇笑起来,将糕饼丢到他身上。
三皇子?抓住糕饼往嘴里?塞,又干又硬的糕饼入嘴一嚼就成了渣,吞咽的时?候,喉咙痛得他直流泪。
傻子?殿下吃一半吐一半,眼?泪鼻涕流了满脸,让一个本来想摸他脸的宫人?嫌弃地又缩回手去。
旁边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宫女?看出?她的心思,提醒道:“别动什么歪心思,他就算再傻,也是皇子?,你?要?是真碰了他,等娘娘清醒过来,你?看她会不会活剐了你?。”
宫人?们到底有所顾忌,没有再围着皇子?戏耍,这一场雨下了许久,第二天午时?才歇。
娘娘疯癫的时?候,伺候的宫人?也懒怠,三皇子?发烧烧得浑身通红,嘴唇裂出?一道道血口子?,都没人?来看上一眼?。
这么小的孩子?,烧到半死,就连这一段记忆画面都像是着了火,透出?一股灼红色。厉廷澜昏昏沉沉间,听到身旁有人?轻声喊道:“三殿下,是不是渴了饿了?想要?吃玉露团么?想喝甜浆么?”
想啊,他好想!他又饿又渴,嗓子?里?冒了烟,想要?回应那个喊声,发着高热的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最后在急切的渴望中,灵魂从?身体里?脱出?。
那个声音便继续道:“三殿下随我来,我带你?去吃玉露团,喝甜浆。”
厉廷澜的魂魄随着喊声从?窗口飘出?去,飘过外?间躲懒的宫人?,飘出?这一座四四方方的宫殿,飘进皇宫幽深的巷子?。
两边都是高大的红墙,巷子?又深又长,不知道延伸至什么地方。
这是他第一次走出?来。
那个声音就在不远处,一直引领着他往前走,这是厉廷澜的记忆,他昏沉之中无法看清前面的人?,记忆画面所呈现?的也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沈丹熹认不出?那个模糊的轮廓,但这个声音听着却很耳熟。
是那个指引沈薇的系统声音。
“系统”将厉廷澜的魂引出?了那一片备受冷落的偏僻宫殿,走向敞亮而光明的地方,祭祀的礼乐遥遥飘来,越来越清晰。
皇帝在天坛举办祭天仪式,百官云集,兵将排列,威严而隆重?。
三皇子?看着那个应该被?他称作父皇但他却几乎未见过面的人?,穿着一身隆重?的玄衣纁裳,头上旒冕的珠玉挡住了他威肃的眉眼?,叫他依然没能看清自己父皇的长相。
皇帝在百官注目之下,一步步往天台上登去,在他身后还跟着诸位皇子?。
厉廷澜是在礼官的唱和中,才知道那些是皇子?。
系统道:“三殿下瞧见了么?你?也是皇子?,你?和他们拥有同样高贵的身份,可差别却这样大,你?的兄弟们在这里?接受百官朝拜,而你?却躺在冷宫的窗下快要?死去,每天需要?当狗学狗叫,才能从?那些下贱的奴婢手里?求来吃食。”
“系统”说着话,模糊的影子?欺身过来,将一样东西系在了他的腰带上。
辉光从?厉廷澜的腰间流淌出?来,为三皇子?的魂魄镀上一层五色华光。
“五色石。”沈丹熹第二次见到这块补天之石,五色石补天之后融入天道,这一块碎石能窥天机,有一些神秘莫测的力量。
三皇子?虽然痴傻了一些,却并非没有感?情,他也能体会到这当中的落差,他也是皇子?,他也渴望能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得到他应该有的体面。
他顺着心里?的渴望飘过去,插入了那一行?队列里?,他母妃教过他算术,他能数到五,被?母妃夸奖了许久,那是他第一次被?夸,所以厉廷澜记得牢牢的,一直都不曾忘记。
他知道自己排行?三,该在二皇子?后面,四皇子?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