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枭担心有诈,这几日将谢瓒软禁于此。
此时此刻,谢瓒偏眸,淡淡望了梅孝臣一眼:“梅内侍,闲着也是闲着,与我对弈一局,何如?”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大骗子
【第九十七章】
梅孝臣不?知谢瓒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将信将疑地在棋桌面前告坐。
执起?棋子之前,他阴声问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入羌为质,”谢瓒淡掀眼睑, 慢条斯理地勾唇而笑,指腹在桌案前轻轻叩着, 发出一串颇有节律的?音律,“我的?目的?,难道还?不?够明显?”
在梅孝臣眼中?,谢瓒就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说出来的?话,有七分都不?可信。
先是在夜航船上扎伤玄枭的?左腿,逼迫玄枭供述卧佛的?真实身份, 再是遣鹰扬深入敌营,烧了泰半羌兵粮草他所做过的?事?, 桩桩件件都罗列在了梅孝臣的?脑海里, 萦绕不?褪。
梅孝臣又想起?了三年前的?往事?。
建邺十二年的?冬夜, 羌王攻破燕京城后,谢瓒表面上投诚了羌王, 拥护羌王做大嵩的?主人, 结果他暗中?纠集天宿卫, 联袂温嶂与黎沧两员军将,发兵抗羌,背刺了羌王,最终,谢瓒还?亲自斩断了羌王的?一条胳膊,教对方不?得不?溃败而逃。
谢瓒的?立场是最不?可琢磨的?,他是个权势滔天的?大奸臣, 并?不?会背主求荣,也不?会将大嵩这个国家拱手让人。但梅孝臣并?不?觉得谢瓒有多爱惜这方土地的?百姓,他只不?过是享受至尊无上的?权力所带来的?掌控感,小皇帝就是谢瓒扶植出来的?傀儡。
并?且,梅孝臣现在掌握了一个新的?消息,这会成?为谢瓒身上最大的?一个软肋。
“三年前,你根本没有赐死沈贵妃,是也不?是?”梅孝臣忽然问。
“梅内侍是从哪儿听来的?野史?”谢瓒神态自如的?落下一子,动作?也并?未因这句话而停顿半分。
梅孝臣细致地观察着谢瓒的?容色,很遗憾,他并?没有观察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不?知是谢瓒演绎得太过冷静了,还?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个故去的?妖妃。
梅孝臣从袖裾里摸出了一幅画,平铺在谢瓒面前。
谢瓒不?经意间?抬眸,捻黑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紧。
梅孝臣笑道:“这是徐氏之前从侯府偷来的?画,卖到?了画铺里,后来兜兜转转落在我手上。看看,还?真巧啊,画中?的?女人不?就是三年前死去的?沈贵妃吗?我问了侯府里的?一些?老人, ????? 这幅画是从哪里得来的?,他们说,这是你给少夫人画的?,还?是面对面画的?。”
“所以说,少夫人就是妖妃的?来世,是吗?”梅孝臣眉眼弯弯,“佛常说投胎转世,就是这个理儿。”
谢瓒冷沉的?视线落在了那一副画上。
他并?不?希望沈莺歌的?身份公诸于世,知情?者越少也好,上辈子她与“妖妃”这个标签捆绑太久了,这一世,他想让她完完全全做回“沈莺歌”,成?为她自己。
但沈莺歌已经跟他一起?被深深卷入了这一场局里,彼此身处于暴风眼,没办法提前离场。
“倘若,我把这幅画交到?了卧佛手上……”
梅孝臣露出了狂狷的?笑,手指在画中?女子每一寸肌肤上抚摩着,举止轻薄,口吻充溢着胁迫,道:“谢相啊,你会迎来什么?结局呢?”
顿了顿,他继续道:“从哀帝时期起?,你就对一个祸世的?妖妃心存觊觎,你藏得可谓是天衣无缝,你打?着赐死她的?名义,实质上是想让她假死,来一个偷天换日、金屋藏娇。倘使?真相大白后,朝堂和世人焉会放过你的?夫人?他们照样会将她逼上绝境!”
