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胜寒的状态,又有多少人能接受?
更何况,以白慕言现时的情况根本不是高不胜寒,而是四面受敌,几近孤立无援。
这样的状态才更加糟糕吧?
叶萤刹那愣在那块打磨得光滑精致的水银镜之前,镜面能清晰倒映出她和床上白慕言的身影来,白慕言也不忌讳,侧头看向她,目光如水,里面蕴藏着别样她看不懂的情绪。
“想什么呢?”白慕言身体依然虚弱,沉东捧了杯热茶给他暖胃,茶香缭绕中,能看见他深邃的轮廓陷入水雾中。
叶萤回神,随手执了柄牙梳开始梳发,“在想现如今的局势。”
“哦?那又想出个什么来?”白慕言饶有兴致地问道,目光一直追随在叶萤翻飞的手指上,才发现原来她的头发并不长,只是长至半腰,齐平,柔而韧,一如她的性格。
“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毕竟和白慕言分开了半个月,许多事情都要从头说起,“上次和陛下说的新型兵器的事情,已经有了点眉目了,如无意外,应该再试验十来天就能拿出第一批少量的成品。”
说话间,叶萤已经将一头长发束起,簪上一枚青簪,将牙梳放回原位,而后站起,走回白慕言身旁。
“少将军的效率倒是比我想象中要高。”白慕言微微点头,“可是萧风凭起了大的作用?”
提起萧风凭,叶萤的脸色就有点儿黑了,“那个王八羔子,不听话。”
“看来他将你气得不轻呐。”白慕言唇角带笑,唇色依旧苍白。
“所以陛下您是……?”昏黄灯光之下,如此轻松的氛围里,叶萤愈发发现白慕言身体比想象中的更为虚弱,不由担心问道。
她并不知道白慕言具体的状况,只能知道他身上中了罕见的毒,但是说是毒又不像是毒,倒是奇特得很。
白慕言脸上笑容一滞,微微侧了头,“不过是偶染风寒导致的昏迷,并无大碍。”
“陛下,您可是当臣是白痴……?”叶萤幽幽出声,语气已然冷了下来。
白慕言背脊僵了僵,仔细品着她话语里的怨念和担心,突然大笑出声,可仍旧倔强:“我没事。”
“呵,陛下真没有事的话,就不会只被雪见咬了一口却这么久还没有好,而且伤口还要流血不止,若然陛下真的没有事的话,就不会在吃了‘九转丹’之后,仍然没什么起色,”叶萤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渐趋严峻,“陛下,今晚是恰巧臣来探望,急中生智挡住了太后和曾淑妃,若然臣今晚不在,而你又没有万全准备的话,那又该如何?”
“眼睁睁让董舒揭穿您身体虚弱的事实吗?眼睁睁让您的宠妃看到您这般病弱的模样吗?”
她的语速急而快,却有理有据,逼得白慕言根本无话可说。
稍顷,白慕言才垂下了眸,指尖无意识地摸着马蹄杯的边缘,轻声说道:“我身上的毒便是董舒下的,今天是突然毒发,加上受了点轻伤,所以才如此。”
叶萤眼眸瞬间大睁,“……”
作者有话要说:
慢热的感情戏啊~但好歹是在清醒的时候摸到小手了……接下来都是几章对手戏吧~
第43章 42.责罚
内室寂静,只有灯芯燃烧噼啪发出的声响,更使这过于寂静的氛围呈现出一种诡异而让人窒息的尴尬来,叶萤十分惊讶,不仅在脸上表现出来,就连心中也是这般呈现。
忽而之间觉得自己今晚实在是问得太多了,也没有恪守君臣之间的礼节,如此一想,也顾不得心中的惊讶了,立即单膝跪地,半跪在白慕言身前,低声道:“臣,罪该万死。”
白慕言看着她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想起她前世也是这般,在自己面前永远是这般,严肃而毫无情趣可言,可是这么尊敬自己的她,到最后还是落得个如此下场,实在是不知道可笑还是可叹。
“少将军,今天若然凤熙宫没有你,若便没有我了。”风淡云轻的一句话却带着别样的意味。
听在耳边还有些微的暧昧,微微散在夜风之中,不经意发酵出一些别样的感受。
叶萤觉得自己的耳廓有点儿烫,她并没有抬头,而是继续道:“陛下言重了,造成您今天状态,臣也有责任,恳请陛下责罚。”
白慕言紧紧盯着她,眸底情绪愈发深沉,他知道他无法轻易劝说她,她在不经意之中得知了他的秘密,还知道幕后指使人是谁,即使他们是同盟关系,但君臣之间的鸿沟依然在,若然不“责罚”她的话,恐怕她心难安。
居然就是这样一个容不得他人吃亏自己好过的人,是说她傻还是蠢好呐?
他没有再多言,只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玩味,“既然少将军坚持,那么我该罚你什么好呢?”
“全凭陛下吩咐。”叶萤皱了皱眉,今晚已经是多次听见白慕言没有用“朕”自称了,是忘记了还是别的原因?
白慕言沉吟良久,终是轻叹一口气,眸光也锐了锐,“那……便罚少将军将头发留长吧。”
“陛下……?”叶萤还真是被他说得有点懵了,禁不住抬头看他一眼,正看见他的眼底盛满了笑意,却没有一丝玩笑之色。
“少将军,这里是京城,不是西域,这里没有虎视眈眈的西域三十六国,也没有凶残成仁的魔教,你大可以放松一点儿,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白慕言说得认真,也隐带期冀之色,他是希望叶萤能做回自己的,也是希望韶华正好的她,能享受一下身为一名女子应有的乐趣,心中不是只有战争和死亡,她可以拥有更多。
“陛下,请恕臣直言,臣倒是觉得西域虽然凶险,每天过的都是刀尖上舔的生活,可是这热闹上京……其实比西域更危险。”
叶萤略带嘲讽地说出这句话,倒是让白慕言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听她话中的意思似乎更向往西域戎马荆棘的生活,那也是,以她这般不羁的性格,这奢靡热闹的上京倒是束缚她的自由了。
然,他还是坚持己见,岔开了话题,“是以,你是答应不答应?”
叶萤暗吸一口气,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白慕言总想改变自己,但是碍于白慕言的身体,又因为自己真的以下犯上,接受这样的“惩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索性答应下来,冷声应了个“是”字。
白慕言早知道她会答应,笑了笑,也不知是丹丸起了药效还是别的原因,叶萤觉得他的脸色好像好了不少。
正想着告辞让他好好休息,便听见外殿又传来常德的声音,依然是捧了药让白慕言进食。
白慕言宣了他进来,常德掀开帷幕看见叶萤也在,暗暗吃了一惊,实在是没有想到叶萤是什么时候来的,来这里又是干什么。
行了一礼,便将药捧到白慕言面前,说道:“陛下,请用药。”
白慕言看着那碗黑漆漆饶自冒着热气的汤药,皱了皱眉,“今晚朕好了很多了,这药就下次吧。”
“陛下,您这是折煞奴婢啊!”常德说着便急了起来了,事实上他今天一直都守在白慕言身旁,临到了傍晚出去用膳的时候才被董舒设计调走,以至于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常德为人虽然圆滑,但对白慕言的确是忠心的,也知道白慕言的顽疾是怎样来的,这次毒发来势汹汹,他竟然说不吃药,这不是要吓破他的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