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你怎么回去?”

“李叔还在下头等着我,他顺路把我捎回去。”

安简意掰开架在自己身上的陆扬声的手臂,扭头去看了眼窗外凌厉的大雨:“注意安全,到家发个讯息。”

“你有我的联系方式吗?”

小陈摇了摇头,将手机递到安简意手边。怀里的人已经彻底架在安简意身上,双腿环在他腰间,就像个大号的树懒。不清醒的人趁机发疯,留下清醒的人四目相对只剩尴尬,小陈讪讪接回自己的手机,出门时刻意放轻了动作,只让门外的雨声偷溜进屋里一瞬间。

安静的屋内只剩下一星半点朦胧的雨声,闪电和闷雷被阻隔在外,楼房成为庇护所,将所有的美梦保护在坚实的屋檐之下,护佑它继续。

就连风雨都好像造梦的一环,原本安放适宜的情感被迫掀起,推波助澜般翻涌起一阵阵潮湿黏腻的空气。怀里的人将唇齿靠近自己的脸侧,一个劲儿的蹭在上头呼吸,体温随着他的每一次扭动和擦碰而升高,安简意听见他在耳边一个劲儿的低语,说闻不到。

安简意知道,前面应当还有半句话没说出口,他只装作没听到,任由他连同自己一同倒进背后的软枕里。

不乖坐在离他们最远的沙发一角,对满身酒气的陆扬声敬而远之。睡衣被身上的人不由分说一起打湿,黏糊糊的贴在皮肤上头,安简意一动不动坐在原地,努力忽视陆扬声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手,等到那杯蜂蜜水冷却到足以让人直接下口的程度,他拍了拍靠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叫了声他的名字。

“陆扬声,喝水。”

“嗯,好的。”

怀里的人抬起头来,颤颤巍巍的手企图去接水杯,被安简意往旁边一闪躲过,凑到他唇边去,用杯缘撬进唇齿之间,顺着他仰头的动作缓缓地往他嘴里送进两口。

吞咽的动作伴随着喉结上下滚动过一次,安简意抽出纸巾,替他擦掉即将滴到衣襟上的水滴。碍事的毛巾被他扔到一边,他扶上架在自己身侧的陆扬声的腿,抱着人稳稳站起,向着他的房间走去。

黑暗的走廊上没有光,棉质的拖鞋比起当年的塑胶凉拖,走在地上听起来安静许多。同当年不一样的还有地点和姿势,安简意走到半路,忽然掂了掂身上的人,明显变轻的重量让他忍不住想要侧头去看看他的脸,却因为靠得太近不小心磕碰到额角,被迫又转了回去。

陆扬声垂着双手,靠在他身上,或许是感受到正在移动,他张开怀抱搂住他,笑眯眯的喊了声温煜。

“不是温煜,是安简意。”

“你身上的味道怎么没有了.....就是.....就是没了.....”

醉鬼急切的想要印证自己找出的不同,陆扬声在安简意身上细细闻着,企图对他描述的语句做出具体的解释,想要从他身上重新找回那股对他而言重要的那个气味,但他的思维显然还没能恢复到足以独立思考一件事的水平。陆扬声半路搜寻未果,放弃得干脆利落,捧着安简意的脸,往脸颊侧边结结实实的亲了一口,一边轻轻摸着他的侧脸一路往上寻到耳朵尖,又亲了一口。

“温煜,你对我最好。”

“是安简意,不是温煜。”

他反复纠正着陆扬声话里的称谓,即使根本起不到什么用处。安简意对这事儿见怪不怪,他从前也这样不厌其烦的重申过很多次,但陆扬声从来都不会改,也从来都不会记得。

安简意已经快要忘记自己见过的第一次喝醉的陆扬声是什么模样。那时候他同温煜合租一套房,房间门对门,他戴着耳机,却总能听见外头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烦。

或许那时候,他不该主动打开自己的房门去问温煜是否需要帮助,不该主动向陆扬声伸出援手,以至于他大半夜半梦半醒之际找错了房门,从此以后就再没进对过地方。

安简意对这个粗鲁又无礼的亲吻感到熟悉,陆扬声喝醉以后总爱说胡话,那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口中的他和自己亲眼所见的不太一样,后来,这样误打误撞的次数多过几次以后,安简意明白了。

同住一套房子里,共用一个卫生间,他曾在几次温煜请假缺课的时候偶然闻见对面房门里传出的香水味,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的那瓶忘了盖好,安简意掉头回房,为了确保万一,他回到桌前,从小柜子里找出那瓶香水,仔仔细细擦拭过一遍后盖好盖子,最后再出门上课。

