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米高台下叫骂声一片,邓硝捂着左脸,就地一滚,几下滚到台面边缘,他脸上被触手刮出一长条血痕,淋漓的鲜血洒在地面,他将漫天的咒骂置之脑后,转而将目光锁定在怪物的腹部。
那里微微鼓起,仔细观察能看见上面有一个小口正在急切呼吸,邓硝与怪物绕着台子周旋,看着对方纤细的身体,长发下肿胀的面部,越加觉得眼熟,他觉得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怪物。
可那是谁?自己又在何处见过这样一个怪物?望着眼前已经扭曲的脸,邓硝原地起身,蹲下身体以一种四平八稳的姿态拿出手枪,对准了怪物的头部,根据之前的映像,邓硝知道普通的子弹不能给怪物造成致命伤害,但他的手枪不一样,这是一部经过精密改造过后的枪械,改造它的人,怀抱着一份美好的愿景。
那就是希望持枪者永远也用不到她的改造。
枪里的最后一个子弹,装的并不是火药,而是一颗稳固的微型炸药,当那枚子弹射出时,所爆发的威力足以移平一栋四层楼房。
黑洞洞的枪口让观众席上爆出巨大的欢呼,像是里头的人正等着这一幕,等了好久,终于让他们瞧见了。
就在邓硝想要扣下扳机的一刹那,一声微弱的啼哭响了起来,怪物下意识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这个动作让邓硝一瞬间明白了。
他见这个怪物,在她作为人的时候,她是住在他们隔壁的孕妇。
藤蔓般的触手将邓硝整个掀起,重重地击上高空,邓硝睁着眼睛,看着台下西装革履的观众为自己的落败而欢呼喝彩,突然由衷的想念起了自己因生产而逝去的妻子。
他默不作声朝地面开了五枪,在无尽的唏嘘声中,邓硝将最后一枚子弹对准了自己,他想也许他这一次救不了任何人,但是他可以带着这些披着人皮的魔鬼一起消失。
在他将要合眼时,一道黑影驶过,金色缎带横空出现,将邓硝包裹成了一个金色巨茧,那本该爆破的炸弹,只轻轻撼动了巨茧一下,便再无动静,随后巨茧缓缓收紧,顷刻之间,里头的人变成了一滩黄水。
“天使!”
“天使!天使!天使!”
短暂寂静后,现场再度爆发出海啸般的掌声,视线中央,站着一位长发男人,他有着过于动人的脸孔,与同野兽无异的竖型瞳孔,他伸出猩红舌尖轻轻舔舐唇角。
缓缓开口。
“饿。”
“我好饿啊。”
“这点根本不够我吃的,但是蒋云不接受我吃人。”
“没关系,我可以瞒着他....”
冯稚朝着远处独立的房间窗户凝望,他俊美的让人头晕目眩的脸上露出一个无辜又无害的笑容。
“这样就没有痕迹了。”
被窗帘遮掩的窗户内部,蒋云躺在床上,他光滑的腰上被伪装成缎带的触手所禁锢,那触手顽劣的在蒋云腰部右侧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这份标记使这名清冷锐利的男人多了一抹色气,看上去像是某种用于献祭的祭品。
他眼下乌青,身体上有着纵情过度的淤痕,本该平坦的小腹里装满了粘稠的精液,肿胀的后穴被精巧的工具堵住,他成了一个盛放欲望的器皿以应对怪物迟来的发情期。
数十公里外的监控屏亮了,江穗在高清屏幕上见到了被自己所抛弃的孩子,她见到了赵放脸上失去的右眼,几乎是一瞬间,江穗便想起了陈渡满不在乎的脸与他所给出的承诺,不会死,是的,她的孙子没有死,可他被抛上竞技场与怪物决斗时的绝望与失去眼睛后的悲痛是切实存在的。
江穗沉重的合上双目,在这一刻明白了人类的不自量力,与虎谋皮,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她现在看清了,于是这位雷厉风行的外婆怀着渺小人类愤怒与怨恨,拿起一旁的手机拨打了一个最近才熟悉起来的电话。
"喂,你好,是沈文吗?”
“我们需要见一面。”
第39章 “我们是伟大的安莎莉人。”
江穗打来电话时,沈文正在站在窗户旁专注地看着窗外,他穿着宽松的病号服,领口处的扣子敞开着,露出白净消瘦的锁骨。
他靠的里窗户玻璃很近,漂亮的眼睛开着瞧着窗外的麻雀从这个枝头跳到那个枝头,看的专心致志以至于最开始他其实是没有听见那嘈杂的电话铃声的。
可这声音纠缠不休,似乎一定要拉过他的神志,让他清醒着接起电话。
沈文将电话附在左耳,然后用右手将紧闭的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冰冷的寒气钻了进来,在穿过他敞开的领口时,那衣服领子竟缓缓收拢了。
沈文俯首听着里面失真的女声,第一反应竟是想要拒绝江穗的见面请求,他心下莫名感到恐慌,空着的右手搭在窗台上,仿佛自己不处于温暖的室内而是在轮船的甲板上。船在海上航行,底下全是礁石与大浪。
盛大的太阳高悬在上空,却没有散发出一丝热量。
沈文站在平稳地面,在一阵心悸和眩晕后听见了电话那头失真的女人声音。
“你知道他没死,他是作为怪物复活的吗?”
沈文轻轻眨眼,他没吭声与他面对面的透明玻璃上,那双上扬妩媚的凤眼缓缓睁大,视线从窗台转到窗户表面,直直的注视着玻璃外的沈文。
窗户被护工擦的很干净,玻璃将他小扇子似的睫毛映的一清二楚,沈文看着窗户,松开了扶着窗台的手,突发奇想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还是说玻璃里的他才是真实的,而现在关于江穗、陈渡、鬼与怪物,生与死亡全都是一场梦。
只是他,深陷其中,迟迟没有醒来。
见沈文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女声变得焦急起来,过了几分钟沈文听见了有女人在问自己。
“你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的母亲吗?”
“你不知道是谁杀了我吗?”
近在咫尺的声音与母亲灰暗的脸逐一重叠,沈文缓缓弯下腰去,感受到了胃部的痉挛,这痉挛来的突然又持久,长久到仿佛是一种顽疾,自他拿枪对准陈渡的一刻又或是自他们与少年时在老旧卫生间见的第一面起,就深深扎根与他的体内。
陈渡走进病房时,沈文正蹲在窗户边,双手捂着腹部,眼尾泛着淡淡的红晕,而本该握在手中的电话落在地上,屏幕上破了一个小角。
窗外萧瑟一片,只有一截空空荡荡的枯枝,停留在窗户下方。
陈渡蹲了下来,他比沈文高一个头,靠近沈文时,大片的阴霾笼罩过来,莫名让待在空调房里的沈文觉得冷了。
在对方抬手时,沈文闻到了陈渡手腕衣摆上残留着一股淡淡的焦味。
如同你刚点燃一根香,最先迸发的就是这股浓郁又刺鼻的焦味,缭绕的烟雾升腾起来,在朦胧中亮着忽明忽暗的火光。
沈文在陈渡眼里也看到这片忽明忽暗的火光,于是在昔日恋人开口前,沈文先一步伸出双手,揪着他的衣襟,仰起脸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