“砰”的?一声响,谢瓒一手紧紧掐着梅孝臣的?脖颈上,将对方一步一步抵于大营帘帐的?帐壁处。
梅孝臣一瞬不?瞬地迎视着谢臻的?眼眸,如被一头?激怒的?荒原孤狼,眼底蕴藏的?着巨大的?风暴能够轻易绞碎一切。谢瓒隐隐施加了一些?气力,手背上根根筋络暴起?,梅孝臣渐渐得喘息不?上来,整张脸膛硬生生逼成?了一张青紫之色。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棋盘跌落在地,棋子如黑白浪花交错四溅,奏出了一支不?规律的?伴奏。
谢瓒的?声音冷得毫无起?伏:“把手从这幅画上拿开。”
戍守在营帐之外的?羌兵听闻动静,纷纷持刀前来,团团包抄住帐中?人,锋锐的?刀尖直直指向谢瓒。
雪亮的?刃面映照出男人冷峻肃穆的?轮廓,另一侧则映照出梅孝臣阴谋得逞后的?笑意,他先将手从画挪开,再示意那些?羌兵退下。
羌兵退下后,谢瓒适才松开了梅孝臣,眉眼藏匿在阴晦不明的光影里,情?绪不?见喜怒虚实。
梅孝臣捂着喉咙咳嗽了几声,但唇畔漾曳这一抹笑意:“你有张良计,我也有过桥梯你假意为质、搞拖延战术请来援兵,难道我就没有制衡之道么??”
谢瓒的双手皆缚上了沉重的手枷,因方才大幅度的?掐钳之举,手腕两侧被勒出血色的?淤青和刺痕,血顺着新生的伤口沿着腕肘的?轮廓流淌了下来,滴答滴答,蘸湿了袖袍。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羌人的?秉性,入羌为质七年的?经历让他可以在羌人手上游刃有余的?活下去,但梅孝臣是个奸宦,他在对方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卧佛身上有软肋,只要击溃这些?软肋,卧佛就会倒台。
但在击溃软肋之前,卧佛提前寻到?了谢瓒的?软肋,让他没办法延续原计划继续实施。
梅孝臣神色自如道:“不?怕告诉你,卧佛正在翊坤宫里请天师招魂,你猜猜在招谁的?魂魄?”
谢瓒薄唇抿成?了一条细线,从他腕脉处留下的?血,一滴一滴就像夺命催迫的箭漏。
剑拔弩张的?氛围仿佛生满冷锐锋利的?獠牙,咬啮在他的?皮肤上,激起?了一片锥心刺骨的?疼痛。
谢瓒从不?信鬼神,但沈莺歌让他相信“前世今生”这一事?。若卧佛在招沈莺歌的?魂魄,那她会遭遇什么?样的?痛处?
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他不?能慌乱阵脚,更不?能流露出关切沈莺歌的?情?绪,因为越是如此,越容易被对方找寻到?弱点。
谢瓒深呼吸了一口气,眉眸恢复成?一贯的?冷淡凉薄,在桌案前款款端坐下来,淡哂一声:“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罢,卧佛委托你又是带画,又是招魂,她老人家究竟想做什么??”
梅孝臣挑了挑眉,坐在对面道:“卧佛是慈悲人,给你指了两条路。”
他先竖起?左手的?食指:“要么?立下誓状,叛嵩投羌,永不?归国。”
“要么?”
梅孝臣右手握着副官递上来的?一柄剑,递至谢瓒面前,“杀了沈莺歌,替天道除害。”
一道冷肃的?风裹挟着溽热的?战火从营帐之外吹了进来,连带着将厮杀声、金戈迭鸣声寄送了进来,空气充斥着一股隐隐的?血腥气息,昭告着时局越来越紧张。
“谢相,选吧。”梅孝臣温声敦促道,“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