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去吧。”

杜安在某些时候仍把赵放当做一个需要保护的未成年人，哪怕对方的身高已经比他高出了一小截。

邓硝倒是一脸怪笑，“行啊，小宝宝留在家里。”

“你不觉得奇怪吗？”

赵放白了老警察一眼，点出了从一开始就察觉到的违和感。

“现金限制了人们的出价金额，而竞价不应该是金额越高越好吗？”

邓硝像是一台老是录像机，在此刻轻微的卡壳了，他张着嘴猛的看向竞价高潮后，双眼冒光的老崔。

老崔亢奋的站在视线焦点下，就是要这样，他想，人就是要对生的渴望大到这种程度才行，必须要付出一切，拿出全部，才能活下去，而现在他们所付出的还远远不够，在场上的价格即将敲定时，他从最上方走了下来，走到被挤下名单的孕妇身旁，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我认为不幸的人都应该有一个重生的机会。”

“你们说是不是？”

女人手脚发冷，她死死盯住屏幕，还差20万，就差20万了，只要有着20万她就能重新把占据了她名额的那个人赶下去。

而当她被手上的温度唤醒时，女人只是愣愣看向自己的包，喃喃自语道“.....可是我们没钱了。”

老崔注视着她的痛苦，心里享受着一种莫名的快感，他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示意自己的助手将一个崭新的人体模型推到女人面前，而在人体模型的每一个器官上，都用红色马克笔，标注了一串带零的金额。

“我给你们一个重新获得希望的机会。”

“患者家属们，请看这个模型，你们只需要付出一点点，就能让自己的重病的亲人获救。”

“一颗肾5万”。

“一对眼角膜20万”

“一颗胆.....”

这些话让女人眼前的世界扭曲了起来，而站在她身旁的年轻丈夫更是对着老崔破口大骂，他像一只虚张声势的狗，时不时回过头来偷瞄着妻子的脸色。

“这....这不行吧，都是违法的，我手机呢！把我手机还给我！我要报警！！！”

老崔什么没说，只是重新站回了人群最前方，他胸有成竹的看着下面，之后过了十分钟，第一个报名的人走了出来。

“看，我就说世界还是值得相信的。”

他扭头看向助手，颇有些怀念的摸了摸自己的西装袖子。

袖子上有一个用黑色线缝成的小补丁，他用手摸了摸，表现的很珍视。

现场异常安静，能听见的只有人的脚步声，笔签在纸上的唰唰声，以及很轻很轻的抽泣。

最终杜安一行人以300万现金的价格入选，拿到了一个名额，成了200人里的第176号。

老崔笑眯眯的给了他们一张小纸片，贴心的嘱咐道。

“拿好这张车票，让病人在明天下午2点到门外公交站台乘坐白色巴士。”

邓硝正要接过，票却被老崔握的死死的。

在两人目光交锋中，老崔突然开口。

“我以前得过肺癌，虽然现在好了，但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感觉。”

“那种是人，又不像人的日子，会成为一块长在你皮肤上的霉点。”

“而你们很干净......”

他将自己粗糙的手伸了出去，在即将触碰到杜安皮肤时，收了回去，老崔转身离去，双手插在袖口里，脊背弯了起来，像个准备去公园遛弯的老头，轻飘飘留下了一句。

“健康人可进不去，你们得通过身体检查才行。”

第31章 成年

“妈的，这老头耍我们。”

邓硝烦躁的绕着路灯来回转圈，边走边用大拇指一下一下划着粗糙结实的手掌，用以缓解他干渴的烟瘾。

他们空着手从楼里走出，外面气温骤降冷的吓人，雨从高处打了下来，噼里啪啦砸在每个人的头上、肩上、似乎铁了心，敲敲打打着，要替这萧瑟气氛热闹一下，可惜竟没有一人有心思领它这份情。

雨在半路变大，杜安他们不得不跑着回去，一楼的电梯刚刚上去，显示屏上的数字在不断跳动，最终停在了7楼，静止了，杜安拉着邓硝等在电梯口，他们彼此沟通这聊了几个方案，始终都觉得不够保险。

“总之我们一定得进去。”

杜安一口将话咬死了，他心绪不宁，手脚发冷，却始终不愿放弃，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点用处，而且他们已经住了进来，花了300万，离揭露真相可谓是近在咫尺，这让他怎么放弃，要是现在放弃，那他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那来自童年的阴影，母亲的期望与父亲的苛求，被那一张假的结婚证牵引出来，像一颗哑炮深埋在杜安心里，而唯一缓解他焦躁情绪的便是他们现在手头正在做的事情。

他与邓硝在窃窃私语，再一次将赵放搁置一边，杜安总是在下意识觉得赵放是该被保护的人，也许是他将对方从高高的水箱里救起的时候目睹了他奄奄一息的脸。

所以他们的计划里，最危险的部分都将赵放安全的排除了。

上去的电梯一直没有下来，这等待的时间终究太过漫长，因此三人不约而同的转进了楼梯口爬上了一段段的水泥台阶。

三人所住的楼层不高，但也不算矮，邓硝与赵放走的游刃有余，杜安就要比他们慢了七八个台阶，而且是越走越慢，越走就越觉得疲惫，所以等他被人挟持住，刀架在他脖子上面时，杜安还在大口呼着气，他的腰一塌碰上了女人鼓起的肚皮。

“都别动！”

女人比杜安矮一些，长发被雨水浸湿，蜿蜒着盘踞在她的肩膀上，弥漫出阴冷潮湿的气息。

邓硝沉着脸立在原地，他在估算自己与女人的距离，女人选的位置是个死角，她又比杜安瘦小，所以当她整个人躲在杜安身后时，只有那双手，牢固地、顽强地、坚决地露在他人视线内，不带一丝犹豫的紧握刀柄，横在杜安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