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扬声原本也并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也没有冲着安简意发脾气，莫名收到这样一长串的解释，他偏过头去看他，印象中，他一口气说这样长一句话的时候少之又少，平时语气也总是慢慢的，不像现在，因为着急变得很快，陆扬声抿了抿嘴，没说话，被安简意的反应隐隐可爱到。

“你怎么了？”安简意见他不语，还静悄悄看了自己一眼后又往别的地方挪开眼，心里拿不准主意：“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儿，不生气，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而已。”

好笑的事？安简意摸不着头脑，他又观察了陆扬声一会儿，发现他似乎的确心情不错的样子，自己也跟着放下心来目视前方，直到车驶进自家小区的地下车库，安简意收拾起包，从后排将猫包抱进怀里，解开安全带就要离开。

“谢谢。”他的手指摸索着扣上车门：“我到了。”

当然知道你到了。陆扬声在心里腹诽，他想听的可不是这句话，来都来了，怎么就不能像上回那样带他上去坐坐。但上次的事，总归是被自己一张嘴闹得不太愉快，他一时半刻拉不下脸来主动提要跟到人家家里去，被关久了的小猫也开始叫，他知道留不住人，于是只能认栽地解锁车门，同他说再见。

四月的北城晚上已经没有他初来时候那么凉，小区外头已经出现些小吃摊，沿着马路两边紧凑地摆着，一个灯照亮几张桌子，合力把整条街都打上足够明亮的光，供食客用餐。进来的时候陆扬声就注意到那些吃的，晚上过来时一下子忘了吃饭，这会儿饿得不行，一张嘴，话还没出口，肚子先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鼓鸣。

陆扬声尴尬到脚趾蜷缩，他在心里祈求安简意没听见刚刚那一声动静，给他本就不值钱的颜面雪上加霜，他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压抑着声音同他说了再见。安简意没回答，只是推门下去，又在陆扬声的注目下绕过车前，走到驾驶座那侧来敲了敲他的窗。

“开门。”安简意站在外头，隔着黑玻璃费劲地去看他：“我请你吃点东西。”

心情很快由雨转晴，邀约来得那么突然，惊喜的突然降临让陆扬声完全将方才的插曲抛之脑后，他锁了门，很快跑下来，跟着他一起往方才进来的门口走。不乖在包里喵个不停，陆扬声隔着网纱用手指去逗它，拐过街角，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又有些担心，怕猫害怕，也怕它关久了会等不及，拉在猫包里。

“要不，你回去吧。”陆扬声心如刀绞，但也只能这样做：“我自己吃点就好。”

“人很多，已经没有空位了。”

的确，临时的小摊原本就摆不出多少桌椅板凳，少数的那些早就被人占据，大部分都是些年轻人，或是半夜出来觅食的附近居民，买了就打包，提着回家里去吃。陆扬声放眼看了一圈，忍不住叹了口气，为自己时运不佳而叹息。

“那我买点回......”

“要上楼吗？”安简意的表情很真挚：“去家里吃。”

陆扬声飞快地扭头去看他，一句饱含着激动的“要”被他好不容易忍下，欲拒还迎在以前一直都是他装都不用装的本领，如今下了决心，以前那些犹豫啊，纠结啊，弯弯绕绕的一切都变成浮云，他想起那些因为胆怯和顾虑而退却的很多次，陆扬声知道，自己错过了很多珍贵的，独一无二的时刻，很多时候，如果他的抉择能像现在一样清晰坚定，或许那三年的空白和孤单又会完全不一样，他不想再错过了。

如今看来，变得胆大直白的唯一缺点就是需要顾及如今的安简意是否能够接受，他想了想，想着该怎么样推拉一下能自然又不太过头，让他感受到自己想要留下却又差那么临门一脚。陆扬声想了半天，太明显的卡顿让安简意忍不住探头过来看他，手肘轻轻一碰，问他怎么了。

“啊，没事。”陆扬声惊觉露馅，连忙摆手冲他笑了笑：“我就是在想，你家，呃，方便吗？”

“嗯？”安简意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上次，你来过。”

“........哦哦，”陆扬声尬笑两声：“我给忘了......”

