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他到达向荣口中的医院。
因是私家医院,又是夜里,从医院大门到大楼这一段路,人少寂静,有种森森然。
简洵抱着女儿走进楼内时,正赶上陆珩拿着报告单往外走。
他看清简洵和茵茵,显得十分惊讶,几步走过来脱大衣就往老婆身上盖,“老婆,你怎么来啦?”
简洵犹才从个噩梦中脱身,唇色略白,两眼迷惘,抬头看他,仔细打量,甚至腾出条手在他身上仔细地摸,确认他无事,血色才渐渐在脸上回拢,“你检查没事儿吧?”
“没事啊。”陆珩愈发不解,忍不住去握老婆的手,这一握,发觉老婆五指冰凉,有事了,心抽抽地疼起来,碰老婆的脸,发觉一样冰凉,忍不住再解释,“我系着安全带呢,是南叔不放心,非要我和荣仔来做检查。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俩在医院的?”
“是,是荣仔,他说……”简洵忍不住转身看向荣,见向荣不尴不尬的心虚笑着,脑海“嗡”的一声,理智稍稍回笼,转看向陆珩,“他说你……”见陆珩也是一脸懵,彻底到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了。
“弟弟说我什么啦?”陆珩不由好奇,笑着握着老婆的手,给老婆取暖。
指尖泛起的暖意,以及陆珩脸上的笑,都让简洵怔了一怔,心底随后升起被骗的赧与恼,将手从陆珩手中抽出,转头瞪了向荣一眼。
向荣挨了瞪,赶紧转身背对他俩。
简洵便转向瞪陆珩,可陆珩毕竟是无辜的,简洵也不好说什么,只把怀里已经睡着的女儿交给他,“茵茵送到,我就先回去了。”
陆珩在对上老婆时容易不聪明,但应对别的事时还是很聪明的,见向荣如此心虚,也猜到几分具体,赶紧把茵茵交给向荣,追了出去。
天儿冷,不好在外边说话,他拉着老婆上了车。
车窗隔绝寒风冷意,暖色车灯在两人脸庞镀上一层稠密光华。简洵挨着车门直视他,“你拉我上车是想干什么?”
老婆语气不好,陆珩浑似听不见,只问,“老婆,你是不是担心我才急急忙忙过来的?”
“我好着呢,你不信,你摸摸。”好啊,他竟直接动手动脚起来,拉着简洵的手往自己身上放,“一点儿皮都没破。”
简洵实在措手不及,手隔着毛衣感受到他身体透出的暖意,似被这暖意蛰了一口,忙不迭收撤回来,“你讲话就讲话,不要拉我。是荣仔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我才过来的,顺便把茵茵给你。”
“他说得不清不楚,你可以不过来看我呀,也可以让他去店里接茵茵。你着急忙慌过来,还是担心我,担心我像在泰国那样出事。”
简洵本想反驳他,一听泰国二字,瞬间哑了火,沉默不短时间,“随你怎么说,你说我担心你也行,毕竟茵茵这么小,你要是出什么事,谁照顾她?谁再好都没有亲生爹地好。”
他硬要把担心的原因往女儿身上扯,陆珩也不死犟,高大身躯挨过去,直就睡在他腿上,认认真真地说,“老婆,我今天体检,身体什么问题都没有。”
“今天在店里,你说我张口闭口要杀人,需要一个好体魄。我的确需要,但不是为了别人,我是想长命百岁一点好陪着你。”
他眼里汇聚着车灯的波光,两眸熠熠生辉,语气正经得像在起誓。
“老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要再往外赶我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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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要再往外赶我了好不好?”
当天在车里,简洵没有给陆珩任何回应,事后却频频想起这句话,有的时候店里没客人,他坐在柜台后发呆,这句话便毫无征兆钻入他脑海。
想起这句话原也不要紧,但每每他想起这句话,就会想到陆珩枕在他腿上那副可怜巴巴的眉眼,心里升起种不可告人的不自在感陆珩哪里可怜?可怜陆珩对自己而言是绝对要不得的。
简洵心里是这种想法,偏偏陆珩自追尾事件后,又开始没脸没皮的天天把茵茵往老婆这儿送,美名其曰年前公司事忙,茵茵这个“皇帝女”既不要艳姐带也不要他带,只有跟爸比才不哭。
简洵心知肚明他是在利用女儿,但见茵茵每次来都眼鼻红红似哭过,又硬不下心,只得默许陆珩的心机。
茵茵天天待在他蛋糕店,陆家平要看孙女,也只得来蛋糕店,逗留之余,也跟简洵闲聊。
这天是二十号,他看完孙女走出蛋糕店,是傍晚五点半钟,刚坐上车就接到荣仔电话,荣仔问他在哪里,说要上门蹭晚饭。
陆家平契仔不多,就向荣一个,也是宝贝,边催促司机开快点,边在电话里应,“你先过家里,要吃什么自己跟阿姨讲,我马上就到。”
等他到家,向荣正在沙发上吃阿姨炸好的虾仁垫肚子。
“我大半个下午都在陪茵茵玩。”坐到向荣对面,他眉眼毫不掩饰对孙女的喜爱,先说茵茵如何如何乖,又说当年和太太生不到女孩的遗憾。
向荣自然知道契爷的言外之意,说来说去还不是怪哥哥没用,跟阿洵还没和好,搞得他现在还要去蛋糕店见孙女,但这话不能直说。
清清嗓子,向荣只得笑着说,“哥哥最近年底忙,只能把茵茵送过去。”
他这话骗骗三岁小孩可以,骗陆家平不行。
陆家平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后问他,“你哥哥现在除了把茵茵往洵仔那儿送,是不就没有别的行动了?不会等到我茵茵对岁办酒,他还没重获洵仔欢心吧?”
这话向荣可不敢接,不尴不尬的笑着,心想真没准儿。
陆家平气得又哼了一声,既是抱怨也是自问,“你说我跟你契妈,当年谈恋爱那叫一个顺风顺水,怎么到他就这样了?我看他别的事也聪明的啊。”
这话向荣更加不敢接了,只得把其他人扯进来,嘀咕李霖的名字。
陆家平心里其实有答案。李霖是一方面,但主要还是在陆珩身上。他不免想到老婆和大儿子那场车祸。
在老婆和大儿子出事以前,阿珩是家里最小的,谁都宝贝他,性格没有像现在这样“左”的,车祸之后,就变了。
那时他骤失儿子与妻子,心痛之余一边要打理帮派内事务,一边又担心对方的手会伸向小儿子,只能把阿珩先送离本地。
当年他失去老婆和儿子心痛,难道阿珩失去妈咪和大哥哥就不心痛了?是他没有兼顾好。
向荣听见躺在沙发上的契爷长长叹了口气,忍不住问,“好好的怎么还叹气啦?”
“没什么。”陆家平冲他笑笑,心里有了打算,“明天我还要去洵仔那里看茵茵,你这个叔叔去不去?”烂疮需猛药,他们小年轻当局是看不清的。
“我就不去啦,年底我也很忙的,契爷。”
第二天二十一号,陆家平到蛋糕店时,提了简洵爱吃的卤牛腱。店里正忙,简洵打过招呼忙着结账,忙完一段落才知道他还带了东西来,洗干净手坐椅子上尝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