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胡姬美人似乎听见了他们的话,转身向主桌舞来,腕间与脚踝的铃铛叮叮作响。

她冲着诸葛少陵笑了一下,嵌满黄金玉石的软剑在空中转了一圈,轻落在了他的左肩上。

诸葛少陵单手握住那剑尖,挑了挑眉:“……这又是何意?”

迦楼灵犀十分淡定地道:“她喜欢长得好看的人,这是在对你示好。”

果不其然,那胡姬在主桌转了一圈后,最后堪堪停在了右相宋钊所坐的位置。

从元锡白的位置望去,那人今日穿了一身圆领素锦兰叶袍,在灯下更显眉目如画,气质如松。

那胡姬围着宋钊舞了一圈,抹了蔻丹的指尖大胆地抚上了他的胸膛,颇有些挑逗之意。

宋钊伸手止了她的动作,随即礼貌又疏离地低头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那胡姬将手捂在心口,开心地笑了,连颊上都现了两个小梨涡。

元锡白看着这景象总觉得不是滋味,但又说不出哪里不是滋味,仰头饮了杯清酒。

胡姬美人边随着乐声起舞,边踮着脚朝元锡白这桌转来,碧色的眸子在席间慢悠悠地转了一圈,直把那胖主事盯得手脚发汗、坐立不安。

她小臂一扬,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剑尖轻飘飘地挑起了元锡白的下巴。

席间安静了一瞬,只见元锡白解了笨重的斗篷,竟然握着剑站了起来。

就连那胡姬也愣住了,深绿的瞳孔疑惑地盯着他。

“方才那剑花舞错了。”

元锡白也不知她听不听得懂汉语,解释道:“你跳的是《起江海》,转圈的动作确是《清光》里才有的。”

见那鼓点与乐声还在继续,元锡白便索性接过她手中软剑,二指相并移至剑身,半蹲下身摆好姿势:

“鼓点至第三拍时跨左步,起右腿,再收剑回身,作三个空翻。”

只见他出手疾速,毫不拖泥带水,剑在手中恍如龙蛇游走,隐有雷霆万钧之势。连那朱红的剑穗都被舞得与剑身相击,发出清脆的激越之声。

比起胡姬的飒柔相济,元锡白的剑却只余了那迅猛的阳刚之气,几个动作舞得虎虎生风。

不过,他对《起江海》的深刻记忆还得得益于他那沉迷剑舞的二叔。每回在军营里和下属比武射箭赢了,便要那舞姬舞上一曲,比武射箭输了,便要那舞姬舞上三曲,有时喝酒醉了,还会逼着他可怜的侄子学剑舞跳给他看。

元锡白便因此忍辱负重地学会了这种女子练的舞。

“唉呀,想不到元大人舞起剑来竟有此等风姿。”诸葛少陵摇着扇子笑道,余光却微微瞟向了一旁的宋钊。

“若是让我将这位佳人纳入房中,我倒是愿意的。”

宋钊却仿佛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一般,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殿中央的元锡白,仿佛世间只剩下了这一个人似的。

“呃……方才非是故意要打断姑娘的舞,实在是情不自禁”

元锡白年少时就有爱出风头的毛病,没想到过了十多年还是改不过来,纠正完动作才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将那软剑递给胡姬:“是我唐突了,请你继续吧……”

谁知那胡姬瞪大了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脸竟然“唰”一下地红了,不仅忘了接剑,还上手捧住了元锡白的脸,众目睽睽之下在那人嘴上响亮地“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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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哐当”

是剑落在地上的声音。

若是在从前,元锡白不介意就此与这位奔放的尤物共度一夜春宵,但现在,他非但没有一丝被佳人投怀送抱的欣喜,反而惊出了满脑门的冷汗,整个人石头似的僵在原地。

迦楼灵犀似乎也觉得此举不太妥当,站起身用外邦话朝那胡姬大声训斥了几句。胡姬放开元锡白,有些委屈地看了长公主一眼。

“&%*~#!”

元锡白愣着听她叽里咕噜了一串外邦语,半天才求助地望向迦楼灵犀:“……她说什么?”

胡姬见他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撅起嘴,将额上那颗坠着的翡翠取了下来,挂在了元锡白的脖子上,脚底一滑,跳着舞不舍地转走了。

“她说她看上你了,问你可愿娶她。”迦楼灵犀悠悠地饮了口酒,“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热情呢”

“这、这……”

元锡白的眼神不受控制地瞟向长公主身侧的宋钊,发现那人也正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看,辨不清里头隐着什么情绪。

“元某暂时没有娶亲纳妾的打算,辜负了姑娘的芳心,实属抱歉……不过,这玉”

迦楼灵犀挥了挥手:“既是她送你的,你就收下吧。龟兹女子的‘额间礼’既送出便没有再退回的道理。”

元锡白伸手拭了拭两鬓的汗,有些心虚地道:“是。”

席间有知道宋元二人关系的人,都纷纷用余光去瞥右相大人入座的方向,而诸葛少陵更是把幸灾乐祸写在了脸上,撑着头打量着宋钊的神情。

迦楼灵犀察觉到周遭气氛微妙的变化,但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小声询问身侧之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钊依然跟个玉佛般波澜不惊地端坐着,只是声色略为冷淡:“回公主,并无事发生。”

坐在他旁边的吴新丰低头看着地上那人“失手打翻”的酒盏,心中一抖,决定搬着碗筷暂时离右相大人远一点。

“既然这样,那开宴吧。”迦楼灵犀满意地举起了杯盏,朝四周敬道:

“还请在座的各位今儿尽情尽兴,切莫辜负了头顶的这一轮好月”

宴会全程,元锡白都在埋头苦吃,什么花雕醉鸡桂花团子,看都不看就囫囵咽下了肚,连其中的滋味都没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