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这次陆扬声终于有些动容:“需要我什么?”
“......你陪着我。”
陆扬声终于等到句还算动机充分的话,他撤开撑在床上的手,向着安简意张开怀抱,同恰巧往他身上贴近的人撞了个满怀。没了力道的支撑,安简意突然的反扑让他猝不及防往后倒去,摔进柔软的棉被里,被他收紧怀绕在他身上的双手包裹到快要无法呼吸。
靠在肩头的人将脸深深埋进他颈窝里用力的呼吸,发丝擦过皮肤,难耐的痒意让陆扬声忍不住伸手去抵住他的脑袋,向外轻轻推了推。拥抱在两人齐齐倒下时变了味,他总觉得现在同自己的预想发展太不一样,甚至隐隐有些剑走偏锋的趋势。凉凉的触感混着热的呼吸已经顺着领口的空隙往下蔓延,陆扬声感受到安简意正在反复用鼻尖蹭过自己耳下,低喃自语般的声音让他无法听清半点。
“安简意,安简意。”他轻轻拍了两下他后背:“你先放开我行不行?现在这个姿势有点奇怪.......?”
“一会儿,就一会儿。”
身上的人已经在陷入痴迷的边缘,他的温度,他的皮肤,贴近自己的每一处都被安简意铭刻进脑海里,一点点堆积出成瘾的趋势,驱使他变得更加贪心,更加难耐的想要寻找到更多以供安抚自己。阻隔在附近的布料成了碍手碍脚的东西,安简意停止了深呼吸的动作,停滞的瞬间并非如同陆扬声以为的那样算作清醒。
他仍然停在他身上,那双原本紧紧桎梏住他的手骤然松开,安简意撑住两侧的床边,垂着脑袋认真的盯着陆扬声的脸,然后一点一点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直至眸光和动作都向着同一处地方而去。
陆扬声不是不能理解生病的人会有些恋人情节,但说到底,自己根本不是他正经八百的另一半,更比不上他的父母亲人,不论如何,在他生病的时候做出这些冲动又实在是不合身份时宜的动作,都算不上好事。
他选择性忽视掉安简意眼里的不解和委屈,他用力闭了闭眼,将脑袋侧到一边,冲他郑重其事的说了个“到此为止”。
“等你真的清醒过来以后,会后悔的。”
陆扬声用力将他推开,自顾自的站起身来,没管被他推倒在一边的安简意。他略微整理过自己的前襟,将衣服从头到脚拉扯过一遍,面壁思过般冲着那个墙角来回做过几次深呼吸,最后兀自叹了口长气。
不论怎么说,眼下自己与安简意有关的一切,始作俑者也都是他自己。陆扬声转过头去,无奈的看了眼已经坐起身的人,面上表情有些不太好看。但安简意会错了意,他伸手出去,急急的想要拽住他的衣角,却因为四肢的绵软无力摔到床下,脑袋“嘭”的一声,撞响了实木的床板。
痛觉被暂时退化的五感麻痹大半,生理性的泪噙在眼眶里,他却执拗的抓住陆扬声的手,哪怕如此狼狈也不肯放开。
“我不走,我不走。”陆扬声被吓了一跳,连忙蹲身下去摸了摸方才他被撞的头:“你这......没事儿吧?有没有撞出脑震荡啊.......”
“不要生气......我.....”
安简意抬起头来看他,像坠落中抓住藤蔓的鸟,顺着陆扬声的手臂重新钻进他怀里。炙热的温度融化堆积进血液里,带着足以让人彻底失去感知力的能力冲进肺腑大脑。真心无处躲藏,拐弯抹角藏着的一切变成实实在在差一点发生的现实,以这种让人误解的方式做了出来。
可是这种时候,谁又会把它当真。
情绪的决堤让安简意彻底忘记一切,陆扬声的怀抱成为他唯一想要追寻的依靠,他贪恋他的温度,混乱的神思里到处都是他的痕迹。机场外那束借他人之手送出的花束,写过无数次的便签,睡一觉后原该假装毫不知情的人却根本挪不开眼睛。温煜收到过很多安简意送的中式传统饮料,每次都恰好在陆扬声喝醉的第二天清晨,每次都恰好多出那么不多不少的一人份,经过他的手进了陆扬声的肚子。
甜的汤水里配料丰富,国内轻而易举能买到的各种食材在国外不止价格翻倍这样简单。寻常超市看不见,品质上巨大的差距让成品的味道受到很大的影响。安简意偷偷试过很多次,来回改良配方,让那个味道尽可能的贴近饮料,而不是一碗别有用心出现在陆扬声面前的醒酒汤。
温热的怀抱将他紧紧包裹,安简意沉浸在半梦半醒之间,为自己能得到这样一个陆扬声知情,同意,且心甘情愿的拥抱而感到开心。他靠在他肩头,疲倦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背后轻轻拍着的那只手,觉得好笑,却又满足。
“陆扬声。”
“嗯?”
