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月底二十五号早上,陆珩抱着茵茵来到店里。天儿冷,茵茵便也穿得厚,坐在腰凳上,白净净脸蛋裹在黑色羽绒服帽子里,可爱无比,见着简洵,不知是委屈还是怎的,小眉毛一皱,要哭不哭起来。
简洵忙把她从腰凳里解放出来,轻触她小脸儿哄着,问陆珩,“她这是怎么啦?”
“昨天去打完疫苗回来就赖哭,不肯要艳姐和吴阿姨抱,连我也不太肯跟。我待会儿又得到公司去,年底又忙……”
余下的话,他不再说,简洵却清楚,见茵茵蔫蔫儿的不似往常活泼,心里疼得什么样,贴着她小脸儿脱口而出,“你忙吧,我带。”
“纸尿裤、奶粉奶瓶、口水巾那些,还有婴儿车,你拿过来了吗?”简洵问他,说着还要去解他身上腰凳。
“都在车后备箱呢。”陆珩没有任他解,“你不要背这个,放她坐婴儿车。”
简洵一时不解,缓缓眨了眨眼。
“你不知道,她现在挺沉的,你又要看店,我怕你累着。”出院时曾主任可是再三叮嘱了,不能累着老婆的腰,陆珩自己牛高马大的用用腰凳没什么。
简洵颠了颠臂上女儿,倒是没有觉得沉,但知他是好意,也没有反驳,跟他出店到车旁。
车后备箱一打开,简洵见着齐全的婴儿用品,也有点反应过来了陆珩是有备而来有私心的,但他低头看着怀里黏他的茵茵,却也没有说什么,由陆珩把用品弄进店里,一切收拾好,抱着女儿站在车旁送陆珩去上班。
茵茵这个小坏蛋,在家里不肯要陆珩带,这会儿见爹地要开车走人,又不肯起来,小手扒拉着车窗,逗得两人直笑。
简洵送走陆珩回到店里,拿着玩具哄了她好一会儿,她才转笑,坐在婴儿车里冲简洵口齿不太清地咿咿呀呀。
既有了这个开头,元旦过后,陆珩便常将茵茵送来蛋糕店,让他们父女俩相处着。
简洵心里其实一直觉着亏欠女儿,有机会自然是十分地愿意带她,可渐渐地,也有点反应过来,陆珩这是要温水煮自己这只“青蛙”呀!
不行,他俩得谈谈才行。
64 | 64
【64】
一月里,时有南下冷空气。
这天是周五,晚高峰堵车,陆珩到蛋糕店接茵茵时,小家伙已经等不住在婴儿车里睡着,暖光盈盈店内,简洵正坐在柜台后静凝她睡中的小脸儿,听见玻璃门被推开的“吱呀”声,转头撞进陆珩含笑两眸。
气温骤降,风衣换成了大衣,黑色的过膝款愈发显得陆珩身形高大,五官英气俊朗。
他一与简洵对视,眉目便柔软下来,向婴儿车瞥去一眼,拿过张店内高脚椅,在柜台前坐下,轻轻放下一袋炒栗子,“在公司楼下买的,还热呢。”往简洵面前轻推。
简洵不由想起他失忆期间,也是冬天,茵茵还在肚里未出世,他下班常带栗子回来,如今又是一年冬天了。
简洵不由伸出手来,要剥两颗栗仁来吃。
陆珩却不等他手碰着袋子,先将袋子拉了过来,抽过台面酒精湿巾净手,“我给你剥就行。”
简洵看了眼婴儿车里熟熟睡着的女儿,没有拒绝,目光凝在陆珩剥板栗时的修长指节上,觉得这是个谈话的好时候,清清嗓子开了口,“年前这段时间,你别再把茵茵往我这儿送了。”
顾忌女儿还在睡着,他压着声。
陆珩闻言手上动作顿住一瞬,而后恢复,将剥好的几颗栗仁用纸巾托了送过去,语调极尽温柔,“怎么啦?是她调皮啦?不好带?”
他装起傻,简洵也装起傻,摇了摇头,“她倒是蛮乖的,只是天气冷,让她待在家里暖暖和和的由艳姐带着不是更好?况且有时候我店里也忙,怕顾不上她。”
灯下陆珩唇边的笑渐渐隐去,只眼角眉梢还勉强维持着,“店里也很暖暖和和的呀。店里忙的时候,她待在婴儿车里,也不妨碍什么。”
他这是变相的不答应不愿意了,简洵嚼着栗仁盯着他的脸。
陆珩在他如此注视下,难免有些心虚的不自在,低下头继续装傻剥板栗。
简洵却不惯着他,先是压低声叫了他的名字,然后直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打什么主意了?”陆珩脸不红心不跳地应,只不敢抬头看简洵。
“家里现在明明有俩阿姨,谁不能带茵茵,你老是把她往我这里送,每次下班过来接她,又在店里磨磨蹭蹭,好让别人知道你我关系匪浅。”
“我们本来就关系匪浅不是吗?”装傻不住,陆珩忍不住抬起头来看老婆,低声嘀咕,“十一月份的时候,我们还睡了呢……”
他声虽低,简洵耳朵却尖,血液阵阵上涌,板着的脸一点点泛起红来。
陆珩见他这样,愈发有种含蓄的来劲儿,“电话还是你主动给我打的,是,这里是大学城,有很多年轻朝气的男大学生,但老婆你要是想把我睡了就拍拍屁股走人不认,那不能够。”
“你!”简洵压着声,微微张圆嘴巴几为他的颠倒黑白失语,几个深深呼吸后,“先不说这里有没有年轻朝气的男大学生,我对他们有没有兴趣,就说黄主管那次的事。我问你,是谁睡谁?嗯?到底是谁睡谁?”
“谁睡谁重要嘛?电话是不是老婆你主动给我打的?我们有没有上床?”
他反驳语气是很轻的,简洵却如被狠狠将了一军般答不上来,盯着他,胸膛起伏着,觉得跟他没法儿沟通。
陆珩也怕真的把他惹生气,不敢再多说什么,将手上又剥好的栗仁用纸托过去,“老婆,你吃这个吧。”
简洵才不接他栗仁,听得他叫“老婆”,更是只想刺他,想了想冷笑道,“你可别叫我老婆。怎么,这会儿又不是你恨我腻我玩我,要神不知鬼不觉把我还给李霖的时候了?”
陆珩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原地,想起曾在办公室跟朋友说过的话。
自恢复记忆后,从来,只要老婆提起从前,陆珩都不占理,理亏所以沉默,接受老婆的一切指责。
但再从老婆口中听得李霖名字,他还是沉不住气,声音中透出浓浓寒意,“老婆,你跟李霖那个贱人早就已经离婚了,他永远也别想再沾着你一根手指头。”
“是,老婆,我是恨过你。开始我恨你把我甩了,不要我。后来我更恨你明知李霖是个烂人贱人,还不肯跟他离婚,又不要我。”
“在游艇上斩李霖手指前,他问我要三十万,其中十万说是妈患癌时花了他们家的。”
“我觉得奇怪,去泰国前让人去查,费了好大功夫才查到,原来他还有不做畜生在医院照顾妈这一段。”
“在我们重逢后,你早就对他没感情了,是顾忌着妈的情分才没有跟他提离婚!”
“我既知道你不跟他提离婚的原因,难道我还要一直、继续恨你下去吗?老婆,从十六岁到我现在快二十六岁,近十年,我不信,你就没有某些时刻、某个瞬间是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