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深和他前男友爱得很辛苦,因为他俩脑回路长得太不一样了,”王岩说,“你如果想跟他睡觉,没什么难度,因为你是他喜欢的那型。”

“谢谢,这我确实还挺自信的。但你别这么说,我对他的感情很纯洁。”

“你如果想跟他谈恋爱,就得费点工夫。”

“怎么说?”

“首先,他就坐在这里,坐得离你有点远。然后你就躲在草丛里悄悄地看他。他不会说话,但是每过一天,他都会坐得离你更近一点……”

这时,孟深回来了:“谁离你近?”

“小王子。”我说,“王岩在给我讲小王子驯养狐狸。他当我没看过书呢。”

“我的意思是,你们得先互相理解!”

孟深依然笑眯眯的,目光在我和王岩之间逡巡。我的眼神躲闪起来,才认识没多久,我就想泡人家,人家还失着恋呢。王岩看起来要多无语有多无语,站起身就走了。我不好意思地说:“我跟他八卦你,让他不高兴了。”

“没这回事。”孟深从床头柜上拿起苹果和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苹果。这画面让我感觉似曾相识。头痛。但我说:“你好牛逼,能把水果皮削成这么长的一条。”我不要脸地凑过去,“孟老师,教教我嘛。”

孟深似笑非笑地瞥我一眼,把削好的水果塞我嘴里。从那以后,我没事就削苹果,坐在我病房的窗台上削。我削完,孟深正好就来了,检阅我的练习成果。他还会用苹果削兔子。我们分食了苹果兔子,我百无聊赖地说:“我们应该拥有一个音响。”

孟深愣了愣,哑然失笑:“会被投诉的。”

“我觉得多听点音乐有助于我们恢复记忆力。”我叹了一口气,不敢告诉他,我实际上是觉得音乐能把我们共振在同一个频率里,或许能让我们更亲近。

“你是不是觉得有点无聊?两只小蜜蜂玩得太多了是这样。”

“那倒也没有。”事实上,跟孟深混在一起,我很快乐,我们好像两个高中生,病房是不开课的课室,主治医师是老师,走廊是漫无目的插科打诨的地方,远天落日是寓言。我妈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喜欢我和孟深在一起,看,这下连封建大家长也有了。

孟深却说:“我们出去玩吧。”

“啊?”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瞥向他的双腿。孟深说:“你推着我。”

“多少有点胡闹了。”我埋怨道,“多大人了,怎么这么不稳重。”

“谁不稳重啊?你胳膊使不上劲儿就跑慢点!”夜色下,孟深显出十足后悔的模样。我哈哈大笑:“我怕被大夫和护士发现!”

凌晨,护士刚查过一轮房,我们可以说是畅通无阻。孟深被铺满鹅卵石的小路颠得一跳一跳的,惊恐地抓紧扶手。我却好快乐,我们溜出医院,在无人的大马路上横行霸道。孟深说:“幸好没人。不然你会被认出来的。”

他提醒了我,我说:“我们去网吧吧?”

“你带了身份证?”

“没有,”我沮丧起来,“我就是好奇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护士妹妹们说我很好,但我经纪人说我是他带过的最烦人的艺人,遇到我是他倒了八辈子大霉。”

“他怎么能这么说呢?”

“打工人的怨念吧。本来也是我活该。”

我一边说着,内心很有些怅惘。孟深忽然把两只手掌摊到我面前:“你看,什么也没有。”

“好乖好乖,有在好好洗手呢宝宝。”

孟深却没笑。他两手一晃,手中凭空多出一朵红色的花,开得很热烈很舒展,孟深把花交到我手里。

“搞什么,”我用手指摩挲薄薄的花瓣,迟疑着开口,“玫……瑰……?”

孟深久久地凝视着我,我的脸烫死了,感觉自己在被调戏。在我恼羞成怒的前一秒,孟深笑开:“这儿哪有玫瑰。”

只有月季,刚才孟深在花坛摘的。

“魔术师一般都变玫瑰,”孟深说,“这儿没有,但这位观众你也没买票,且将就着吧。”

我的脑子乱起来了。月光和蝉鸣再无法吸引我的注意。太熟悉了,这种感觉。我曾经……我曾经是不是也拥有过一朵花?是玫瑰吗?是谁给我的?

孟深打了个哈欠:“我感觉你推不动我了。”

“坐着不动的人不要说风凉话。”

“那就回去喽,”孟深轻声说,“我也困了。”

可能是那朵月季给了我勇气。把孟深弄到病床上去后,我也翻身躺了上去。孟深问:“你没有自己的床吗?”

“有的。”我闭上眼睛,“但我没劲儿把你搬过去。”

“有道理。”孟深点点头。

病房里安静下来。我小心翼翼地贴近孟深,把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孟深一动不动,我把手探进他的病号服里。他轻声笑起来:“痒。”

他的身上凹凸不平,让我有些疑惑,又很难过。本来是想调情来着,唉。我想问这是怎么弄的,但我有这个立场吗?他都不愿意跟我提一句他的前男友。

这回孟深却主动开口了:“这里是我爸打的,我小时候他对我不好。”

“啊……”

“放心,没多久他就死了。”

“哦。”

“这里是路上碰见混混,被人拿开刃的钢管划的,”孟深悠悠地说,“以后少跟不三不四的人一起玩。”

“嗯?我可没有过。”

手指行经腹部,我小声问:“这儿呢?”

孟深沉默了一会儿。我收回手:“算啦算啦,反正伤已经好了,好了就行。”

“这是被我前对象的追求者捅的,”孟深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这事儿有点狗血,你要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