“那就去买，然后跟我走？”

“好。”

第83章

上次来时，陆扬声只在客厅坐了那么一小会儿，一张烂嘴叭叭过两句，把氛围全都撕得稀巴烂，很快就灰溜溜走了，什么也没来得及看看。

这一回过来就不一样了，陆扬声同安简意面对面坐在餐桌前，面前摆着仍旧新鲜热乎着的吃食，炒面和烤串发出不同却一样香的诱人气味，陆扬声捏着筷子，原本想趁着这么大好的机会多同安简意说几句话，却因为太饿而一直吃个不停。安简意看着他吃，偶尔动筷子吃点东西，显然食欲不高。

“晚上怎么不吃饭？”他替他从厨房倒了杯水来：“是柠檬水。”

“谢谢。”

陆扬声接过杯子喝下两口，没回答前面那个问题。面前的食盒基本上都空了，他靠着椅子擦了擦嘴和手，顺便把桌子擦干净，简单收拾两下桌面，却没有立马起身，而是同坐在身侧的不乖逗起乐来，用手指在它鼻子前头上下挪动，让它闻闻尚且残留的饭香。

“小心被抓。”

安简意看着眼前的一幕笑，起身往门边的猫咪食碗走过去，从柜子里选了个罐头开给它，看着它从凳子上“嗖”地一下窜过来开始吃，又回到了陆扬声面前。

桌前真真正正只剩下他们俩，陆扬声两只手交叠在大腿上，来回地看着眼前的房子，不敢把目光放回到安简意身上。

“吃完了？”安简意看一眼面前的塑料袋：“要不要起来看看？”

“好，好。”

安简意的屋子不算太大，但也绝不窄小。简单的一居室，有阳台，有书房，整个屋子的装潢干净简单，在他的经营下显得更加整洁漂亮。陆扬声跟着他从卧室拐进阳台，路过床边时眼神乱飞，瞥见了床头柜上放着的两个相框，有一个似乎是双人照，奈何没开灯，天又太黑，他一点也看不清，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他一起往外头走。

比起以前住的大平层，在陆扬声看来，安简意的阳台的确有些太小，或许只有以前他们同居时候的一半大。上头种着些花花草草，都生长得很好，有几株正值花期，开得灿烂的花骨朵坠在叶片其中，黑夜里也看着动人。

“阳台不太大，种种花，再晾些衣服，人就快走不动路了。”

“但很漂亮，”陆扬声用手抚了抚一朵横在自己面前的不知名白色花朵：“你养得真好。”

花开得这么好，平日里一定朝阳。卧室同阳台相连，陆扬声看了眼身后的窗户，遮光的一层被推到最里，剩下那一层又薄又透的白色轻纱被卷进去的晚风微微吹起些许边角，飞出一片到外头来。他又转回身去看着远处，视野原本算不上好，被几栋相同的居民楼横插在中间，挡住了部分视野，但因着中间那棵生长得极高大的不知名大树，一眼望出去时却也不显得枯燥和单调。

他就在这样的房子里住了三年，每天清晨在鸟鸣和树荫里醒来，看一看阳台上开得灿烂的花，推开卧室的门，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到大的猫猫就会凑过来绕着他亲昵地蹭蹭脚踝。安简意做饭好吃，比他懂生活，这三年里，一个人孤身在外，也可以把生活经营得这样美好，平淡里充斥着闪着光的幸福。

“你选的地方很好，很适合过日子。”

安简意见他看出神，以为他又想起什么，于是同他站回到一起，靠着身后关着的玻璃门看天。城市里的夜空没什么看头，偶尔运气好，遇上些云层稀薄的时候，还能看见个月亮的轮廓，今天就恰好逢了这么个巧。

“比你那里小了很多，还能习惯吗？”

“这有什么不习惯的？”

陆扬声有些好笑，往前走了几步，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头，被风吹得浑身都舒服。

“没什么我不能习惯的事，从小到大，适应力都被锻炼出来了。”

“何况地方小也不算缺点，比起整天闹得乌烟瘴气的别墅庄园，我愿意住个比你这儿还要小的房子，起码自己过得开心，过得自在。”

绵软的衣料贴上手臂边缘，安简意靠着他一起站在阳台边上，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没有找到合适的目光着落点，他对窗外的风景早已熟悉，更想要抓紧时机看个心满意足的，此刻就站在自己身边。

“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还不错吧。”

陆扬声坦然地甩开手，背过身来，用手肘反撑在栏杆上头，自己则仰头看着天际：“她走了以后，连带着以前所有的事，全都一起跟着走了，那些一团乱麻的过去，终于再也同我没干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