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门前时，安简意正准备像往常那样放下猫包时，身边的人很及时将它接过。钥匙插进门里，旋转，打开，他听见陆扬声逗着不乖时发出的声音，在灯光亮起前借着黑暗的掩饰泛起个明晃晃的笑容。

“你放它出来吧。”他把手里买的消毒消炎药物搁在桌面上，转身往屋里走：“要什么枕头？”

“有中间镂空的那种吗？类似于u型枕的那种！”

两个人一前一后跑进了房间，尚且被关在包里的不乖发出抗议的喵喵声，好半天都无人理睬。它气急败坏，一甩尾巴，用屁股怼着大门口，自己个儿生起气来。

屋里翻箱倒柜好一阵，陆扬声心满意足从里头出来，看见门口那个仍旧鼓鼓囊囊的包才想起被关了禁闭的小猫，他“哎呀”一声，连忙跑过去将猫死乞白赖抱进怀里，坐在地上搂住它一通胡乱揉捏。

“我错了我错了，刚刚怎么把你给忘了呀.......”

安简意一踏出房门，映入眼帘就是地上的一人一猫。陆扬声的脸同那一团暖呼呼的毛埋在一起，逗小孩一样同不乖挤眉弄眼，一向安静的屋子里突然多出一个人的存在，熟悉的一切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连一向只开一盏灯的屋子也因为他的到来灯火通明。即使他坐在明亮的边缘，也是这里绝对且唯一的主角。他想起方才那张被自己先手一步藏起来的合照，忍住了掏出手机来拍照的冲动，向着他们走近。

“别把耳朵蹭到。”

洗漱用品递到面前，陆扬声放开怀里的猫，借他的手站起身。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安简意替他打开了电视，两个人一齐靠在那里休息，手机发出不同的声音，低低的混在一起，不乖团成一团睡在两人之间，垂在一侧的手只需要稍稍一动，就能牵住对方的手，然后悄无声息紧扣。

在安简意忍不住那样做之前，陆扬声先起身进了浴室，留下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黄金晚间档播放着最近大火的校园恋爱电视剧，猫猫在旁边睡成四仰八叉的姿势，摆在桌上的手机时不时跳出些不属于自己的消息，行李箱还搁在门口。安简意起身走到它旁边，一向整齐的门口多出一双初次出现在这里的鞋，就那样摆在自己那双旁边。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不停，玻璃门透出亮着的灯光，门里的人是他思念已久，最后终于回到身边的爱人。

温和缱绻的幸福感在降临时悄无声息，碎屑般填充进原有空隙的生活里。安简意拖着箱子往房间里走，在路过那扇小门时停下脚步，掌心贴在被水汽蒸得发热的磨砂玻璃上，看着里头隐隐约约的人影从里间往外走，然后提高声音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安简意！”陆扬声眯着眼睛洗脸：“洗面奶是台上这个吗！”

安简意后退几步，营造出自己从远处走来的假象。

“是，你用吧。”

里头的人不再说话，他转身将箱子放进屋子里，顺手把吃灰很久的折叠椅从犄角里拿出来整理干净。一大一小两张床中间只隔着一个小小的柜子，窄小的距离与同床共枕的差距实际上并不大，安简意甚至觉得，自己如果躺在那里，回头时候甚至能看清楚陆扬声闭着的眼睛上有多少根睫毛。

事实也的确如此，安简意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陆扬声已经舒舒服服靠着枕头窝在床边看起手机来了。

“要不我和你换换吧。”陆扬声见他路过自己走到躺椅边上：“反正也就一晚上的事儿，我......”

“上药了吗？”

陆扬声愣了一秒，看着他手里从外头取进来的药，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刚穿的耳朵，然后摇了摇头。

“还没，”他看过一圈房间：“你这没有镜子吗？”

“我帮你。”

床的边缘在安简意腿下凹陷进去一大片地方，他单腿跪上侧边，再一步迈到陆扬声身侧跪下。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床边的落地灯，安简意跪在他身后，把大半灯光都遮住。刚洗过的皮肤残存着沐浴露的香气，水汽消散后冰凉凉的手轻轻贴上他耳垂，又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支在耳后的耳钉，问他疼不疼。

“有点，”陆扬声实话实说：“要喷酒精吧？感觉会更痛。”

“把不乖抱进来给你转移注意力？”

“不用了，让它睡吧，刚刚出去喝水，瞧见它在沙发上睡得正香呢。”

酒精的味道随着安简意的动作在房间里散开，身后的人或许是觉得不方便，跪在自己身两侧的腿干脆伸展开来，安简意的手肘搭在陆扬声肩膀上，迫使他微微低下头去。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受到自己脑袋顶上安简意的手正捏着棉签在酒精瓶里搅动。刺鼻的味道很快被安简意身上带着体温的香气覆盖，他听见身后的人小声说了句好了，紧接着腾出一只手来捏住他下巴，往另一侧带了带。

“我轻一点。”安简意有些紧张，甚至没能察觉到自己现在同陆扬声的姿势无限趋近于环抱：“痛的话，可以抓住我。”

“抓你哪里？”陆扬声刚开口笑，就被伤口处火辣辣的触感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嘶.......”

“这里。”

抓紧的手心里被人用力塞进一片衣角，安简意的紧张引得陆扬声反而没那么专注于伤口。握住他下巴的手下意识跟着一起用力，他想出声提醒，又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笑，只好用手轻轻拍了两下，让他别这么紧张。

“以前打耳洞，是一个人吗？”

“以前干什么都是一个人啊，你不也知道吗。”

安简意沉默了一瞬，想起以前总是跟着温煜横插在自己和他之间的陆扬声，很意外他的记忆里竟然也会把自己也一起纳进那段回忆。

“遇见温煜以前，我也有朋友，只不过确实更喜欢一个人。安静，自在，干什么都行，是我一直想要的生活。”

“遇见以后才觉得，每天有人一起上课吃饭，聊天喝酒，感觉也挺好的，有时候会比一个人更好。”

“有点遗憾，如果那个时候也能和你做朋友，或许之后的很多事都会变得没有那么艰难。”

察觉到身后人动作的停止，陆扬声以为换药就此结束，正要扭头过去，却被安简意重新摁住脑袋。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和温煜不一样啊。”

很多的不一样，不仅仅是性格和长相。比起温煜，安简意沉默了太多，也做了更多，很多事如果他不主动告诉，或许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就好像那张偶然发现的地图和藏起来的便签纸。在这个三角循环的关系里，箭头一环一环相扣，陆扬声和温煜之间，大部分时候是他的主动，他的付出，他的奉献，这样的输出在自己同安简意之间调换过来，陆扬声变成得到的一方，而安简意也从不向他索取。

“我以前喜欢过他，你一直都知道，我也没办法让你瞬间失忆忘掉。”

“但我以后不想再在你面前提那些事儿了。温煜现在过得很幸福，我也不是那个天天跟着他到处乱转的毛头小子，过去的，真的已经过去了。”

“你.....相信我吗？”

“相信你。”

安简意回答得很痛快，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消炎药需要口服，用过的棉签被他捏在手里，安简意松开陆扬声，从厨房端了杯水进屋，又送到他手边。

“明天早上想吃什么？”安简意站在床跟前，看着陆扬声吃药：“冰箱里还有玉米排骨汤，可以配面条。”

“嗯嗯！”陆扬声含着口没咽下去的水含糊不清地回答：“今早那个也可以。”

“材料没了，下次有机会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