门关上,窗帘被外头的风吹出一个大大的鼓包,安简意闻着房间里朴素的洗衣液气味,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那是温煜的那瓶。

他们在合租初次见面时一起去逛过附近的商场,那时候温煜喜欢那味道,恰好又碰上折扣,便礼貌的询问安简意要不要一起购置,选来选去,他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于是就同他买了瓶极其相似的套装款。

时间过去小半年,安简意没想到这个偶然的举动竟然会导致后来那么多事情的发生。他早就清楚陆扬声喜欢温煜的事,一瞬间的呆滞以后一切都变得清晰没有误会,只是他没能把自己和温煜分清而已。

他没办法去怪陆扬声酒醉误事,香水的味道相同纯属偶然。温煜和他有时尚且无法分辨,更遑论他人。安简意没有主动去解开这个误会,因为他发现,醒来以后的陆扬声似乎对夜晚发生的一切没什么印象,偶尔在温煜面前提起时也只会感谢他在酒醉时候收留自己。

那几个晚上就这样成了只有安简意一个人清楚的误会,也能称作秘密。他不主动戳破,是因为觉得这个真相对谁来说似乎都不重要,陆扬声不会因为那几个夜晚减少对温煜的喜欢,自己不会因为那几个夜晚而得到陆扬声的倾心,对于温煜来说,或许只有一头雾水和得知全貌后的尴尬可言。

他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过了一年又一年,到现在为止,安简意早就已经没有非要在陆扬声身上计较些什么的心情。喜欢谁,要对谁好对他而言从始至终都只是他自己的事,为什么非要让别人知道?

何况知道了也不会发生什么,不会有什么结果。

安简意如此想着,将人带进了浴室。他没有洁癖,但也实在无法容忍一身酒气和泥泞的人钻进干净的被单。他尝试着将人从身上放下来自己站立,全都失败了。浴室里的暖灯照得安简意脸上发烫,他在帮和不帮之间飞速的思索着,最后被陆扬声一句话敲定了答案。

“热死了,”他开始拉拽起自己的领带:“我要脱衣服,你帮我。”

第18章

水龙头被打开,温度适中的热水沿着浴缸壁开始往里慢慢汇聚。磨砂玻璃后透出两个若隐若现的人影。陆扬声坐在地上,安简意不敢主动伸手去解开他身上的那些纽扣和拉链,他借着陆扬声的手,帮他出力,双手交合着一点一点将湿透了的衬衫内搭剥离。

变重变透的布料虚虚挂靠在陆扬声两肩,乱了的西装和衬衫交错着遮掩住他的小半截腹部和后背,安简意半跪在地上,看他倚靠着身后的墙支起一条腿来挡在自己面前,遮住了西裤之下露出小半截的裤边。

然后他就看见,陆扬声开始尝试自己脱起裤子来。紧闭的门窗让整个房间都充斥起足以模糊视线的水汽,安简意的思维却随着升高的温度一点一点变得清晰。他站起身来,目不斜视地关掉了放水的开关,迈出了里头的淋浴区,将玻璃门一把拉过,自己则靠着门边坐下,静静的听着里头的动静。

如果再早几年,回到大学的时候,安简意或许已经冲进另一间浴室里开始洗冷水澡了。那时候的他天天跟温煜一起上课放学,大多数时候陆扬声都会死皮赖脸跟着温煜一起,天天见,天天想,按耐不住的想法变多,连同很多事后来都变得比他想象中更难控制。

一别五年,对比起当年那种纯真懵懂到时不时还略有幻想的状态,每一次同陆扬声相处,安简意都绷紧了心里那根弦,不太紧,也不太松,他将它很好的维持在一个不会断开的程度,逼迫自己每时每刻都牢牢记住分寸尺度,同意结婚是他唯一一次越界,也会是他与陆扬声之间最后一次。

安简意靠在玻璃门上,不透气的浴室里热得他喘不上气。他仰起头来望天,忽然听见里面的人唱起了歌。

陆扬声唱歌其实很好听,安简意因为机缘巧合听过一次。但因为喝醉了的缘故,一句歌词没有几下落在调上。他听着里头断断续续哼唱着模糊不清的歌词曲调,敲了敲门,叫他快点洗。

“......你怎么还没走啊?”

依旧是把他当做温煜的口气。安简意不打算说话了,甚至已经开始演练起该如何闭上眼睛将睡袍在开门的一瞬间裹住他全身。

“你想陪我聊天吗?”

“........”

“叫你走都不走,你喜欢我吗,嘿嘿。”

“.........”

安简意的沉默被陆扬声选择性忽视,他继续着没头没脑的自言自语,仿佛得到回应那般开始了新的感慨。

“从来没有人对我比你还好了,温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