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1 / 1)

“那上次呢?我明明记得这桌子是空的。”

“我收起来了。”

为什么?陆扬声已经不用再问出口,很荒谬的,被暗恋的人有朝一日竟然也能同暗恋别人的人感同身受起来。他不怪安简意的沉默,也不会去设想更多别的可能,因为他也清楚,在那时候的处境里,唯有沉默才不会把一切变得更糟糕,那已经是他斟酌之后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六年前的安简意就像三年前的自己,都固执得可怕,也认真得有些可怜。

他们不分上下的面面俱到,考虑到了所有。爱情的初学者在极度的理智里被感情牵着鼻子走,忘了打破僵局,跳脱出困境去争取。浪费的时间是必须缴纳的学费,虽然过程考核全丢,不过陆扬声非常庆幸的是,起码他蒙对了正确答案,而那道题也恰好还在倒计时。

“........你想听吗,我的道歉。”

两双眼睛在那一刻终于通过最简单的方式让两颗心产生共鸣,言不由衷,心口不一,口是心非,所有的争吵和放手在此刻都变成爱的证明。安简意摇摇头,漂亮的眼睛里像盛着一揽洒着月光的井水,波光粼粼,却如此温和平静。

他摇了摇头,冲他抬起手。陆扬声下意识以为要接吻,于是闭上了眼睛。几秒的黑暗里,他的等待落错了位。安简意撩了撩他的头发,手心贴在他脸颊,如果他在那个时刻睁开眼睛,就会看见安简意像画笔一样的眼睛,正在一笔一笔细细地描摹自己的轮廓,与多年前夜晚里哭泣的人影缓缓重叠。

“不要觉得亏欠,也不用有负担。”

“如果感情也要讲究公平,那世界上不会有一对完美的恋人出现。”

“我说过,我也是在看见你哭以后,才感觉到自己真的很喜欢你。”

完美的爱带着易碎的标签,稍不注意就会在露出本性的瞬间摔个粉碎。从小到大,安简意跟在爸爸妈妈身边,见过争吵落泪,也见过合好求援,无数个不完美的瞬间拼成两个不同的灵魂,在无数次的碰撞里得以相见,他们不要求对方改变,不想把心硬塞进对方原本就不相同的身体里。安简意在他们身上学会了太多东西,能在陆扬声身上运用的理论,都是关于爱的部分。

要像接受月亮阴晴圆缺那样,接受你的喜怒哀乐,我爱的一切组成一个你,希望你不要再哭泣。

大概是看出陆扬声的表情又有些下午那会儿的趋势,安简意坐起身来,倾身向他靠近。

“想哭吗?”安简意很认真的观察他的脸:“房间里没有纸巾了。”

“......你故意的吧。”

陆扬声笑着推开他,瞥见他脸上相似的笑意,一翻身又躺回了方才的位置里。准备好的衣物堆在床脚,被他不小心踢到地上散落一地。

“安简意,我很认真的问你,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

安简意知道陆扬声要说什么,北城和海城相隔距离不短,飞行时间两小时,别的交通方式只会成倍成倍的拉长这个时间。他有他重新开始做到如今这样势头正好的公司,自己的店虽然比不了那样的家大业大,但也能把生活经营得刚好。他们都知道,为了这段关系去牺牲某个人的事业是极度不理智,也绝对不被允许的方式。站在陆扬声的视角里,唯一能够被牺牲的,就只有感情。

安简意明白陆扬声的担忧,从他的摇摆不定里感受到他也同样在意自己。所以比起他的忧愁,安简意显得很轻松,甚至有些开心。

“我当时选择回国,其实是因为你的一通电话。”

“我?”陆扬声指着自己,显然已经完全没了记忆:“我以前和你哪有联系......”

“那时候,你给温煜打过一个电话,我都听见了。”

“你说在那里没人听你说话,你需要他。但那天太吵了,温煜或许没有听清,而且那时候,他的未来男朋友就在不远处等着他,等他一起去拍毕业合照。”

“很奇怪吧,接电话的人都没听清,我听清了。我觉得你好像很孤单,我不想你难受,所以我留在那里工作,一直到履历足够投进盛轩被所有人看见,我就回来了。”

“再后来,你就看到我了。”

安简意看着陆扬声越来越震惊的表情,伸手去揉搓了一把他的脸,强行把气氛给打破,然后才继续说。

“在国外的几年,我没有见过你,没有听见过一次你的声音,但我还是觉得,我应该去找你。即使很有可能,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再需要我。”

“如果你觉得,我不够有说服力,那你自己也是一个很有效的证据。”

三年的时间,就好像安简意自述的从前的他一样,有关于他的所有,陆扬声都只能靠记忆追寻。可当见面的那一刹那,哪怕隔着烟雾他只看清了一张侧脸,所有刻意的封锁回避尽数失效。陆扬声明白安简意的意思,感情虚无缥缈又如此脆弱,但有些时候,它好像真的远比他想象中坚固。

“所以陆总,什么时候回海城去?”

“你在这里,连带着我也只能旷工休息。”

“........谁让你旷工休息了。”

陆扬声笑着骂他一句,从床上翻身站起来,捡起地上的衣物准备往浴室走。

“后天吧,来都来了,我也去分公司那儿监监工。”

“好的。”

他转身就要踏出房门,床上的人却忽而起身。陆扬声好奇,看着他从旁边衣架的衣兜里掏出张小卡片,然后走上前来递进自己手里。

“九月校庆,如果可以,去看看?”

第101章

“喂,小陈。”

“诶!小安哥,你怎么给我打电话呀,陆总在办公室呢,需要我帮你找他吗?”

“不用,别叫他。”

安简意从大厅往柜台前走,将电话换了个边抵在耳旁,看着外头的环卫工拿着大扫把清扫满地的落叶,洒水车经过路边,一边往路上嗞水一边播放着跳动的电子音乐,他勾起唇角,又叫了一声小陈。

“诶,怎么了小安哥?”

“这通电话替我保密,有件事,我得问问你。”

筹备已久的一通电话终于赶在陆扬声飞机起飞前两天打出去,提前准备在店里的行李箱搁在前台桌边好些时日。安简意挂了通话,重新握起笔来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带着插图的日记又写完一篇,他往前头翻了翻,日期不断变化,一路能追寻到两个月前的某一天。

那天,陆扬声又从海城来找他,将一个笔记本重新交还进他手里。

夹在里头的便签将书页分隔成好几个部分,安简意随手一翻,一张,两张,就这样接着掉了出来,再被陆扬声捡起,然后重新放进他手心。

“你的日记本,我不想私吞。思来想去,觉得物归原主最好。”

那时候,他坐在他身边,窗外是八月正午最热时候的骄阳,小区里每一棵树上都扒着蝉蜕。夏末时候再也听不见蝉的鸣叫,所有人都知道,夏天就快要结束了。陆扬声时隔小半个月再来这儿的时候才发现,安简意阳台上的花大都被他挪进了客厅里,跟人一起吹空调,才能勉强保住那些鲜嫩的叶片不被晒到枯黄。

他刚下飞机不久,精神不太好,在凉快的屋子里坐了没一会儿就有些瞌睡。陆扬声抱着靠枕,脑袋倚在他肩膀,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想起一件事,一定要在睡着前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