“我......”
第37章
安简意在又一阵冷汗浸透后背时乍然清醒过来,发麻的手臂渐渐找回些知觉,他看着面前睡得深沉的人,恍惚得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他向着窗的方向扭头看去,外头一片漆黑,夜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已经保持着同床共枕的姿势睡了很久,久到安简意自己根本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又是怎么开始的。
他记得,陆扬声进来的时候,那个姓何的小少爷正在跟自己不知疲倦的发消息过来轰炸,问他今天怎么没有去上班,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问他为什么不对自己开放朋友圈。
安简意看着那一长串的问题只觉得心累。他慢慢悠悠的回,回复速度还赶不上对面新发来消息的速度。出于礼貌,他只能说自己生病了,在休息,字看多了头晕。
原本以为就该这样草草结束的聊天却没有立刻停止。何应洵的消息只短暂的停了片刻,文字变成小句小句的语言,顶着红点止不住往外冒。安简意听了几句,吵闹的背景音里夹杂着他清爽干净的声音,问他严重吗,在医院吗,要打针吗,有人陪吗。
“有人。”
安简意只选择性的回了他最后一句,对面的语音来得很快,何应洵的语气带着调侃和试探,问他是不是和陆扬声在一起。
“我还以为是安总监单恋陆总呢,没想到是双向奔赴啊?”
“不是。”
安简意觉得这样的玩笑并不礼貌,他揉了揉生疼的眼睛,坚持着打字回他。
“如果你再这么说话,我会删了你。”
“诶诶诶,别这样嘛。”
语音还在继续,何应洵仍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语气,没半点正形:“那怎么行,我可不希望我的朋友圈里少了你这么个特别的大帅哥。说真的,安总监,你这种类型,我第一眼就觉得喜欢。如果你什么时候不追陆总了,不如考虑考虑......”
陆扬声就是在那个时候推门而入的,安简意的记忆大多也就从那里开始变得零碎破烂起来。他只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药物的副作用和身体变化作用的堆积烧糊了他的脑子,自己大约是做了些,说了些什么,才会让他就这样留在自己身边,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睡着了觉。
安简意记得,自己差点撕坏了他的衣服,被他搂在怀里时,还疑似对他表了白。
他倒是不担心陆扬声会当真,虽然它的确是真的。错误的时机,错误的状态,连句子的通顺表达都不一定能保证的情况下,再真的话说出口都像戏言而已。安简意看着他皱痕明显的真丝睡衣,在余热中感到一阵雪上加霜的头疼。
他当时的确不该答应他的提议,甚至应当再提早几天搬出去。
安简意浑身上下都被汗浸湿了,黏黏腻腻贴在身上,恶心得慌。他尝试着起身,在一阵酸软乏力之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竟然还牵着陆扬声的手,保持着十指紧扣的状态,一直没有松开。
他动了动手指,指节擦过他手上那枚硬硬的,突出的戒指。剐蹭过的瞬间,安简意愣了愣,旋即又重复了两回动作,直到指腹已经有些被磨损到发疼。
这或许是他为数不多的机会,能够在陆扬声的手上细细感知一二这枚自己付款的戒指。那时候他只顾着省时,顾虑着怕被陆扬声发现,只好随手选了柜台里最正中间的展示款。其实安简意觉得陆扬声并不适合这样的款式,细细的指环上支棱起一颗硕大的钻石,没什么设计感,比起他从前喜欢的风格来说显得太简单粗暴,很突兀,与他不搭调。
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将它摘下,调换,然后重新这样抚摸了。安简意不觉得遗憾,只是觉得自己运气有些不好,没法在那个时候恰好遇上最适合他的那一枚戒指。
最适合他的总该得他自己来选,安简意这么想着,心里最后那一点惋惜也随之消散。他一点一点松开掌心,十指缓缓剥离,晕眩的感觉一点点消退,安简意恢复大半清醒,却仍旧维持了好一会儿侧躺的姿势。
黑暗里,对面的人几乎看不清面容,模糊的轮廓与熟悉的味道与平稳的呼吸声不断提醒着安简意他的身份。已经放开的手轻轻伸出被子,又在指尖就快要触碰到陆扬声脸颊时收回。即使什么也看不清,安简意仍然执着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扶着墙缓缓往屋内的浴室里走去。
热水淋过身体,缓解去大半酸软的症状。安简意草草擦了擦身上,再出去时,屋子里已经亮起一束光。床上的人听见关门的动静,从床上翻身坐起,整个人似乎还沉浸在困倦里,半眯着眼睛看向他。
“好点了吗?”陆扬声打了个哈欠:“都能自己下床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